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桑干傍,茫茫古蕃壤。
将军貌憔悴,抚剑悲年长。
胡兵尚陵逼,久住亦非强。
邯郸少年辈,个个有伎俩。
拖枪半夜去,雪片大如掌。
战城南作者:贯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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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州,随着太平军在海岸东北向海岸线突进的骑步营,在后续跟进舟师大队的配合下,相继夺取和占据了一处处的船厂、港坞,攻陷和焚毁一座座水寨据点。
而当明州最为北端的慈溪县,到望海镇,再到翁山县对面的大小谢山栅,都相继易手之后。面向明州州城的鄮县(今宁波市区)的迂回包围圈,也再逐渐成型当中。
因此,作为第四批增援的队正鲁漂泊,也正好赶上在明州城下开伙的光景,一股股淡淡的炊烟升腾起来之后,又被来自海上的风吹向了城池方向。
因为刚刚在四明山中发现了几处牲畜围场,顺便缴获了一万多头大小活羊,军中的火厨正在炮制“羊馔”以为犒食。
比如羊皮加入菱角、茨粉、茱萸熬煮成浓汁,再调和炖烂羊肉后冷却切片,所做成的冻羊糕子。
又有奶汁与羊蹄一起炖煮酥烂而成的羊醍醐;羊肉羊骨羊油芋块萝卜等熬煮而成的白烧羊锅;单条分解的羊排滚上米浆,先炸后烤成的滚烧羊;。
又有羊脑、羊舌、羊脸肉、笋片、干菇,青豆、鸭油、一起煮出来的过羊汤。再配上太湖白糯做成的角黍(粽子原型),那简直是拿起来就放不下吃的满手满嘴流油了。
然后做为队正的鲁漂泊,又有额外小半罐的渍梅和二两烤银鱼干;同样是来自太湖沿岸的地方,代表的都是太平军在占领区努力恢复生产的成果之一。
待到心满意足吃干抹尽所有的饮食配额之后,鲁漂泊又再次摊开姐姐新近寄来的家书,仔仔细细的看读起来;经过这些年的历练和熏陶,他已经大致能够认识其中多数字了。
其中无非是一些家长里短的事儿;比如姐姐平安生下了第四个孩子了,这样他就有三个年纪不等的外甥了。
然后除了尚在襁褓里的那个,其他两个稍大的如今都被送去工读,就此混上免费的中晚两顿饭食,而不用拖累家里了。
又比如,据说因为市面行情的渐好,作为鱼贩子的姐夫已经不满足赶早乘鲜的卖鱼勾当了,沾着军属光的小额免息借贷,盘下间小门面改行去开鱼汤馆子了。
姐姐还来信说,如果他吃吃没有成家留后,日后万一有个好歹的话,那姐姐就打算在三个孩儿之中挑出老二来,作为继承他姓氏和家门的过继。
因此,现在鲁漂泊身为队正的薪饷一到手,就被他贴水寄回到广府的姐姐家去了,也算是早年靠着姐姐白吃白喝,还要人手姐夫那边白眼得以长大的报答。
至于他自己,光靠相应职位的津贴和(实物)补助,就足以在军营里过活下去了;然后再勤奋一些多多申请参加额外的勤务,维持个基本生活水准绰绰有余了。。
毕竟,他也不是当初那个个头矮小瘦弱,除了贪嘴之外还喜欢偷奸耍滑的街头小厮了。如今正是前程无量的太平大都督府麾下的队官,还是铳手的前程。
事实上他现在还有些后悔亦然;如今他虽然资历够了,但是相应的学问却跟不上了,不然早就像童年请他人一样到更高的位置上去,拿更多的待遇和薪俸了。
但不管不怎么说,每封寄来家书夜间宣读之后,他都小心收藏好并一直带在身边,时不时的拿出来看的津津有味的,就仿若是姐姐还在身边一般的亲切和缅怀。
或者说他有着一种奇怪的预期和错觉,就是只要是有姐姐的关怀在身旁,就能提高自己在战场上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概率。
鲁漂泊如此思量着,将已经摩挲卷边的信封,重新赛回到整版胸甲的内衬中去;又端起自己的扩口铳子,仔细的紧固和擦拭起来。
因为便就是这玩意,决定了他在战阵上是否能够建功立业的根本保证。只要装好子药超前突的放个响,当面对齐的敌人就是一发一个喷血的洞眼。
这么一只会喷烟放火的长铁管子,也不过是十几多斤的分量,却是可以轻松带上百八十发的子药,依托着掩体和战阵来慢慢的装打。
比起每人临敌最多只能放出个十来发,就不免手脚腰背酸软暂无战力,还需要在阵中费力维持的弓弩,不知道省力和省事方便了多少倍了。
哪怕是他这种先天就不以臂力和体魄见长的士卒,也能够在长久的跋涉之后;凭借万般疲惫之中残存的最后一点气力,端起铳子来对敌扣发出去,便就得以保住行伍间最基本的战力了。
因此,那些试图通过频繁的骚扰和牵制,来拖疲拖垮分散他们力量的敌人,就不免要碰撞得头破血流而吃上大亏。
他们往往还没有能令这些太平士卒露出疲态和颓势,就先在积少成多的伤亡当中,再也无法坚持下去了。
想到这些,鲁漂泊又站了起来,走到那些相继吃完这一顿“羊馔”的士卒之中,开始领着他们唱起了专门的打铳七步歌来。
“平举胸,蹲过腰,后架肩。
一哨药在手,
二哨压切断,
三哨紧通膛,
。。。。。”
作为太平军继承的这套练兵方法,这就是通过日常里发布传授的各种小册子和军歌。
小册子很好理解,只是需要人带头宣读。为了适应士卒文化求平较低的特点,几乎把所有军事知识都编成了军歌,方便记忆,朗朗上口嘛!
