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亦慎的确不懂苏莘想要的是什么。
女人永远都那么麻烦,一直以来温柔听话的苏莘,忽然也变得歇斯底里了起来,还扔起东西来了。
他敏捷地一闪身,躲过了那本书,恼火地道:“苏莘,你现在很不冷静,我们以后再谈。”
“你要我怎么冷静?你今天是不是故意骗我的?骗我在民政局等了这么久!”苏莘愤怒地看着他,“简亦慎,你这么讨厌我,为什么不快刀斩乱麻一刀两断呢?我实话和你说,这是你摆脱我的最好机会,我们俩只要去签了字领了离婚证,到时候你爸和我爸那里慢慢解释,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他们俩再不同意也没有用了。至于其他,要笑话别人也是笑话我,死皮赖脸嫁给你,结果灰头土脸地离了婚,谁敢笑话你简亦慎?”
这是简亦慎第一次见到苏莘这么伶牙俐齿的模样。
眼前的女人眼里跳动着火焰,脸颊绯红,抓着书的手指握紧了的,眼看着下一秒就又要把书朝他扔过来了,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猎豹,张牙舞爪的,一种隐藏着的野性美呼之欲出。
这种感觉匪夷所思,他迅速地把这个念头摒弃,定了定神,沉声道:“你用不着拿话激我,我没想过和你离婚。你现在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尽量满足你。”
苏莘的胸口急剧地起伏着,片刻之后,她好像泄了气似的,颓然靠在了墙壁上,喃喃地道:“你根本不懂,我要的东西……你给不了……”
简亦慎想了一下,不太自然地上前一步,把她拉进了怀里,放缓了语气哄道:“好了,这次的事情,是我不对……”
鼻尖萦绕着一股浅浅的清香,怀里的身体娇软温热,他的心也跟着不受控制地柔软了起来,声音越发低沉温柔了,“你要是还生亦暖的气,我让她当面给你赔礼道歉……”
怀里猛然一空,温软的触觉消失了,简亦慎愕然。
苏莘迅速地后退了几步,飞快地跑进了客卧,“砰”的一声甩上了门。
苏莘没想到,离婚这件事情居然会变得如此艰难。原本她以为能和简亦慎好聚好散,可现在看来,想要悄无声息地办好手续离开,把所有的伤害都降到最低,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她害怕,再拖延下去,她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就要瓦解。
简亦慎不爱她,也不可能会爱上她,她花了三年的时间,才让自己明白了这一点。
她以前一直认为,婚姻是肥沃的黑土壤,她埋下一颗爱的种子,用两个人朝夕相处的生活作为浇灌,可以慢慢地看着种子生根发芽,绽放出爱情之花。
这样努力以后得到的感情,一定会更珍贵更美好。
可事实告诉她,不爱就是不爱,日久生情只是美好的幻想,她在日复一日的冷漠中陷入渴望、失望、崩溃的恶性循环中,变得越来越面目可憎。
晚上,苏莘又失眠了,好几次都打开了睡眠软件,却在最后强迫自己退了出去。
她要让自己尽快从简亦慎的声音依赖中脱离出来。
最后的结果就是她一整晚都没睡好,只在凌晨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闭了眼。
一觉醒来,已经快十点了,幸好,今天公司里没什么大事,她慢吞吞地洗漱完,又化了个淡妆遮掩了一下黑眼圈,这才出门去了中介公司。
委托出售的房子已经谈妥了,价格比预计的低一点,但是苏莘急等着钱用,也没办法计较太多。
这周把合同签好,然后买家办理好过户、贷款手续,等全部房款到账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刚刚能接上公司的资金缺口。这套房子位于市中心,是苏廷允和何婉两人很早就给苏莘置办的婚前财产,和苏家在同一个小区的不同楼栋,苏廷允曾经戏称,要是未来的女婿没什么家底,苏莘就可以住在这里,到时候想女儿了,在窗口喊一声就能看到了。
可惜,何婉早早地就离开了人世,苏廷允搬去了上安山,苏何在外面浪迹天涯,两栋房子都空了。
买家是一对中年夫妇,面相很是精明,见了面一直话里话外地说这套房子不好的地方,什么面积太大总价太高,什么小区有点年份设施有点旧了,总而言之,他们这价钱出得够高了。
苏莘一语不发,只是在合同上签字的时候,她的手有点抖,不得不停下笔来让自己平静一下。
这是父母给她的礼物,承托了父母对她美好的寄望,而现在她却不得不将它出售。
“哎,苏小姐,你可不能反悔,我们是付了定金的。”
“对对对,做生意要以诚为本。”
刚才还挑剔来挑剔去的中年夫妇有点着急了,连声催促她赶紧签字。
苏莘哂然一笑,终于落笔。
没关系,只是一时困难而已,总有一天,她会把这套房子重新买回来的。
办完手续,苏莘和中介一起去看了租住的公寓。公寓位于市中心的金城广场边,面积只有六七十平方,但物业、位置都很好,按照她的要求,软装以粉白二色为主,沙发、床柜都已经搬进去了,就是窗帘是定做的,还需要两天。
苏莘还挺满意,她从小就喜欢粉色,也喜欢毛茸茸的玩偶,这些年为了迎合简亦慎的喜好,无论是穿衣风格还是家里的装修都走的是知性优雅风,现在终于可以解脱了。
在门口和中介道别,苏莘正要去公司看看,手机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
“苏小姐吗?我是c-cline的销售顾问alice,”温柔甜美的女声响了起来,“你上个月定制的项链到了,有空过来试戴一下吗?”
