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孔府格外热闹,除了吉王李保出席之外,还有不少朝中大臣,当然这些所谓的大臣中并没有重臣。
跟孔府关系较好的杜让能并没有来,因此孔缄这个鸿胪寺少卿则是今晚宴会除吉王和吏部侍郎张浚之外,职位最高的官员。
除了三人外,在场倒还有一些名人。
跟孔缄同年进士出身的高蟾,‘咸通十哲’之一的郑谷,前宰相崔慎由之子崔胤,中和三年进士、清河崔氏崔昭纬,孔纬之子孔崇弼。
不过若是仔细看,在场这几十人,除了吉王李保、吏部侍郎张浚和鸿胪寺少卿孔缄外,其他要么是小官,要么是出自名门望族的士子。
要是按照李晔意思,不过就是小猫两三只。
“孔少卿,这位就是我的好友,‘咸通十哲’之一的郑谷。”
高蟾带着郑谷来到孔缄面前,客气地打着招呼。
“原来是守愚兄,好久不见!”
看着眼前这有些邋遢的男子,孔缄有些惊讶,眼中甚至流露出一丝不屑,不过很快就一闪而过,并热情地打着招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年好友。
“孔少卿客气了!”虽然有些不喜欢这种场合,但郑谷依然强打起笑容回应着。
咸通十哲的确很有名气,不过名气大又如何,自古文才好的有几个在官场得意的,哪怕是苏轼、王安石之类的也都是曲折无比。
而且古代有个特点,那就是文人写出的好诗好词多是在逆境中,要么逃难,要么贬官等等。咸通十哲皆是如此,就说这郑谷,考了十五年都没考中,可比李振这些好多了,李振也只是考了几年而已。
当然物以类聚,跟郑谷关系极好的高蟾也不过是个六品官,那可是十年前中的进士。
为什么那些宰相多是进士,因为他们除了是进士外,本身多是世家子弟,这就不是寒门子弟可以比拟的。
孔缄跟两人打过招呼后,就去招呼其他客人去了。之所以会邀请高蟾来,主要还是看到对方跟自己是同科进士,加上对方混的不如意,所以好拉拢。
孔缄流露出的不屑让高蟾和郑谷都察觉到了。
“高兄,我就说了,不该来这里。你看这孔少卿,虽说出自孔家,但对于我等却丝毫看不上,都懒得跟我们废话,我们何必热脸贴别人冷屁股?”郑谷不满道。
正当两人对话的时候,两个侍女从面前经过,吓了高蟾一跳,低声告诫道,“小声点。这里不是其他地方,虽说吉王、孔少卿都被闲置,但想要捏死你我这种小人物却是轻而易举。来都来了,先看看再说。
你不是会写诗吗?待会儿找个机会写首诗,给这个大人物看看,要是入了他们法眼,你我二人都可以自此鱼跃龙门。”
“你这是把我当什么人了?文人就该有文人的样子。”听到自己需要写诗取乐这些大人物,郑谷就有些不满。
“你以为你是诗仙李白?该低头的时候就低头。”高蟾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
就在他还想劝这个有些固执的好友时,花园中却是响起了欢声笑语,加上跟科举有关,两人便坐在靠近花园中央的位置,四只耳朵竖起来仔细听着。
“张侍郎,听说这科举改革,考试也跟以前有些变化了,你是吏部侍郎,应该知道一些情况。在场的文人雅士中也有不少要参加科举考试的,你给大家透露一二,有什么小道消息。”
照理说初到五月的长安不至于多热,可吉王还是拿出一把折扇,轻轻拍着左手手心,笑着看向旁边正在品茶的吏部侍郎张浚。
别看张浚位居吏部侍郎,若是放到后世,那就是中组部常务副部长,也就是吏部的二把手,也算是肥差。可这位吏部侍郎,并不是进士出身,也不是明经出身,就没中过科举。
这种人能做到吏部侍郎,要么是真有才,要么是会趋炎附势。显然张钧不属于前者,而是属于后者。
张钧发迹,其实得感谢杨复恭,正因为投靠了这位才能起来。不过后来杨复恭失势(遭田令孜排挤贬为飞龙使时),他便投靠了田令孜。
后来田令孜失势后,他倒是没有转投到杨复恭麾下,不过也没投靠李晔。
在李晔和杨复恭共掌大权期间,张浚没有攻击杨复恭,于是乎在外人看来这位投靠了寿王,但其实不然。
也正是因为这样,张浚躲过了年初的大清洗,比他职位更高的韦昭度、孔纬都被贬职了,他却因为跟朱温关系‘好’,被提拔为吏部侍郎。
见吉王主动开口,张浚也不敢拒绝,连忙陪笑道,“殿下客气了,其实在下也知道的不多,科举是由礼部负责,吏部只负责后面的选试而已。不过在下倒也听到一些风声。”
若是说在场人谁对这次科举考试最了解,肯定是张浚这个吏部侍郎,在场虽然也有礼部的人,但属于边缘人物,哪有吏部侍郎张浚知道的多。
所以张浚这么一说,旁边本来没什么兴致的郑谷也不禁安静下来认真听着。
“张侍郎直接说吧,就别吊我们这些人胃口了。”孔缄笑着道。
孔缄的面子,张浚肯定得给,笑着道,“也不算什么秘密,进士科和明经科跟以前一样,倒是秀才科有着很大的不同。
据在下知道的,秀才科的考试时间为两天。第一天上午考时务策,下午考经义和诗赋,第二天分别考选取的两门课程。
从这里可以看出,秀才科重选课和时务策,对于经义和诗赋并不看重。”
“也不知道七皇弟怎么想的,经义和诗赋可是历代先辈定下来的,说改就改。”一旁的吉王摇了摇头。
额?
