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朵朵把声音压的很低,但语气明显有些焦急,这跟平时高傲霸道的林朵朵完全判若两人,可见,她是有多么想确认自己的这一丝怀疑,似乎,只要眼前的疯子,承认自己就是吴赖,她林朵朵就会不顾一切甚至都不需要什么验证,就会直接放走疯子一样。
而疯子,在听到林朵朵的话后,他冰冷的目光,略微有了那么一丁点的缓和,也就是在这样一瞬间,他的眼底,黯然的闪逝过一道不易察觉的色彩,仿佛是被林朵朵的言语打动了。毕竟,疯子此刻想要保命,唯有林朵朵这一线希望,要不然,兄弟会会长一来,神仙也救不了自己。
只是,疯子的心中,还是存在着某种顾虑,正是这一种顾虑,让他一直没有开口,他这个冷漠无情的机器,内心里好像也有他自己的信仰,有那一份不顾自我生死的坚定信念,或许这份信念扎根的太深,才让他没有选择立即为自己谋得生路。即使明知道,一旦自己承认,林朵朵就真的会救他,他也没有马上回应什么。
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包厢内依旧寂静无比,只有林朵朵略微急促的呼吸声,以及疯子苟延残喘的声音,这声音太细小,小到几乎听不见,终于,在这一片静默中,重伤的疯子,准备要开口了。
但,疯子都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包厢的外面,便传来一阵零零碎碎的声音,声音不大,此刻,却能传播到这无比静谧的包房内,好像是有什么重要人物来了,守候在门口的兄弟会成员,对那人恭敬的招呼,而来人,正要朝包厢走来。
因为这,疯子到嘴的话,收了回去,与此同时,他的眼神,瞬时一变,变得更加的冷漠,连他那张丑陋的面孔,都在霎时间变得有些狞狰了起来,他带着一些阴沉之气,冷冷的看着林朵朵,沉声道:“婊子,忘恩负义,早知道我就杀了你。”
说这话的时候,疯子的身体虽被捆绑着不能动作,但,他的眼神中,却毫不掩饰的释放出了杀意,看起来,他是如此的痛恨林朵朵,恨不得要杀之而后快。
而,伴随着疯子话音的落下,包厢的门,突然开了,一道十分修长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是一名年纪近四十的男子,他的五官,在微弱灯光的映射下,显得并不清晰,却无形中散发出一股慑人的威严,他身上穿的是一件牛仔劲装,配合着一条迷彩休闲裤,衬得他的身材极其威猛,又让他看起来非常的孔武有力,由他身上释放出来的,是那种不可抑制的凶猛之气,寻常人哪怕只是在大街上看到他一眼,恐怕都不敢与之对视。这个人,正是兄弟会的会长,陈庆东。
陈庆东的到来,是如此之快,如此直接,彷如一阵风袭来,他一进门,先是用他凌厉的目光扫了眼林朵朵,随即才看向了被收敛摆放在一旁的陈长风的尸体,至于杀人凶手疯子,则是被他给自动忽略了。他的目光,只紧紧的盯视着死去的陈长风。
此刻,陈长风喉咙上的创伤,以及他胸前被鲜血浸染成殷红色的白色西装,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惊悚,但,这在陈庆东看来,是如此的扎眼,以至于他胸腔内的怒火,情不自禁的就更加澎湃了起来。
陈庆东什么话也没有说,缓步走了过去,伸出手掌,将陈长风圆睁的双眼给抚合上,这一刻,在陈庆东充满愤怒之气的眼神里,仿佛散发着一丝凄凉之意。
一般的人,只知道陈长风的身份,是兄弟会的副会长,而鲜有人知道,陈长风与陈庆东之间,还有着另外一层关系,陈长风,是陈庆东本家的堂弟。
在以前,兄弟会是没有副会长的,而,陈长风的实力,也俨然没有到当上副会长的地步,但,正是因为陈长风与陈庆东之间,有着这一层的亲戚关系,再加上陈长风又是陈庆东的心腹,擅长办事,所以,陈庆东才破例提拔他,让他成为了兄弟会的副会长。
陈庆东回想一下,这几年来,兄弟会能够得到如此迅猛的发展,甚至,在省城这块地下势力如此复杂的地盘上,都能够拥有相当的一份地位,他堂弟陈长风的贡献,可谓是功不可没。
而眼下,陈长风居然就这么被人给杀死了,而且,还是死在自己的地盘上,这叫陈庆东如何咽的下这口气,又怎能不忧伤?陈庆东的所有悲恸,在不经意间转化成了愤怒,也就是一瞬之间,陈庆东站了起来,气势一变,再次突现了刚才的惊骇,他二话不说,两三个跨步,就到了疯子的跟前,对着疯子,踹出了无比狠辣的一脚。
顿时间,疯子的身形,就如同沙包一样,倒飞了出去,最终狠狠地撞击在了墙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本来,疯子受了重伤就脱力的厉害,现在又猛然遭受了陈庆东发出千斤之力的一脚,瞬间,疯子就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他的嘴里,不受控制的再次喷出了一大口淋漓的献血。
在疯子几乎意识朦胧之际,陈庆东以飞快的速度闪到了疯子的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此刻的陈庆东,身上暴露出了可怖的杀气,他俯视着疯子的那一双眼,更是充满如冰霜一般的寒气。
带着这满身的杀气,陈庆东十分凶恶的对疯子喝道:“你他妈的疯子,上次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今天竟然敢自寻死路,跑到我场子来杀人!”
