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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 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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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中已经一片混乱。

火铳不可连发,每次将火药发射之后,都要再次填充,颇费时间,那怪物身形敏捷,很难瞄准,一不小心就会伤到人。

隋州已经倒下了,昏迷不醒,指挥权自然而然就转移到庞齐身上。

趁着怪物被戳瞎一只眼睛的机会,剩余的锦衣卫并肩子上,将手中的兵器纷纷往怪物的腹部招呼,但这样做也很不容易,转眼间又有不少人被扫飞出去。

大殿正中安放着一副棺椁,那原本应该是巩侯墓主人的安息之处,那上面的棺盖极沉,平日里用双手推也未必推得开,现在李漫双手使不上劲,用身体去推,当然纹丝不动。

不过托场面混乱,大家都在集中精力对付怪物所赐,几乎没人有空顾得上搭理他。

棺椁位于正中,原本是很容易被波及的,不过由于那上面的烛火先前被扫灭了,现在光亮主要集中在丢弃四周的火折子上,为了能够更清楚地看准怪物的弱点,大家也有意无意地将怪物往那里引。

所以反倒便宜了李漫。

跟着李漫一起进来的那两个手下已经死在这里了。

一个被李漫当成挡箭牌,另一个被怪物的爪子勾入胸膛,当场就挂了。

李漫明显没有将他们的死活放在心上,他正一心一意地用上半身去推那棺盖,只恨不得能更快一点,可惜身体被绑成了肉粽,还要不时注意周围的状况,防止那怪物突然窜到自己眼前,登时急得他满头大汗。

不过几乎没人搭理,不等于完全没人搭理。

正当李漫费力使劲的时候,他的后背被人猛地往上一提,直接又撂倒在棺木旁边。

“你想作甚!”

下一刻,他的脸上被重重地掴了一把掌,半边脸颊顿时肿成猪头,就跟前不久他对唐泛做的那样。

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李漫大怒,待看清了对方的面孔之后,随即转怒为喜,口齿不清道:“小兄弟,别打!别打!你也不想死罢,对不对!我有办法可以逃,你别声张!”

钱三儿狐疑地瞅着他,忽而脸色一变,拽起他就往旁边一拖,堪堪避过镇墓兽扫过来的尾风。

那尾巴上面不仅有鳞片,还很扎手,力道又大,被扫一下真不是玩儿的。

钱三儿将他摁在角落,又给了他一巴掌,恨恨地道:“你刚才不是挺威风么,现在怎么萎了!要不是你,我师父他们就不会死!”

李漫被抽得头晕脑胀,换了平日,他早就破口大骂了,但此刻他却强捺下怒火,扯出一抹扭曲的笑容:“你师父他们已经死了,你还活着,你也想和他们一样死在这里吗?”

钱三儿:“外面还有一只怪物,怎么逃!”

李漫道:“有办法,不过你要先解开我的绳索!”

别看他刚才在唐泛面前装得大义凛然,说什么为圣教生,为圣教死,蝼蚁尚且贪生,像李漫这样拥有越多的人,就越是怕死,但凡有一线生机,他也不会放过。

他既然怕死,在将那怪物引到这里来之后,又岂能没有后招?

现在唐泛忙着查看隋州伤势,无暇顾及这边,李漫跟他打过几次交道,清楚对方乃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先前不过是当局者迷,才一时大意着了道,等唐泛反应过来,肯定就会戳破自己的小伎俩,到时候自己才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李漫无论如何也要利用眼下这个机会,先跑了再说,留下唐泛他们去跟镇墓兽去厮杀。

他相信以镇墓兽的凶残,一定能将这帮人通通剿杀在这里,到时候他们再设法将财物运送出去,从此就海阔天空了,官府的人再也别想抓到他们!

