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朝着中国人最大的传统节日春节迈进。
扫雷一队在这里负责的12、13、14号雷场的扫雷工作已经接近了尾声。
自从14号雷场中惊魂一幕出现之后,老天爷似乎也看到了这些扫雷兵的艰辛,在最后的这段日子里,扫雷队的排雷工作十分顺利,没有再出现过意外。
没意外就是最大的成绩。
这话,是扫雷队长连岳说的。
他和韩自诩闲聊的时候说,每天出门扫雷,别人都不知道的是,我在出门前先躲在房门后面闭上眼睛,默默地在心里叨念好几次,祈祷今天千万不能出事,同时也告诉自己,细致细致再细致,把每一个兵完完整整带出去,然后完完整整带回来。
说这话的时候,韩自诩看到了这个比自己长三岁,兵龄多几年的扫雷队长眉宇间那点儿坚毅和责任。
连岳的眉心上有个“川”字一样的皱纹,很深,只要不笑,那个“川”字就很明显。
有人说这是长期压力过大的原因,由于担忧所以皱眉多了,就有了这个“川”字纹。
“再过两天,你们就要回去了。”连岳说这话的时候,多少有些不舍。
“特种兵不愧是特种兵啊,你们是我见过学排雷最快的部队。”
韩自诩默默地看着远处。
远处,是连绵的群山。
从这里看去不远,是一个通往国外的口岸。
在国道上,依稀可以看到来往的货车。
连岳顺着韩自诩的目光看去,提起手,指向远处:“有好多次,每当士兵出事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韩自诩侧过头问:“希望下次不出事?”
连岳点点头:“希望当时是希望,不过更多的是自责。你要知道,当一个军官,你手底下的人都是你兄弟,你的兄弟出事,你不会好受,说实在,第一次排雷的时候我还没当军官,排完雷后才提的干。我见过太多太多的鲜血了,我不是神,我也有情感,好几次我都差点崩溃了……”
“我在反复问自己,值不值得?当班长的时候,有一次,我班里的一个战友被炸了一只脚,我不敢在排房里哭,怕别人看到,你知道的,我当班长的,不能在自己的兵面前掉眼泪,那样会打击士气,我自己偷偷跑去营区后面的山上……”
说到这里,看了看韩自诩,继续道:“就是这里。在这里,我可以看到远处的公路。那天我忽然发现,公路上人多了。你要知道,以前这里是没有这条这么漂亮的公路的,没人通商,没有商业,因为到处都是雷场。可是那天我看到不少的货车……”
他指着公路远处。
“那边原来是我们排过的两块雷场,在那里,我两个战友负过伤。我忽然发现了我们的价值,我忽然发现,原来我们排雷不是没有意义的,牺牲也不是没有意义的。雷在那里,总要有人排,不能靠老百姓去趟,军人和老百姓不同,我们排雷是职责,人家老百姓踩到雷,那就是悲剧,是我们的耻辱。雷排掉了,地方的经济建设就可以搞上去,搞上去,群众的生活就会好,这都是一个理儿。”
说到这,突然停下来,没再往下说了。
俩人好一阵沉默。
韩自诩插不上嘴,也无法插嘴。
这种时候,自己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虽然韩自诩有足够的傲气,可是他敬重英雄。
说特种部队苦,说特种部队累,但是比起这些和平年代和死神打交道最多的排雷兵,韩自诩自愧不如。
“你结婚没有?”连岳忽然问。
韩自诩摇摇头,说:“没有,我们部队太忙,一年到头到处跑,哪有时间谈恋爱。”
连岳笑了,说:“是啊,军人找老婆,也不容易,像我们,更不容易。你知道我们队里有‘吹灯会’这一说法吗?”
韩自诩说:“听说过,据说是被分手的兵自己搞的。”
连岳说:“排雷一队这个传统是在去年刚开始第二次大排雷的时候不久开始的。你知道吗?进入雷场不到两个月,咱们排雷队里七个人收到了对象的吹灯信。咱们的副队长张自强,对象电话直接打到了指挥部里,让他去接,一听,开口就问,你要地雷还是要我?”
说到这,连岳笑了。
那种带满了酸楚的笑。
“张自强那小子急了,说我都要,地雷和你,都要!对象说,只能挑一个!要雷就不能要我!他啊,是个重庆崽子,那火气爆,直接就说,那我要地雷!说完怕自己反悔,啪一下挂了电话。当时我在值班室里,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光是一个一排,杨大喜的手下一个月内三封吹灯信。几个光棍晚上违反纪律跑去买啤酒,在县城的烧烤小摊上一边哭一边喝。晚点名,大队长发现了,带人去抓,抓回来,又不忍心处罚。后来我一想,与其这样,不如让他们组织喝点吃点,人啊,总需要倾诉,有地方发泄的,带着情绪上雷场,太危险。”
韩自诩说:“吹灯会,就是这么来的吧?”
连岳说:“嗯,已经是传统了,其实这样对不对我们不敢说,可是大家都觉得情有可原,谁吹灯,谁晚上有肉吃,有酒喝,第二天休息一天不用上雷场。也算是一种心理治疗法吧!”
韩自诩说:“你们是英雄。”
“英雄?”连岳又笑了:“英雄不好当啊!你像我们大队,那年树了个典型,是个排长,出去作报告,在大学里做。一开始收到多少鲜花,女大学生的求爱信一封封来。可是到最后真的谈了一个,人家听说他又要上雷场,立马吹了。”
韩自诩问:“连队,你结婚没有?”
“我命好!”连岳说:“对象是我同学,我们早就谈了好多年,后来结婚了,女儿都有了……”
他伸手比了比高度。
“都这么高了,三岁半。”
韩自诩问:“你去排雷,嫂子知道不知道。”
“知道。”连岳说:“瞒不住的,我就是干这行的,她早就知道。就是女儿我没敢说,每次要上雷场,都问我,爸爸你去干嘛?听得我那个一叫尴尬。只好哄她,说爸爸出差去,很快回来……”
说到这,铁血的汉子连岳眼眶红了。
“说点高兴的吧!”连岳伸手擦了擦眼角,骂了一句:“妈的,这风里有沙子……”
揉完了,说:“大后天早上,雷场移交地方,到时候州里领导也要来。你们这次跟我们一起排雷,这里面有你们的功劳,大队长说,让我一定要邀请你们务必去参加,还有,年三十那天,一班长罗兴的对象来队里,他现在刚改签士官了,年龄也够了,可以结婚了,队里打算为他们举办个热闹的婚礼,就在我们队营区的饭堂,他很希望你们能参加,时间上,冲突吗?”
韩自诩马上说:“本来是要走,不过我们猎人分队的兄弟都说了,一定要留下参加罗兴的婚礼,尤其是那个庄严,都跑来找我好几次了。”
“庄严啊……”连岳当然记得这个兵,“那是个好兵啊,很有天分,不是每个兵都能排‘诡雷阵’的,不是说技术,是说心理上的稳定性。”
韩自诩说:“对,是块好钢,就是缺点火候,捶打捶打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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