陈庆东的杀气狠狠的笼罩着疯子,让疯子的喘息变得更加吃力,他已经虚弱到了极致,两眼都有些涣散了,更没有办法开口回应陈庆东。
而,一旁的林朵朵,看到疯子变得如此凄惨,她却再没了那一丝焦虑,她的眼神,看起来无比平静,好像一点也不在意疯子的死活了。确实,一开始想到疯子有可能是吴赖之时,林朵朵的内心难免惊慌,她很担心是自己亲手把吴赖送上了黄泉,所以,她才会那么急切的想问清楚疯子,只是,当疯子狰狞着脸怒骂自己之后,林朵朵立马就确信了,这个疯子,并不是吴赖。
在那样万分紧迫的时刻,要是疯子就是吴赖,他一定会承认,只有承认,他才能获得生机。
可最终,他不仅没有承认,反而恨恨的对林朵朵说了那样的话,这让林朵朵的心里,不由的松了口气,她心中的那点疑虑,也消除了。其实,冷静下来细想想,疯子和吴赖的不同点实在太多太多,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林朵朵当时也只是害怕疯子是吴赖,才会心急心慌。
现在,林朵朵也不管这个疯子是对女人存有仁慈心,还是被她的容貌惊艳而没下杀手,反正,林朵朵已经不在意他的死活了,这种不专业的杀手,死了也活该。于是,她没有多看疯子一眼,直接就把目光对准了杀气腾腾的陈庆东,冷声道了句:“这个疯子,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刺杀陈长风?”
对林朵朵来说,陈长风是她们组织在省城利用的重要人物,也正是因为如此,在疯子杀死陈长风后,林朵朵才冒险捅了疯子一刀,只为抓住这个刺客。
所幸,林朵朵的功夫没有白费,疯子最终还是被逮住了,在他露出真容的一刻,林朵朵完全陷入了对吴赖的猜想中,也就没有留意别人说这个刺客的身份,只隐隐听到他叫疯子,到这一刻,林朵朵才想到,彻底了解这个疯子的身份和动机。
而陈庆东,猛然间听到朵朵的问话,他的心,不由的就刺痛了一下,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堂弟已经死了,但眼下,这个事实,被林朵朵给说了出来,他还是难免沉痛,他的身子都忍不住颤抖了,要不是他的意志力强大,恐怕这时候早就当场把疯子给撕裂了。
稍稍缓和了下自己内心的不平静,陈庆东才回应起了林朵朵的问题,道:“他是飞豹堂的人,上一次,我们兄弟会突袭飞豹堂的场子,正是他突然杀出,才让我们铩羽而归!眼下,他来暗杀,必定是受了飞豹堂堂主曹豹的指使。”
说到这里,陈庆东的怒火,不禁从疯子的身上,引燃到了飞豹堂,疯子这个凶手死罪难逃,而指使疯子的飞豹堂,在陈庆东看来,同样不可饶恕,毕竟,疯子只不过是一个机器,一个只听从命令可以不顾生死的机器,真正的罪魁祸首,还是飞豹堂。
想到这里,陈庆东忍不住就发出了一声杀意浓烈的愤懑:“飞豹堂,我要你们付出血的代价!”