钱三儿是个偷儿,不是官府的人,李漫诱惑起他来,自觉完全是手到擒来。

李漫对他道:“你先前也知道了,白莲教河南分坛的坛主正是我,你只要跟着我出去,从今往后就不必再偷偷摸摸了,更不用被这帮朝廷鹰犬指使践踏,快,解开我的绳索!”

钱三儿戒备不减,但眼神已经渐渐动心:“你先说出路是什么?”

李漫暗自冷笑一声,真诚道:“告诉你也无妨,那棺椁早就被挖空,从那下面有一条路可以直接通往洛河,到时候自然有人接应我们!”

钱三儿揪起他的衣襟:“你别骗我,如果洛河跟墓穴相连,那水早就灌进来了,我又不会凫水!”

李漫:“蠢货,谁告诉你是连着河里了!”

刚说完,他又被抽了一巴掌,后槽牙都被打出来了。

钱三儿瞪大眼睛:“你他娘的还敢骂我!”

李漫:“……”

他忍气吞声道:“小兄弟,我没骗你,另外一头是连着洛河河边,离这里有些远,但是保证安全。”

钱三儿半信半疑:“那怪物不也是从河里游进来的么,我进来之前就看到洛河河水又要上涨了,到时候那怪物逃出去追上我们怎么办?”

李漫阴狠一笑:“你忘了外头还有我的人吗,那两个人都是我的心腹,我早就布置好了,只要我们走了,他们只会全部死在这里,管他娘的是人还是兽!巩侯墓那一大笔财物早就被我让人藏起来了,先前散落的那些你也看到了,真正的财物岂是那些萤囊之光可比的!你只要跟我一起走,以后荣华富贵,有你享用不尽的时候!”

钱三儿喔了一声,点点头。

李漫心急如焚:“这下你可以放开我了罢!”

钱三儿:“萤囊是什么意思?”

李漫一口血差点吐了出来。

他总算知道这小子从头到尾都在耍自己了,没准他就是为了套话,压根就没有释放自己的意思!

可惜等他想明白这一点,已经太晚了。

钱三儿早就摸出一把匕首,朝他心口狠狠一捅!

李漫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他到死没想明白,为什么钱三儿要杀掉自己。

钱三儿将匕首从李漫胸口狠狠抽出来,对方的心头血溅上他的脸,被他连着眼泪一起抹掉。

“……师父,我总算给你报仇了!”钱三儿喃喃道。

他腾地站起身,对着唐泛他们大喊:“唐大人,李漫说棺椁里有一条通往洛河的出口,不用往外跑!”

众人听见这话,皆是精神一振。

原本大家以为出去的路就一条,但门口已经被堵死,眼看着虽然拼了全力也能杀死里面这头镇墓兽,但外面还守着一头,渐渐都有些绝望起来。

但就在此时,钱三儿的话又给了他们生的希望。

唐泛沉声喊道:“庞齐,不要恋战,且战且退!”

大殿之中,镇墓兽的身躯扫荡之处,夹杂着它发出来的凄厉叫声,一并带起呼啸的风声。

它虽然受了伤,但其他人也有些顶不住了,外面原本准备接收成品的那头镇墓兽已经等得不耐烦,稍稍将身躯探进来一些,一双血红眼珠盯着殿内的人,露出森森獠牙。

庞齐抽空回头,竭力吼道:“大人,大哥如何了!”

“死不了!”唐泛将隋州一把负于背后,往棺椁那里跑去。

钱三儿早就跑过去将棺盖用力推开一半,露出里面的木板。

他又将木板掀开,果然看见下面还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钱三儿大喜,回首朝唐泛他们喊道:“唐大人,这里可以下去,李漫没有骗我们!”

