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
无边无际的墙,宛若不可翻越的天堑般矗立在林纳德面前。
石质的墙面看起来异常粗糙,与现代工业化的建筑相比,它有着原始野性铸造的美感,
无数的符咒刻印在墙面上,密密麻麻,像是蠕动的小蛇。
深深浅浅的痕迹显示出这些是被人用工具一点点凿出来,林纳德看着这些无法辨认的符咒,意识陷入空旷。
他忍不住去想,这么大的一面墙,全部刻上小如蚊蝇的字,需要花多久的时间?
十年?五十年?一百年?
太短,太短!
一千年?一万年?
他有些丧失了对时间的概念,只觉得一个符号牢牢占据了所有意识。
那符号像是一个横躺着的“8”,迷茫之中仿佛能看到是两条蛇组成的这个符号,它们互相纠缠,吞食对方的尾巴,一刻不停。
那是代表着无穷大的“∞”。
他几乎快忘了自己是谁,只记得那面比宇宙还要宽广永世伫立的墙。
一条条巨大的触手拔地而起,轰隆隆的声音惊醒了他。
眼前是遮天蔽日的触手群,它们从地下升起,像是无数恢弘的石柱,直插云霄。
古老的建筑穿插其间,它们大的恐怖,林纳德站在面前,就像是一只渺小的蚂蚁。
这些建筑的风格不同于任何已知的人类特色,轮廓与棱角怪异得异常分明。
林纳德突然升起行走的欲望,便如此做了。
他迈开脚步,所有的事物诡异的围绕着他开始变化形状。
直角化作圆形,锐角凭空消失,大地塌陷,他漂浮与上。
这古怪的变化令人完全无法理解,就好像一个二维空间的人来到了三维世界,明明是圆形的东西,绕过一面却变成了方形!
走了不知多久,面前赫然出现一条无底深渊,左右极速拉开,不见尽头。
它的边缘崎岖突起,像是大地被硬生生撕开的口子,往里看去,他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只巨大的,没有丝毫感情的眼睛向外看着,与他对视。
他感觉自己在极速降落,失去了对身体器官的掌控,眼睛越来越大,直到完全占据了他所有的视野。
光线被吞噬殆尽,下坠的失重感排斥了所有其他感觉。
他感到有些恐惧,既害怕黑暗中隐藏的未知之物,也害怕自己被摔得粉身碎骨。
但最终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就这样下坠,直到被温暖的海水包围。
周身浸泡在咸苦的海水中,却不用担心氧气不够与水压过大。
他觉得自己像是自幼便生活在深海中的鱼人,行走在漫长且诡异的海底之中。
眼前突兀的出现偌大的建筑群,有着明显的人为建造迹象,漆黑如墨的深海中,唯有这片建筑顶上投射下一条光带,仿佛夜空中的斑驳繁星。
带着剧烈腥味的水,从视野远端的建筑群里,完全看不见的地方涌过来。
涌进了林纳德鼻腔与耳朵里,浇得他头疼欲裂,他咬着牙,感觉意识飘忽,却倔强地朝着建筑群走去。
这段距离异常遥远,他摆动双腿跑动,频率越来越快,他突然觉得跑动也太慢,于是双腿并拢游动起来。
一下,两下,到了这片古建筑门前。
城门死死紧闭着,他伸手推了推,纹丝不动,于是定了定神,青筋暴起,吐出肺里最后一口气,窒闷的感觉越来越浓,心跳如同打鼓。
一股气流从眉心涌动流出,他全身骨骼爆响。
迷乱发昏的大脑突然清醒了几分,城门也缓缓而开。
终于可以进城了,内心的催促感越来越重。
眉心气流的刺激下,林纳德却已恢复了神智,强行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停滞不前。
“这里是……意识空间?”
此前的所有一切仿佛梦境一般,亲身经历却带着不真实感,他能回忆起每个细节,但无法确定是否属于幻觉。
回想起自己闭眼前最后的画面,他陷入沉思。
“这就是那触手的来源吗,不灭之源……”
盯着洞开的城门,他迈开脚步,走进城内。
入目所及是一片空旷的广场,仅仅只看了一眼,他就意识到,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眼前的画面。
成片的人跪倒在广场上,簇拥着一个巨大的怪物雕像。
这雕像的材质分不出是何打造,绝不是常见的石料、金属、木头等物,如果非要联系的话,会下意识觉得是用肉块堆砌而成。
它的外形与常见的神邸完全不同,体态硕长,以一种非欧几里何的曲线向前倾挺着,青灰色的身上涂满了血红恶心的色彩。皱皱巴巴皮肤长满了倒刺,四肢瘦如枯枝,像触手一样的头颅与狰狞的尾巴在身体后方相抱,形成一个圆形,双眼不详又充满恶意地眺望前方。
而这些崇拜怪物之人没有半点生气,像是死亡已久的尸体。
他们各自的表情呈现出人类难以形容的怪异,像是狂喜不止、兴奋疯癫、垂头丧气所结合的产物。
无论是嘴角、眉眼、肌肉等等脸部五官挤到一堆,相互抵触。
林纳德甚至认为这不是一个人所能表达出来的情感,而是同一个人身体内部却有着无数个灵魂互相吞噬厮杀,最后生硬的拼凑而成的样子。
他不过是看着这些人群一眼,胃部就疯狂搅动,恶心呕吐的感觉冲击着他的意志。
广场上空围绕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癫狂,那是死了无数人后汇聚而成的恐惧。
眼前的这幕违背了林纳德作为人类与生俱来的一切逻辑,所有的事物都架构在扭曲诡异的规则下,他忍不住去想,这会不会并非他意识中构建而出的疯癫幻想,而是世界的真理呢?
一个人类,对比起整个宇宙来说,心智愚昧,目光短浅,凭何就能断定自己平时所见所闻便是真实,而与之不符的部分皆为虚假呢?
将这些琐碎的思想抛开,林纳德意识到自己的精神极有可能遭受了严重的污染,他已经开始怀疑自身所遭遇的一切,对所有的事情产生了排斥与反抗心理。
为了以最快的方法稳固自己目前的精神状况,他选择不作任何区分,强行压制自己所有的念头与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