“青山哥父母去世的那年,有一个人贩子团伙来到我们镇,他们分头行动,一晚上就抓走了九个小孩,本来人贩子是不抓五六岁大的小孩的,太大了没人买,养不熟了嘛,但是那些畜牲看着青青妹子长的漂亮,像瓷娃娃一样,就把她给掳走了,这事刚巧被青山哥给看到了,青山哥能同意人贩子掳走自己的妹子吗?不能啊!于是青山哥就在那些畜牲的必经之路上埋伏着,那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呀,秋风大作,大雨倾盆而下啊!就连海燕…”
“停停停,唐医生,你能不能不让我揪心?还是别说故事了,听着就怕。”李蝶飞像是作了噩梦般一样,使劲拍打着胸口。
“青山哥拿菜刀杀了那两个人贩子,倒霉的那个脑袋被整个砍下来了。”唐医生果然简单利索道,这个故事他说了不下百遍了,从高中说到大学,现在依旧在说,只不过今天发挥失常,措辞不怎么地,故事结构也有待加强。
“啊?”反应过来的李蝶飞白眼道:“你怎么开这种玩笑。”
“我像是开玩笑吗?”唐医生满脸无奈道,我那些同学不信也就算了,你好歹是青山哥的女朋友吧,怎么也不能信呢?
“杀人是要判死刑的,就算杀的是人贩子,也是防卫过当。”李蝶飞说出了一个小学生都知道的常识。
“他当时只有十三岁。”
唐医生表情复杂,十三岁的时候,他连鸡都不敢杀,杀人?哪怕这个真实的故事被他说了无数次了,可每一次说起,他都不得不佩服那个比他小两岁的男人,心甘情愿的称之为青山哥。
这一瞬间,李蝶飞只觉得浑身发冷,双手不自觉的扯了扯白色的被单往身上盖,她注视着唐医生,试图从对方的眼神中找出蛛丝马迹来戳破这个可怕的谎言,但她找不出。
“你以为仅仅是这样吗?”唐医生还在缅怀中:“青山哥十六岁那年,在隔壁镇的砖厂打临时工和其他工人起了冲突,被一群人围殴,当场就差点死了,身上有三处致命刀伤。半个月后参与斗殴的那些人里面,死了三个。”
“十六岁?未满十六岁吧?也不可能…”李蝶飞已经失去正常思考的能力了。
“不是青山哥杀的,是他妹妹。她光明正大的进入砖厂,隔
着几十里地砖场的人都不认识她,然后她假装在休息室写作业,呆了有四五个小时,她确定了哪几个是主谋,晚上的时候她在厨房里下了大量自制的毒药,不到半个小时所有人都晕倒了,然后她杀了三个当时拿刀砍了青山哥的人,全都是一刀刺穿心脏。她当时,八岁,所以你说,有谁能不怕他们兄妹?”
空调的温度调得并不低,说故事的唐医生却一个劲的发抖,关于赵青青自制毒药杀人这件事,其实有很多版本,原本就是一件诡异的事情,稍微加工就变得悬疑万分了。
唐小亮说的这个版本最真实,但肯定忽略了一些能让人更加毛骨悚然的细节,所以这件事在当时是禁止传播禁止登报的,负面影响太大,舆论一经掀起就会是一场轩然大波。
法律无法制裁一个八岁的杀人犯,因为地方政府和家庭的双重原因,这个孩子也没有法律意义上的监护人,因为他的哥哥也未满十八岁,所以在确定这件惨案不是受人指使之后,只能不了了之,说到底也是事出有因,三名死者可都是切切实实的杀人未遂,警方却以打架斗殴了事。
可是在老一辈人的口口相传中,那个女孩往往是歹毒的妖精。
哥哥杀人成为了勇斗社会残渣的美谈,妹妹为哥哥杀人,却沦为了不详和罪恶的丑闻。
“唐医生。”
“嗯?”
“求求你,你能送我去县城吗?”
——
赵青山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把他所经历的那个噩梦般的夜晚当做谈资,诉说着他的狠辣和勇敢。
如果可以,他会向逝去的父母祈求,那一晚什么都不要发生,抱着胆小到看见蜻蜓都不敢靠近的妹妹,不奢求做个好梦,能够一觉睡到天亮就好了,第二天继续带着她领略童话世界的简单。
可是十三岁的他,杀人了,那血淋淋的事实,以后那疯狂的一幕会无数次的出现在他的噩梦中,而让他更加无法释怀的,是年仅五岁亲眼目睹那一切的妹妹,一瞬间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不再胆小了,不喜欢听着童话入睡了,她的眼神看向除他以外的任何人时,都像是凶狠的野兽在盯着自己的猎物,冰冷而毫无人性。
他不想这样形容自己的妹妹,但所
有人都说,那个小女孩被恶鬼缠身了,会吃人。
赵青山不信鬼神,他想知道妹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最后是一位年轻的医生告诉他,他的妹妹产生了第二人格,也就是精神病中的一种精神分裂。
他卖掉父母临死前新建不久的楼房,带着妹妹去治病。
很难想象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会如此果断的做出这种决定,他带着妹妹去精神病医院接受治疗,然后不到三天就带着妹妹跑了。
他觉得那里根本就不是治病的地方,而是批量制造精神病的地方,他不能让妹妹接受那种方式的治疗。
所以最后他找到了当初那位年轻的医生,磕头下跪又很傻很白痴的把卖房子的四万块钱全部交给那个医生。
值得庆幸的是,那位热心的医生接受了这个病人,看在钱的面子上。
于是他和妹妹就在那个医生的小诊所住下来了,那个医生说,有亲人陪伴治疗会比较有成效,所以他经常没有去学校。
他在小诊所充当着小小护士,陪伴妹妹的同时也照顾其他病人,去市区买了很多有关于精神分裂症的书籍。
有一天,并不算黑心的医生说治疗费用不够了,他就去亲戚邻居家逐一借钱,那段时间,他把所有的亲情邻里关系耗光了,最后成为了周围所有人眼中的瘟疫。
可他很高兴,妹妹冰冷的眼神中有了童真的颜色,半年后他带着妹妹去了临县,在一所私立幼儿园交了双份学费,让妹妹和那些比她更幼小的孩子们玩,而他则在幼儿园里义务打杂。
又过了一年,妹妹终于像个正常孩子了,虽然偶尔会把调皮的男同学揍一顿。
可怕的后继人格似乎消失得无隐无踪,两人回到了老家。
然而,她还是发病了,当她看到自己的哥哥浑身是血,气息虚弱没有力气陪她说话,睁不开眼无法朝她微笑的时候。那一次,她杀了三个人。
当所有人在暗地里说他的妹妹是恶鬼的时候,他知道,罪魁祸首是他。
“哥哥,我杀了他们,你是不是就不生气了?不生气了就起床吃饭饭哦。”
躺在病床上不能动不能说的他,听着稚嫩的询问,却无力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