“走!”唐泛一声令下,所有人逐渐开始往大殿中央靠拢。

那两头镇墓兽似乎也发现了他们的意图,挟带着凌厉腥风,朝他们扑了过来,尤以那头受了伤的越显疯狂,攻击力比之前还要强上几分,庞齐等人渐渐有些抵挡不住了,又有一个锦衣卫躲闪不及,被直接咬中咽喉。

庞齐杀红了眼,但他别无办法,双方的战斗力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此时远处传来轰然巨响,连带着他们脚下的地面都跟着战栗摇晃起来,震得所有人几乎站不住脚。

那两头镇墓兽原本是要攻击众人的,受了惊吓之后反倒稍稍停了一下。

唐泛脸色微变,他总算知道李漫的打算了,但当下也来不及多说,只能高声道:“快走!这里恐怕很快就要倒塌了!”

钱三儿当先下了那个洞口,又回身过来接应唐泛。

唐泛先将隋州送了下去,对庞齐喝道:“还不快走!”

庞齐还想趁着怪物受伤将它杀死,但在另外一只也进来之后,他就发现这根本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得恨恨放弃,一路退到棺椁附近。

一行人趁着镇墓兽受惊的机会陆续往棺椁里的洞口转移。

此时整间墓室的震颤越来越厉害,连带着墙壁和地面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裂缝,巨响一声接着一声,远远近近,几乎连耳膜都要被震碎。

那两头镇墓兽受了惊开始四处乱窜,眼看着唐泛他们一个个撤离,不由凄厉地嘶叫一声,也想追上来,断后的庞齐直接一把绣春刀掷了过去,稍稍阻住它们的来势,然后捂着肩膀往棺椁里钻。

在他身后,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大殿的石壁被炸开而倒塌,连带头顶的石块一起砸落下来,重重压在棺椁上,将镇墓兽恐怖的叫声彻底隔绝。

狭长的甬道里,所有人的喘息声此起彼伏,几乎充斥着耳边。

爆炸声仿佛离得很远,但地下甬道也受到了影响,震颤感不断,头顶还不停有碎石掉落下来,有些稍微大一点的,能砸得人头破血流。

“快,再晚了这里说不定也要坍塌!”唐泛催促着众人再走快一点。

钱三儿在前面背着隋州走,唐泛则在后面帮忙照应。

之前他因为隋州的庇护,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但零零碎碎的小伤是少不了的,加上体力严重透支,脸色也没比其他人好到哪里去。

确切地说,如果此刻不是有一股意念支撑着的话,他估计早就倒下去了。

但没有人会觉得不会武功的唐泛是个累赘,因为如果不是他的提前谋划,现在能够在这里走的人只会更少。

白莲教对这里想来是下了大工夫的,这条甬道挖得比先前钱三儿他们那一条要高阔得多,走起来也不是很困难,想来他们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对这座巩侯墓虎视眈眈,从而开始下手,只是碍于要事先转移那些财物,然后才能炸毁墓穴,所以才一直拖到现在。

不巧他们又碰上钱三儿和唐泛先后两拨人,最后害人不成反被害,连李漫自己也葬身在里头。正所谓机关算计太聪明,反误了自己的性命,不外如是。

钱三儿已经将李漫临死前说的话告诉唐泛,鉴于李漫这个人说话真真假假,成天跟他玩心眼,临死前还隐瞒了在巩侯墓里埋藏火药的事情,想要趁机坑他们一把,把他们和镇墓兽一起炸死。

就冲着这一点,唐泛也不敢完全相信他的话。

不过李漫说甬道通往外面,又有人接应这件事,应该是真的。

因为以李漫自私的个性,那批财物肯定是要放在他自己眼皮底下,他才会放心,所以他是不可能放任同伙带着财物先跑。

往前走的过程中,唐泛不时会探一探隋州的脉搏,发现指下还有跳动,才稍稍放心。

一行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钱三儿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大人,前面好像就是出口了。”

他将隋州放了下来,走过去,伸手往上摸了摸,回头小声道:“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唐泛示意众人噤声,让钱三儿过来照顾隋州,他则走到钱三儿方才所站的位置,四下摸索。

