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到了当天晚上,就情势急转直下了。
“敌袭。。”
“走水了。。”
“太平贼杀过来了”
武康镇将李慈飞,再度在此起彼伏的乱哄哄叫喊声中,被满脸惶急的部下给惊醒过来的时候;武康镇兵的营盘中,到处都是衣衫不整或是赤着膀子而满地乱跑的人流,以及远近相继蒸腾而起的烈烈火光。
哪怕他颇为悍勇的奋力挥舞长柄阔刀,带头一连斩了好些个冲到面前的乱卒,鲜血淋漓的泼洒了一地,却是始终无法将胆气沮丧的他们给重新聚拢起来,也没能阻挡住竞相奔逃的大势。
最后,他也只能在烧成一片的火光隔断,与日益逼近的厮杀声中;无奈却悲愤的大大叹然一声,带着聚附在身边的最后数十名亲随,仓促寻着远离火光的所在奔走出去。
而在他远离了燃烧的营盘,逃奔向远方杭州骏本阵前的最后一撇;却是同样带着人马从另端奋力杀出来的镇副李举,在埋伏的贼兵给堵在营门处,而左冲右突不得脱身渐渐力竭倒地的情景。
又等到了第二天的天明,李慈飞带着后援的盐官都子弟反身攻杀回来的时候,却又见到沿着道路畔河而立的草贼车阵,居然又前后延伸着扩大了许多,并且收拾了前沿而重新加固过了。
显然,这些太平贼的车阵在夜袭武康镇兵的同时,亦是得到了相应的后援和补充;而硬生生的用营盘在这处道路、河流、田泽的交汇处,平白造出一个难以回避的据要来。
而在车阵之中,新调拨过来的江南本地人士,形貌忠厚朴实的老黄羊,也在宽声询问着夜战中所获的俘虏们。
“话说你是哪里的人士。。”
“家中又有几口人在。。”
“当初为何从了乡兵呢,是不是家里吃不饱,还是过不下去的缘故啊。”
“我们义军只对付大户豪强,才不抄掠和欺负小民百姓的,若有苦困保不准还有分出赈济来。。说到底这些穷不伶仃的人家,又有什么好让人图谋的。。”
“倒是你们这些蓬户之家的乡里子弟,豁去性命去为这些豪强之家卖力阵前,累死累活保全他们的身家权势,却又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你们的命只值那些几句‘保境安民’的骗人和欺瞒鬼话么。。跟着他们烧杀掳掠残害地方的事情怕是没少做,可是打战抄掠所得又有你们多少份呢。。”
“我们义军就完全不一样了,跟了我们不但天天吃饱穿暖,依照出力的多寡还有田亩可受呢。。”
“什么,你是盐户出身那就更好了啊;你难道不晓得么,咋们义军首倡起事的补天王大将军,冲天大将军黄王,可不都是贩盐的出身么。。”
“若不是当初河南的百姓,吃不起朝廷每升百钱的死贵劣盐,害的全身浮肿而奄奄待死,这两位又何以成事呢。。这可是天然亲近的渊源哪。”
“现如今咋们义军治下吃可是上好的青白盐,军中售卖的一合(约0.15公斤)也五个钱而已,可不比你们辛苦砍草烧灶煮盐的本钱更低。。”
“来,给他抬一罐出来见识见识。。”
。。。。。。。
而在丹徒城南的勾骊山上,层叠从章的苍翠掩映之间,一座显眼耸立的木制扳臂信号塔,正森森然的在风中摆动着用以折射反光的多节曲臂,而像是流水一般的收发着各色消息和号令往来。
“自香河村、盖台镇和宝庆寺遭遇的前哨战以来,杭州八都的旗号已然出现了五部了。。”
负责坚守本阵的葛从周,也在沙盘地图前侃侃而谈。
“其中香河村之战,第二军第六营并前阵的两团马队,对上唐山都都将饶京所部,杀敌数百,击溃千余。。已经将官军追击和推进到小香渡旁,就此俘获舟船数十和辎重若干。。”
“又有暂编第五营,驻队第七营外加骑步一团,于盖台镇遭遇新城都都将杜棱、临平都都将曹信所部攻袭,力战整日后遇到清平都所属刘孟安、阮结部来援,乃乘夜焚烧工事而退;目前已经在句容附近,重新集结和整队。。”
“宝庆寺外,跳荡队和选锋兵组成的先手,连破于潜都吴文举麾下的黄岭、岩下、贞女三镇兵,乃迫其星夜急退而走。。前后杀获个数百,阵斩副将成及又得骡马百余。。”
“丹徒城内的守军还是毫无动静么。。这老狗还真是沉得住气啊。。”
这时候,负责督促营造的教导司马高季昌突然开口道。
“无妨的,勿论他沉不沉得住,这董昌的杭州军都是要全力对付下来的。。”
周淮安却是轻描淡写的道。
“就算是把这城外的营盘丢了大多数也无妨的。。只要在水师配合下守住江边那一角就好;只要解决了董昌这一路,就算城中的周老贼再稳如泰山,也不过是早死晚亡的些许区别而已。。”
通过在丹徒附近的山丘制高点和寺院高塔、楼阁上,所临时设立的信号塔,周淮安依旧可以比较迅速的掌握来自外围战场的动态,而有条不紊的将手中掌握的筹码和底牌,逐步地投入到对应的局部战场中去。
诸如朱存、张居言、曹师雄等几位随行个太平军将领,也已经被他分派出去坐镇和整合句容、延陵、曲阿城内据守的义军别部;不求他们主动出击或是迎战敌人,只要严防死守好城池不给敌人可乘之机就好。
相比大多数岭内出身的太平军将官,他们显然更熟悉这些传统义军;而只要较少的精干人马配合就可以驾驭之。而如果官军倾师来攻的话,这些城池就会成为缠伴住敌人的楔子和铁毡,然后在急速驰援而来的太平军主力配合下,予以粉碎和击溃之。
除掉这些实力参差不齐的别部义军之外,周淮安麾下尚有十二营的战兵,二十一营的驻队和新编、暂编人马,以及七个补充营的预备役,可以支配和投入在这处战场当中。
所以在大多数情况下,太平军就只有以逸待劳或者说是严阵以待之势,辅以灵活机动应变的后发制人手段,来对付这一路官军的全面攻势了。
这时,在外观望的哨位上突然传来了叫喊声。
“丹徒城中动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