最著名的是“三大军歌”,即战斗动作歌、射击军纪歌和利用地物歌,还有站间歌、步哨歌、夜战歌、夜行军歌、山地行军歌、打骑兵歌等等。
要求每个士卒必须会唱这些军歌,进行各种操行训练和执行勤务时,还要按照这些军歌的要求来做,这样就潜移默化的形成一个不易出错的群体氛围。
(感谢党人碑大佬的资料)
当城下相继响起的歌声嘹亮之际。
正在城头上巡曳的守备官黄晟,却是心头很不是滋味,这些太平贼是在太看不起人了;居然就这么目中无人一般的在自己个儿眼皮底下,堂而皇之开伙用食,还唱起了歌子。
难道在彼辈眼中的明州军,就这般如此不堪当用么。
他官拜平嘉团练、奉化都兵马使,明州守备副使,也是钟季文走后所留守级别最高的心腹党羽;手下提领着包括昔日沿海水军在内约五千军额。
生平最大的功绩,就是为钟季文守好后路;而相继击败了犯境偷袭的天台守将刘文,自象山湾渡海流窜而来的水寇张七大,平定了在翁山(舟山岛)聚众作乱的张全旧部。
然而,自从越州逃过来的余姚镇将相嘉,给他带来了钟季文全军覆没的消息之后;他这个“心腹党羽”就毫不犹豫的入驻明州府衙,而接收了包括种氏妻妾在内的所有“遗产”。
然而他这个唾手可得的富贵诱惑,还没有来得及安享几天,那击败了钟季文的太平贼有紧锣密布的兵分两路攻杀过来了。
其速度之快,动作之迅猛,就连黄晟主动布阵迎击,以及派出议和与交涉的使者都来不及出发,就已经被攻破了扫清了外围通路了。
然后他也一度想要就此暂避锋芒,就此引兵难下去投奔尚有实力的大将军张自勉;以求一席之地。然而他又舍不得这称重的权势与财富,很是犹疑了两天。
结果太平贼就杀到了这州城附近,直接把他越过象山湾海域南下的退路给断绝了。
所以说,他这不仅是为自己的权势和富贵而战,也是为了自己的额身家性命而战;因为他不敢想象自己一旦失利之后,自己的亲族和家人,又会遭遇到什么可怖的结果。
至少,当初赫赫有名的明州水军,已经不复所在了。他所能凭据的,也就是困守这城中的孤军而已。
他唯有在这城下展示出相应的实力来,令这些贼军受挫、铩羽一时,方有可能获得与之继续交涉的前提,并且以较低的代价继续保住自己权势,也未可而知呢。
“来人,与我点集城中神锐都和锐健都,随我开城前出杀他一阵,挫挫贼人的锐气才是。。”
想到这里,黄晟当即转身断然喝令道。
“守备三思,”
却是城中左飞都都头杜宗,主动抢出列来请命道。
“守备之身维系满城黎庶安危,此等兵战凶危的掠阵之事,便有属下代劳就是了”
“那我边亲率人马在城门处为你压阵和接应吧。。”
黄晟大为赞赏的点头道。
然后,在城头骤然炸响的擂鼓声中,一支装备齐整的人马猛然飞扑而出,在城头发射的车弩和大木单弩象征性掩护之下,三两下之间就士气如虹的逼近了贼军阵列。
而那些看起来肆无忌惮已经逼近道城墙下,正在仅有一箭之外距离唱歌的贼军们,也像是慌乱了起来而纷纷转身跳逃进了后方浅壕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