c-cline是国际知名的奢侈品品牌,旗下涉及珠宝饰品、鞋包香水,向来深受明星、富豪的追捧。旗舰店就在金城广场,距离公寓步行也就十分钟的路程。
苏莘到了旗舰店,alice已经在门口恭候了,一边把人往里请,一边致歉:“苏小姐,非常抱歉让你久等了,这对情侣项链因为材质的问题,我们的师傅多花了一点时间,今天才刚刚送到,幸好没有耽误你周六的纪念日。”
看到项链,苏莘有一刹那的失神。
周六是她和简亦慎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
早在两个月前,她就在期待这个日子了,特意到了这家珠宝店精心挑选了材料,几易其稿,最后才有了成品设计图开始定制。
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当初的满心欢喜,已经变成了无言的怅然。
项链很漂亮,以牛角的质感为设计蓝本,女式的牛角上用碎钻镶成了品牌标志性logo,一个大写的c字;男式的则色泽深一些,牛角和项链的交接处用了一排镶钻的铂金方块小串珠作为点缀。
alice把女款的项链戴在了苏莘的脖子上,赞不绝口:“苏小姐,你戴着真漂亮,特别有气质。”
的确,白皙的脖颈上,优雅的白金、璀璨的钻石和野性的牛角相映,个性十足,又不失华美。
“谢谢。”苏莘笑着道。
“这项链我喜欢,成钊,我也想要一对,”旁边忽然有人插话,“这还有货吗?”
苏莘转头一看,是一对情侣,女的个子很高,男的却比较矮,目测只有一米七左右。
alice在一旁歉然道:“不好意思,这是这位苏小姐特别定制的,没有第二件了,您如果要的话,只能让设计师另外替你设计。”
女的有点不乐意了,拽着男朋友的胳膊撒娇:“我也要这样的嘛,你想想办法。”
男的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苏莘,忽然笑了:“苏莘?”
苏莘愣了一下,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是你。”
真是冤家路窄,居然会碰上了苏何的死对头、嘉城影视的老总吕成钊。
其实,苏莘并不认识吕成钊,她只是在苏何断断续续的吐槽中听说过这个人,唯一一次认识了吕成钊则是网上的一张照片,当时是影视协会的一场晚宴,吕成钊和苏何站在一排,两人对视着,眼神中暗潮汹涌。
两人之所以会结仇,传说的原因很多,流传甚广的是吕成钊抢了苏何喜欢的女人,苏何愤而反击。苏莘也曾经问过苏何,但苏何总是把话题岔了开去,不愿意提这件事。
“幸会幸会,”吕成钊很是热忱地道,“一直听说苏何的妹妹是个大美人,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他的女朋友有点不乐意了,看过来的眼神中带着敌意:“成钊,你认识她吗?她是谁啊?”
“你去旁边逛一逛,我有事和苏小姐聊。”吕成钊朝着对面努了努嘴。
女朋友还要撒娇,吕成钊一下子就沉下脸来:“乖,听话。”
女朋友不敢吭声了,飞一样地走开了。
“让你见笑了,苏小姐,女人不听话的时候,真是麻烦。”吕成钊神情自若地转过身来,盯着苏莘,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也带着几分侵略性的兴味。
对于这个让星河娱乐陷入困境、逼走苏何的罪魁祸首,苏莘一点兴趣都没有,她淡淡地道:“我想不出来又什么可以和你聊的,不好意思,失陪了。”
她示意alice收起项链。
吕成钊丝毫没有被她的冷淡影响,兴致勃勃地问:“这是为你和简亦慎定制的?苏小姐很有心啊。”
“想不到吕总居然这么有闲情逸致,来打听别人的隐私。”苏莘客气地刺了他一句,拎起首饰袋往外走去。
“苏小姐,”吕成钊在她身后慢悠悠地叫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吧,简亦慎已经和我签署了合同,我们俩合作投资的电影已经启动了,我很好奇,为什么你的老公看起来不太喜欢星河娱乐呢?难道是苏小姐在他的心里一文不值吗?”
苏莘的脚步滞了滞,胸口仿佛有钝刀子在割似的,一下又一下,疼得狠了,又麻木了起来。
她倏地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吕成钊一眼,目光落在了他的鞋子上,哂然一笑:“吕成钊,我值不值钱,并不需要别人来衡量,倒是你,我觉得你挺可怜的,是不是个子太矮了,所以才需要踩着别人找成就感?”
吕成钊的脸色变了,苏莘精准地找到了他的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