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向西贾客多,船中生长无风波。欲发移船近江口,船头祭神各浇酒。
年年逐利西复东,姓名不在县籍中。农夫税多长辛苦,弃业长为贩宝翁。”
张籍《估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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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信州的一处战场当中,满身血迹的韶州主簿老关;也在遥遥人向着西北方向祭拜着,口中还念着:
“老将头,少军主,你们终究可以安息往生了吧。。”
“如今黄王称了天子,周兄弟也成了大都督;王将头做了副都督,。。”
“但凡是怒风军里活下来的老兄弟,不管伤病残废,也都有了余生的着落和指望了。。”
“没脖子他们这些年纪小的,也都找了婆娘生了儿女,日子怕不是一节拔过一节。。”
“俺也要这条捡回来的命,跟周兄弟继续打翻这吃人的朝廷,和全天下的不公。。还望你们在地下好好看着,指望着。。”
拜祭完回过头来,他又重新是那个爽朗豁达,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怎么放在心上的老义军关向应,关都尉了。
“禀报都尉,此战咱们斩首千五有余,俘获两千八百多,吉州和虔州、抚州境内反乱的贼势,怕都被裹挟在这儿了”
一个年轻的军校在他身边报告。
“只是那狗日的吉州刺史危全讽又跑了;兄弟们已经沿着怀玉山追过去了,怕是要进入衢州境内了。。”
“不过咋们逮住了打着他旗帜的弟弟兵马使危仔倡,还有那个啥劳子观察使高茂卿,也在追击中被丢下了。。”
“这狗东西还想装模作样的保持体面,结果被兄弟们来几下后总算是老实消停了。。”
“那就赶紧把人带上来吧。。”
老关连忙摆手道。心中却也不禁嘘了一口气。
这危全讽原本是抚州地方乘势而起募兵自守的土豪,追随高安镇抚使钟传麾下时,击败过黄王先锋之一的柳彦璋部;斩柳部将黄可思、李道谦于象牙潭(今新建县市汉镇),被授为讨捕将军。
后来又陆续镇压了黄天撼、朱从立等地方起事的义兵;与险要之所修建了许多土城和坞壁。算是江西地方土团势力中,能打也能治理比较出类的存在。
当黄巢大军复出岭外而席卷江西之时,他们这些倾向朝廷的地方势力覆灭的覆灭、降服的降服,败逃的败逃;危氏兄弟率部逃进山中才得以保全下来。
等到太平军的逐步势力进入江西道,而在江州进行各路会盟之后;他们才重新纷纷变得低调蛰伏起来;而假做是归顺了义军的旗号,维持一副相安无事的局面。
只是后来与钟传闹翻出走,而在吉州和虔州之间,太平军暂时控制不到也影响力薄弱的所在,继续招徕流亡而筑堡围寨,侵攻和吞并了许多其他大小地方势力。
等到高茂卿进入江西针对太平军煽动变乱,一口气滥发了十几路的刺史、兵马使、杂号将军的头衔,危氏兄弟也在其中;只是没有参加钟传组成攻打洪州的联军,而是乘机南下抢夺信州等地的地盘。
因此,一旦针对其势力攻打和镇压起来,同样也是颇费些周折和功夫的;
因为有许多受其保全和庇护乡里豪姓,在暗中位置通风报讯;而此辈同样熟悉附近地理环境,啸聚往来与山林水泽之间,颇有主场的作战优势。
因此,在来自洪州的北路兵马的呼应和协同下,还是花了一个多月的功夫,在围追堵截当众不打了大小十几战;攻破和烧毁了数十座土城、寨垒、坞壁;
又在本阵派来三支队的配合下,审判和处决了上百家的豪姓、乡绅、大户之属;才逐渐断绝了其在地方获得补充和休整的根基,而一步步的逼上了只能拼死一战的绝路。
不过,能够获得高茂卿这个豫章城下之战的漏网之鱼,到还算是个意外之喜了。随后,就间被反剪着双臂满头满脸都是泥垢和血迹,就连脚上靴子也不知到哪去的高茂卿,被跌跌撞撞拖曳了过来。
“要宰了他祭旗么,都尉。。”
顿有一名年轻部将露出某种跃跃欲试的表情来,做了下比划道。
“你想什么呢,好歹是个旧朝的江西观察使,应当交给领军定夺才是。。俺不过是先审一审,问些事情而已。。”
却被老关当即用鞭梢敲他头盔否定道,然后才转向看起来已然是枯槁憔悴的高茂卿。
“俺要当初与你暗中联络往来那些人家的全部名字。。”
“败军之人,只求速死尔,何须刮躁什么。。”
然而到了这一刻,高茂卿却是惨淡一笑厮声道;
他踌躇满志得出京,救亡图存与江南的最后一点梦想和努力,指望和野心都在洪州城下那次大败后,被一次次的失利给打击到了无以复加。如今更是被名义上的部下和从属抛弃而沦于贼手,他还能指望和期待什么呢。
“因为这可以让你剩余时光,稍微好过一些。。义军自有一些让人说实话的法子,相信你不会喜欢的。。”
端坐在胡床(马扎)上老关,却是不以为意的正视着他一字一句继续道
“有什么手段尽管使来便就好了。。”
高茂卿毫不犹豫的咧嘴道;只是他想要奋力做出不屑唾面的行举,却因为口中太过干裂而在嘴角挤出一丝血沫来。
“只恨天不假我,未能为国除贼,光复乡土,也未曾如张中丞、颜常山,以身许国与城同亡,壮烈成仁。。若能以此残躯赴难,唤醒世人中尚存的忠君爱国之心,那也慨然无憾了。。”
“那只怕你要大失所望了。。你怕是还不晓得吧。。”
老关却是不耐打断了他。
“。。。。。”
高茂卿愣了下,心中微微升起些许不安来。
“那颜常山的后人不堪朝廷奸佞的逼迫,已断然投奔我太平义军,如今正在江陵任教呢。。至于你所说的朝廷?在不久之前也已经没了;”
老关满脸半是讥嘲半是同情的看着他道。
“如今黄王更在长安登基称帝而告诏天下了,你所谓的忠义节烈又打算向谁来报效呢;兴许在日后不过就是个不自量力、螳臂当车的前朝遗故而已。。”
“什么。。”
正随着身体的疲惫与伤痛,沉浸在满心悲愤与壮烈情怀的高茂卿,就像是被一盆冰水浇透了从头到脚似的跪在泥地里失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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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襄阳城中,周淮安也在看着一首由画僧贯休所献上的诗文《献周都督》;却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来。
“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四十州。
鼓角揭天嘉气冷,风涛动地海山秋。
西南永作金天柱,谁羡当时万户侯。”
他用来好一会才想起来,这是很多武侠小说里引用过的诗文;也是出自另一条历史线上,贯休献给那位吴越王的传世佳句,还引发了十四州与四十州之争。
只是在这个时空的投到自己麾下的钱具美,只怕再没有机会做他的吴越开祖了;而贯休也在自己的手下干活,所以才提前催生了这首佳作么。
这时,外间再度有人禀报。
“峡州方面急报,有人放船自上游冲栅而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