听到陈庆东怨气冲天的话,林朵朵没有再多言什么,身在江湖,她很清楚,两派相争是必不可少的事情,这个凶手疯子,虽然悲壮,但,那也是他的命,死有余辜。
而,说完话的陈庆东,没有再去看颓败的疯子一眼,直接冷声喝了句:“来人!”
立刻,守候在门口的那些兄弟会的人,便都走了进来。他们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等待着兄弟会最高权威者陈庆东的命令。
陈庆东一指疯子,冷声下令道:“把他装进麻袋里,我要让他尸沉江底。”
对于这样的一个机器杀手,陈庆东也清楚,没必要跟他说任何废话,想从疯子嘴里得到有价值的东西,显然不可能,他现在迫切想要做的,就是以最残忍的方式处死疯子,这样方能解他的心头之恨。他深刻的知道,疯子现在在飞豹堂名声很盛,是曹豹身边的一个大红人,今天,他亲自处死疯子,也算是给曹豹一记响亮的耳光,让曹豹知道,他们兄弟会,不是轻易就能招惹的,得罪他们的后果,死路一条,同时,也表明,他和飞豹堂的仇恨,正式拉开了帷幕。
另一边,陈庆东的手下,听到这命令,心头不禁一骇,如此做法,是兄弟会对待敌人最残忍的方法,这个疯子,将会被活活的闷死,会清晰的感受到从生到死的过程,这是一个极尽痛苦的过程。当然,疯子再痛苦,他们也不会有任何怜悯之心,他们所要做的,就是执行会长的命令。
当下,就有人找来了一只麻袋,将身体被捆绑着的疯子,给装进了麻袋之中。
捆扎结实之后,他们立刻把他抬向了楼下的车里。
从陈庆东进门到现在,疯子,没有任何表情表露,更没有发出半句声音,没有服软,也没有求饶,仿佛他已经做好了接受死刑宣判的心里准备,这样的人,当真是一台机器,没人能揣摩透他的想法。
疯子被抬走以后,陈庆东并没有立即离去,对于陈长风的尸体,他又做了一番交代,随后,他的目光转向了林朵朵,略显愧疚道:“林小姐,今天我兄弟会内发生这样的事情,让你受惊了,还请见谅。时候不早了,我招呼不周,向你说一声抱歉,改日,我再重新宴请你。”
林朵朵知道陈庆东现在怒火中烧,能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非常的客气,于是,她也没有扭捏,直接回应道:“没事,你先你忙的事情。”
闻言,陈庆东点了下头,便也跟着朝楼下走去。
陈长风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但,陈庆东只有亲眼看着疯子死亡,他的心里,才能放得下这口气。
半个小时后,数辆兄弟会的轿车,开到了江边的码头。
随即,车上,走下了数名身穿黑衣的男子,整齐而又冷肃,仿似,周围的空气,都被染上了肃杀的氛围,而这些人中,为首一人,穿着牛仔劲装,此人,正是兄弟会会长陈庆东。
夜,很深很深,晚风吹拂起陈庆东额前的发丝,带起了他的一股幽深的情绪,他没有说话,静静地掏出了一支烟,给自己点上,而同时,他的手下,从后备箱里抬下了一只麻袋,扛到了陈庆东的面前。
其中一个黑衣男,当着陈庆东的面,解开了麻袋,顿时,疯子的面孔露了出来,此刻,疯子已经昏死了过去,苍白的面色,苍白的嘴唇,还有脸上淋漓的鲜血,显得他是如此的凄惨。
但,在场的人,没有一人心存同情,都觉得他是死有余辜,在疯子面孔露出来之际,已经有一人搬来了一块大石,放进了麻袋里面,随后,他们重新将麻袋捆扎结实,再静候一旁,等待着陈庆东的命令。
陈庆东并没有立即下令,至始至终,他都在抽着烟,冷眼看着这一切。
幽静的江边,安静的有些可怕,只有呼啸的晚风发出呜呜声,还有拍带着的江水,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待陈庆东的一支烟抽完,他手指一弹,那烟蒂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入了江里,同时,陈庆东终于开口了,他只冷声道出了两个字:“动手!”
这道声音,在如此幽森的夜晚,显得是那样诡异,在这诡异的氛围里,所有人都静立在原地,唯有两道粗壮的身影,走到装有疯子和巨石的麻袋边,随即抬起了这捆绑的无比结实的麻袋,朝着浩瀚的江上,猛地的一抛。
噗通一声,麻袋落入江面之上,发出了一声响,溅起了一团浪花,接着,麻袋倏然向江底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