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于琛队长的值班室里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嚎啕哭声。
哭声让那一届的学员们至今都记忆犹新。
庄严本来只是让袁大头写下一份洋洋洒洒数千字的检讨书,而且提点他,去见于琛队长的时候“态度诚恳一点、认识错误透彻一点”,又告诉袁大头,必要的时候,哭也是一种态度,也是一种办法,甚至可以在某个借点扇自己几个耳光,最好下手重点,让于琛队长觉得仿佛抽在自己的脸上一样疼……
一开始,庄严还挺担心,作为已经是军校生的袁大头能不能抹下脸。
可万万没想到,庄严太低估现在的年轻人了。
袁大头跟着庄严进了值班室,看到于琛没说几句,人噗通一下就跪倒在地,抱着于琛的两条大腿,哭得稀里哗啦,说自己辜负了父母,辜负了队领导,辜负了但党和军队……
又说自己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王八蛋,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一时糊涂吃了猪油蒙了心,丢了队里的脸,也丢了自己和家人的脸……
哭到最后,又开始真的啪啪开始抽自己的耳刮子。
那力道……
别说是平常本来就是面冷心热的于琛队长了,就连庄严都觉得疼。
最后,队长于琛终于决定给最后一次机会袁大头这个迷途小羔羊,让他洗心革面从头再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毕竟,袁大头的成绩还真不是错,要说在系里也算是品学兼优的学生。
谁年轻时候没犯点儿小错呢?
犯错不能一棍子打死,犯了错,既要纠错,也要给出路不是?
到临了,也忘了一共交了多少检讨,取消半年的请假资格,事情总算告一段落。
军校生活就这样。
有喜,有乐,也有泪……
午饭的气氛很快就高涨起来。
即将开始实习,每个人心里都有些即将展开新生活,踏上新征程的希冀和澎湃。
“让我们为伟大的祖国干杯!”
“让我们为英勇的解放军干杯!”
“让我们为了咱们的友谊干杯!”
一切皆可干杯。
那天,每一个人的心情都是激动的,当然,门外柜台里,胖哥的心情也是激动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因为喝了不少啤酒,大家的脸上都有了些血色。
韩小北突然说:“来!为我们老班长——庄严同志未来的性福生活干杯!”
“为性福干杯!”
“早生贵子!”
朱圣剑、宋超、李聪还有钟国龙等人嗷嗷地起哄。
“等等等等!”庄严端着啤酒,看着周围几个同学,说:“瞎起哄什么,结婚这事还没影呢!”
“老班长,毕业之后,分配了单位你可以去申请结婚,然后求婚啊!我看嫂子是个不错的姑娘,你就不怕像当年袁大头的女朋友一样,让别人三言两语给挖走了?”
庄严听了就笑,得意的说:“韩豆芽,你还真别不信,我跟清影那种关系,十二级台风都打不掉,不是我吹,这辈子,她就是我的人了!甩都甩不掉!”
“吹牛!”韩小北嘻嘻哈哈地说:“你求婚人哈不一定答应呢,我看人清影姐那么好的条件,追的人怕是长安街都满了,你在咱们眼里是英雄,可是在地方上,那可不答应,价值观不同。”
庄严说:“得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还不知道?我是没求婚,如果我求婚,你信不信清影马上答应?!”
“不信!”韩小北看起来似乎喝多了点,今天尤其活跃,胆子也似乎大多了:“我看你就是没胆子求婚,怕被拒绝,班长,我是知道你的,你这个人傲气,在军事上,你是牛人——”
说到这,韩小北竖起大拇指,朝上扬了扬:“我韩小北,服!
顿了顿又道:“但是在谈恋爱上,你是这个——”
说着,竖起了小拇指,朝下指了指。
“哈哈哈哈!”全部人都笑得前俯后仰。
“扯淡!”
庄严一口喝掉杯子里的啤酒,重重放在桌上。
虽然他知道韩小北说得对。
自己在谈恋爱方面的确是个低能的货色,和林清影谈了也有四年了,足足四年的时间里,虽然也按部就班带她见过家长,可还真没勇气求过婚。
庄严总是对自己说,再等等,再等等。
没有上军校之前,总想着上军校之后再说;上了军校,又总想毕业了再说;现在快毕业了,又想着是不是先下连队转了正,挂了尉官军衔再说……
让自己带一个分队去搞一次渗透破袭没问题,自己敢;让自己在首长面前射击数百米外的目标,自己敢;甚至把一个连队交给自己,说要训练成嗷嗷叫的标兵连队,自己也敢说行。
偏偏说到求婚这事儿,庄严的胆子就像个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泄光了勇气。
有时候,诚如韩小北说的,自己在感情这方面就是这个(小拇指)——
但男人的自尊又让他不能承认韩小北的是实话,所以一拍胸脯,大声道:“求个婚,谁不敢?你班长当年在国外当着那么多领导的面,代表我们国家特种部队的兵和T国海军最牛的射击教官比试枪法我都不怕,我害怕向个女孩子求个婚?我怕什么?我又不是做什么亏心事?!我怕啥?”
韩小北今天不同往日,不依不饶道:“我不信,老班长,就是清影姐不在,你才敢这么说,如果在,你敢骂?你也就是煮熟的鸭子,嘴硬,吹牛皮!”
庄严梗着脖子大声道:“谁说不敢?!她在我保证敢,你们在这里我都干当面求婚怎么啦?韩豆芽,别小看你班长我!”
韩豆芽忽然嘿嘿笑了一声,对着门外吹了个口哨:“进来吧!别站着了!”
门口忽然被推开。
林清影就站在门口,穿着一条淡蓝色的牛仔裤,白色T恤,耐克运动鞋,O记的棒球帽,身旁还拉着一个银色的拉杆箱……
“我艹!”
庄严吓了一跳,噔噔地退后了两步。
“庄严,你刚才说的,我可都听得真真的,你是不是要想我求婚?”
林清影站在那里,甜甜的笑,一如当年在某县城的街上第一次相遇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