听到吉王这话,在场的人谁敢接?谁敢肯定在场这些人没有事后打小报告的?
吉王和当今陛下的矛盾他们也不是不知道,无非就是争夺帝位。可当今陛下是普通人吗?
太上皇不久就要退居兴庆宫养老,说白了就是被软禁在兴庆宫,想出兴庆宫很难;杨复恭直接死于非命,吉王还想抢皇位,除非朝廷面临一次重大的变局,像之前嗣襄王那样。
“殿下说的是,不过这些不是我等臣子可以议论的。这个开设秀才科倒是没什么,还有个事,你们或许不知道。”张浚圆了回去,他可舍不得这官位。
“什么事?”孔缄好奇地看着他。
“这个事在下也只是听说,也不知道真假。据说,进士科和明经科限制了世家和寒门的录取比例,为二比三。
也就是说,要这是真的,此次科举进士科录取的十五人,只能有六人出自世家,九人为寒门。”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孔缄大吃一惊,旁边小桌上的茶杯直接被碰翻在地。
不仅仅是孔缄,在场不管是世家出身,还是寒门出身,都一个反应。而孔崇弼和崔胤这两位世家子弟却是脸色大变,若是之前招录十五人,他们还有不小的希望,但现在想知道六人,他们岂不是要面临很多世家子弟的争夺?
谁敢保证这些世家子弟中就没有才华横溢之辈。
这个消息对于世家子弟可谓是个噩耗,不过对于寒门却是好消息。
没看见一旁本来兴致不高的郑谷,顿时双眼放光。
吉王也不禁皱眉,看了一眼张浚,“张侍郎,你说的可是真的?”
张浚也知道自己所说有些骇人,不过这个事他可不敢大包大揽下来,他也只是听说。恐怕知道的也只是六部尚书以及礼部侍郎这样的人,他虽说是吏部侍郎,但却管不了科举。
本来好好的一场宴会,给张浚这个小道消息弄得没了兴致,在场这些世家子弟都着急不已,可是关乎他们的考试啊。
不过宴会也不可能就这么草草结束,还是得进行下去,只是很多人都没了兴致,他们只想去证实这个消息。
后面高蟾倒是找到机会让郑谷做了一首诗,不过他也是没脑子,他想取悦的人出自世家,出了限制比例一事后,就连主持人孔缄都没了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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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舟水溅差差绿,
倚槛风摆柄柄香。
多谢浣纱人未折,
雨中留得盖鸳鸯。
“是倒是不错,可就是人有些消极,这个叫郑谷的是何人?”看着眼前这首诗,李晔放在一边,问着李振。
“回禀陛下,是个怀才不遇的文人,‘咸通十哲’之一,颇有些才名,考了十五年进士都没有中。”李振连忙解释道。
“考了十五次都没中?内心真强大!”李晔也有些惊讶,放到前世,相当于参加十五年公务员考试都没中,而且还坚持考,这毅力是有多大。
“他这次报的是进士科?”看着旁边这首诗,李晔不禁问道。
这人倒是有些才华,在他看来肯定回去考偏诗赋的进士科。
“是的,陛下!要不要着重关注他?”李振问道。
“留意着吧,要是他这次没考中,可以让他去长安书院任教。”李晔随口说道。
李振不禁有些羡慕这个郑谷,估计对方都没想到,对方本来是巴结吉王这些人的,但其诗却受到了陛下的青睐。长安书院名义上属于国子监管辖,也是有品级的,去长安书院任教作为过渡,也能步入仕途。
“殿下,那吉王和这张浚等人?”郑谷只是个小角色,李振来这里的主要原因还是孔家今晚的宴会。
若是没有吉王,倒也无所谓,关键是有吉王,还有这段时间上蹿下跳的孔缄,锦衣卫想不关注都不行。
“他要找死就让他去,朕这个六皇兄没有本事还惦记着皇位,朕倒要看看他想怎么作死。
暂时不用管他,用他作为鱼饵倒是不错。。。。”
听到李晔这话,李振不禁冷笑,都说他杀人如麻,可比起眼前这位年轻的皇上来说,那都是小巫见大巫。
看着张浚、孔缄这些人,李振心里也不禁开始默哀,这都成了吃鱼饵的鱼啊,可他们却不知一张大网早就等着他们。
就在长安内外对于科举议论纷纷的时候,乾宁年第一次科举正是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