这里确实已经是尽头了,唯一的出口就在上面。

唐泛在压着出口的东西上细细摸索,又轻轻的敲了一下,将手放近鼻子下面闻了闻。

“上面是一口箱子,里面应该是装衣裳的。”他道。

“怎么知道是装衣裳的箱子?”钱三儿一愣。

唐泛:“那木头是梨木,一般不会有人用这样的木头来装杂物,所以只会是一口箱子。如果里面的东西太重的话,李漫他们就很难出去,而且刚才我也闻过了,那上面残留着樟木脂膏的味道,必然是用来安放容易被虫子蛀咬的东西,所以装的只能是衣裳。”

钱三儿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刚才也摸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摸出来。

现在听唐泛一说,却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再看庞齐他们,显然早就习惯了唐大人这种观察入微,能人所不能的智慧。

唐泛不知道自己又多了一个崇拜者,他将隋州扶了起来,为他调整了一个舒适的位置,方便他靠在自己怀里,然后对其他人道:“外头应该是白莲教的又一处据点,方才在走的时候,我就仔细留意了一下,按照这个距离和方向,屋子应该是位于郊外。但不能确定的是,外头到底还有没有白莲教的人马,如果有,又有多少。”

受到巩侯墓里那些火药的影响,甬道一直在往下砸落石块,震动的力度越来越大,也不知道李漫那帮人究竟在墓里埋了多少威力巨大的火药,才能有这个效果。

大家忍受着窒闷的气息,一直在待这种随时都有倒塌危险的甬道里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很多人失血过度,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更严重一点的,像隋州这样昏迷不醒,只能由伤势较轻的同伴搀扶着。

估计这帮横行霸道的锦衣卫打从进了北镇抚司,就从没遇过今天这样狼狈的状况。

二十多个人进来,如今在这甬道里的却只剩下十七八个了。

但对比李漫他们的惨状,似乎这还已经算是好的了。

逝者已矣,生者却还要继续努力活下去。

庞齐忍不住道:“大人,冲出去罢,兴许还有一条活路!”

唐泛却摇摇头:“不,你用绣春刀沿着洞口的轮廓把箱子划开,那里面若都是衣裳,掉下来也不会有动静,到时候可以略作掩护,稍加观察之后再行事。”

庞齐觉得这种法子实在太不爷们了,忍不住抗议:“何必如此麻烦,如今我们很多人都撑不了多久,拖得越久,胜算只会越小!”

唐泛只用一句话就堵上了所有的抗议:“广川将你们交予我手,我要尽量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

这里是洛河边上的一个已经荒废了的小村庄。

有一年洛河泛滥,将这个小村庄淹了,庄稼无一幸免,村民们便渐渐搬离了此地,久而久之,这里除了几间破屋之外,已经无人居住。

乌老四已经在这里待了快半年。

但他并不是最早来到这里的人,他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了人烟。

和他一样身份的白莲教徒奉命装扮成来到这里安居的村民,弄了几条小船,每天日出打渔,日落歇息,看上去与寻常百姓无异。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要仔细观察,随时注意有没有可疑的人在附近窥视。

至于守候的目的是什么,他们什么时候能够离开,乌老四一无所知。

那不是他们这个级别的教众能够了解的事情。

在他与同伴来到这里的两个月后,又陆续有几个人到来,其中一名妖娆动人的少妇,被周围的人簇拥着,进了村庄里那间被收拾得最好,也从来不允许乌老四他们靠近的屋子。

乌老四和他的同伴不止一次在私底下猜测过少妇的身份,带着一种男人才能理解的猥琐语气,他们都觉得那少妇肯定是教中一个很重要的人物,说不定还是坛主夫人。

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这些都与他们无关,乌老四等人甚至没能跟那个女人说上一句话,而那个女人自从来到那个屋子之后,也总是深居简出,外面的人来来去去,经常从那间屋子进出,那女人却很少出来过。

乌老四他们因此有了更加下流的各种猜测版本。

今天的晚霞绚烂而美丽,与其它时候并没有多大不同。

乌老四早已看腻了这样的景色,他懒洋洋地将小船靠了岸,一边按照习惯,仔细留意了一下附近有没有可疑的陌生人。

一切如常。

乌老四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进过窖子了,如果可以的话,他早就把脚下这条小破船一丢,直接进城去找几个姑娘泻火。

但是不行,他奉命守在这里,没有命令,一步也不许离开。

上头到底是为什么非要他们待在这个破地方!

乌老四既好奇又有些忿忿不平,但他没有资格也没胆子去找堂主置喙,这些想法也只能在脑子里转了转,手中依旧像往常一样,将船上那张网里几条比虾米大不了多少的鱼儿抖落出来,一面跟旁边靠岸船只的同伴打了声招呼。

同伴压低了声音道:“今晚到我那里去罢,我弄了瓶酒来!”

乌老四一听,眼睛顿时亮了。

但下一秒,不远处,从那个神秘的屋子里,传出了一声尖叫!

是那个少妇的声音!

乌老四心头一惊,下意识地与同伴对望了一眼。

作为普通教徒,他们的身手也很一般,跟上层不同,乌老四可不想造反,更没有什么“敢教日月换新天”的想法,他加入白莲教的初衷很简单,只是为了有一个强大的靠山,在江湖上吃得开罢了。

这样的人往往是最实际,也是最有眼色的。

当变故在那个小屋发生的刹那间,乌老四和同伴想到的,不是赶过去救援,而是怎么设法逃跑。

紧接着,他们瞠目结舌地瞧见了此生最难忘的一幕。

十数个身着飞鱼服,手持绣春刀的人从小屋里冲出来,如飞鹰一般杀向那些同样朝小屋扑过去的教众!

等等!

他们之前明明看见那屋子里头有两三个人,都是白莲教本地分坛的堂主,地位举足轻重,怎么一下子就换成锦衣卫了!

那屋子是能大变活人吗?!

眼见两方人马杀成一团,乌老四与同伴对望一眼,都在犹豫到底是要上去帮忙好,还是见势不妙拔腿就跑好。

很快他们发现,那些锦衣卫虽然看上去凶猛,实际在剿杀了屋里的高手之后,他们已经逐渐开始气力不济。

“老四,你怎么看,要不要过去帮忙?”同伴凑过来。

“不去,你没看那屋子里的堂主没一个出来,肯定都被杀了!那些可是锦衣卫,说不定教中出了什么大事,小命要紧,咱们还是别掺合了,赶紧找机会溜罢!”乌老四想也不想就道。

同伴想想也是,老实说他们这几年也攒了不少私房,早就有心脱离白莲教了,只是碍于教规严格,一直没机会,干什么不好非得跟官府作对,上面的心思他们不懂,但他们可没兴趣为了圣教献身。

两人一合计,趁乱偷偷溜走,远走高飞去了南方做起小本生意,娶妻生子,这是后话了。

再说小屋那边,乌老四他们所日日见到的神秘少妇,实际上就是李漫当日带回李家,声称在外面纳的妾室陈氏,也是后来唐泛在京城郊外遇到的白莲教总教使者九娘子的姐姐。

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原本已经荒废了的村子里边,就有一条通往永厚陵下巩侯墓的地道,而那条地道的入口就在陈氏守着的这间屋子里。

陈氏为李漫诞下一个儿子之后,便将孩子交由附近的农户去养,她自己则守着这间小屋,和李漫他们从巩侯墓里转移过来的大批宝藏。

因为约好的时日早就过去,李漫他们却迟迟不见出来,陈氏畏惧那墓中的镇墓兽,也不敢过去找,枯等数日之后,便认定李漫他们已经死在里头,心里不由起了私吞宝藏的念头。

陈氏生性放荡,原本就不同于良家妇女,当初跟李漫勾搭上之后,才稍稍收敛了本性,可李漫毕竟已经是天命之年了,易容和幻术再好,体力也终归不可能跟年轻人相比。

如今一见李漫很可能已经死了,陈氏便再没了顾忌,有意勾引他手下的几名坛主。

她风姿绰约,这一来二去,哪有不上钩的男人,是以等到唐泛他们发现这里的时候,陈氏竟与那几个男人在床上颠鸾倒凤,不知今夕是何夕呢。

李漫估计到死也不知道他的女人竟然转眼就跟别的男人厮混在一起了,要是知道,估计能气活过来又气死一次。

咋舌之余,倒便宜了庞齐等人,趁着几个人在床上混战的时候,庞齐等人一跃而出,陈氏那几个奸夫便都来不及怎么反应,就被杀死在床上。

为了捉陈氏活口,庞齐他们一个疏忽,这才给了她尖叫的机会,引来外面的白莲教徒。

双方很快缠斗起来,战况激烈,现场刀光剑影,血光四溅。

论理外面那帮白莲教徒本来不该是他们的对手,但庞齐他们之前体力消耗过盛,打起来也未能拼尽全力,显得束手束脚。

唐泛身手不行,当然不可能也上去掺合拖后腿,只能在一边干看着。

他拍拍钱三儿的肩膀:“今日你做得很好,多亏你了!”

钱三儿有点受宠若惊,他自小就跟着师父干尽偷鸡摸狗的勾当,那都是跟官府对着来的,几曾还能得到朝廷钦差一声嘉许,顿时激动得都找不着北了。

“大,大,大人夸赞,小的实在是受之有愧!”

见他如此激动,唐泛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你没有被李漫所惑,跟着他同流合污,这足以证明你不是坏人,你师父也不在了,别再干那些鸡零狗碎的勾当,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等回去了,就找份正经的营生做罢!”

钱三儿忽然朝唐泛跪了下来:“小的早就不想干那些黑心勾当了,可除了那些,小的什么也不会做,求大人给小人指条明路罢!”

这人立马就顺着竿儿爬了,唐泛并没有反感,反倒觉得他挺机灵,而且这人心地不坏,是个可造之材:“等回去再说。”

见他这样说,钱三儿就知道唐泛是答应了,当即大喜过望,砰砰砰给唐泛磕了三个响头。

没想到磕头磕得太用力了点,前边双方打成一团的激烈战况都没能惊醒隋州,钱三儿这额头触地的声响,反而让隋州眉头一皱。

唐泛察觉怀中之人的动静,低头一看,大喜道:“广川,你醒了,没事罢!”

隋州缓缓睁开眼睛,入目便是唐泛饱含关切与焦急之色的神情。

隋州:“噗!”

唐泛:“……”

这是啥反应?脑子撞傻了?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探对方的额头,目光对上隋州饱含笑意的眸子。

唐大人似乎忘记了自己之前在下面被李漫掴了一巴掌的事情,这使得他还没消肿的脸此刻肿起一边,俊雅的形象换成了祭祀摆在神案上的猪头,所以隋州一看见那张脸,就忍不住想发笑。

然而一笑之后,心中却变得越发柔软,他凝视着唐泛,脑海里慢慢地只剩下一个念头。

还好这个人没事。

那么即使自己受再严重的伤,也是值得的。

“……李漫呢?”隋州沙哑着声音问道。

“死了,被钱三儿杀的。”唐泛道。

钱三儿扭捏害羞,正想谦虚几句,隋州却看也没看他一眼。

此刻他眼中的方寸世界,只容纳得下一个人。

两人的视线一时交缠在一起,带了某种连唐泛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暧昧。

然后,在钱三儿的见证下,脸皮厚度堪比长城城墙的唐大人,居然慢慢地脸红了。

等等,怎么好像有点奇怪……

可到底是哪里奇怪呢?

钱三儿百思不得其解。

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他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多余的”这个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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