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昌县真是块风水宝地, 霍北顾这地儿定的好啊,”薛琰收到两家交易的地址, 感叹道。
马维铮一笑,“你说他为什么选在昌县?”
地方是霍北顾选的?薛琰欠身儿道,“我还以为是你选的呢, 昌县不是有个联防营长,好像跟你熟?他是第一军的啊, 没上前线?还在昌县?”
“所以说霍北顾是个聪明人嘛, 这是给我送人情呢,”马维铮点点头, “我已经叫韩靖往昌县见仇洋去了,仇洋所在的师之前跟着武大帅, 这次是被派到前线去了,但他那个人,并不得器重,早早被投闲掷散,扔到昌县当了个联防营长,所以就没调他们。”
仇洋原先所在的部队上了前线, 薛琰叹道,“我都不敢想,如果仇营长看到他们第一军的长官在带头私卖青霉素, 会是个什么心情?”
什么心情,被人捅了一刀也不为过,马维铮也跟着一叹, “当初父亲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兄弟背叛,不过如今这世道,大家追求不同,时间久了,分道扬镳也是常事。”
薛琰不由想起之前马维铮带兵逼的武大帅退到川渝的事,“对啊,如今这世道,本身靠的就是强权,而不是公理,你跟人家讲理,不如刀兵来的更直接,也好叫他们理解不是?”
亏得薛琰是个姑娘,要是个男人,恐怕顾神医那样的成就都满足不了她,“你说的是,从古到今,从来都是实力说话,你有实力了,别人才会跟你讲道理,不然,都是空的。”
“知道就好,卫鹏为什么敢提出裁西北军?胡慧仪为什么敢直接派人到顾氏拉药,还不是因为他们的地位跟权力嘛?”薛琰拍拍马维铮,“咱们一起努力,总有一天,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好,”马维铮郑重的点头,“不让你看人脸色,也不让你再这么累……”
……
马维铮让他扒铁路拦火车的时候,仇洋就见过韩靖了,后来他还特意打听了,知道这位韩营长,现在是马维铮未婚妻的副官,但他刚才跟自己说的那番话,还是叫仇洋十分怀疑他的身份!
“韩兄弟,我虚长你几岁,说句倚老卖老的话,老哥哥我跟着武大帅扛枪吃饷的时候,你们马司令还在外国当洋学生呢,”他根本不相信韩靖说的,郭维良,他们第一官的最高长官,会背地里私卖特效药?
报纸仇洋也没少看,他甚至还跟西北军里的堂兄通过信,就是求证是不是他们真得了一种特效药?能从战场上捞回兄弟们的性命?
后来仇洋也收到了肯定的回复,自己那位堂兄,把那药还有他们西北军未来的少帅夫人,夸的天上少有地上绝无,简直就是老天派来的观世音菩萨,“我知道你们大小姐造出了救命药,咱们这些粗人吃饷当差,干的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计,生死早就看淡了,但是,我们第一军的兄弟也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不是?”
仇洋给韩靖敬了个军礼,“算我替兄弟们求求你们,你回去跟马司令说一声,就当看在我们第一军里也有不少老伙计的份上,抬抬手,多少分给我们一点儿。”
韩靖愣愣的看着冲自己敬礼的仇洋,怪不得他堂哥一路高升,这货这么多年还在昌县当个联防营长呢,合着是脑子不够数?“你到底听懂我说什么没有?我是说,药我们给了,但你们的长官,特么把药准备私下卖给东北霍北顾!就在你们昌县交接!”
仇洋根本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我听懂了,但我不信,我现在是在求你们别闹事,男子汉大丈夫,药给都给了,这反悔算什么?我也看报纸了,说我们没发饷,我们昌县联防营,哪个月不发饷?”
韩靖都要呵呵了,“你也说了,你们昌县联防营,你们联防营有一半吃的是地方好不好?守着京都的门户,每月光油水都吃的肥头大耳了,还在乎那点儿军饷?姓仇的,你别在这儿跟我口口声声说什么武大帅,老子也在武大帅营里干过,这不管是武大帅,还是马大帅,你听过谁会扣着兄弟们的救命药,拿去卖钱的没有?”
“没有,所以这事儿他就不可能!”仇洋说的斩钉截铁,他也是带兵的人,这年头啥值钱,手里的队伍啊,他就不信有人会为了钱,把自己的根本给毁了的,“你少来这忽悠,我知道,你们是不满意主席只裁西北不动我们第一军第二军,可这能一样嘛?整个南边要想太平,靠的就是这几十万人呢!”
“行行行,我不跟你争,我们小姐以前说过,‘事实胜于雄辩’,我来就是希望你能看在过去的情分上,给帮点儿忙,既然你不信,那咱们也不提情分了,咱们赌一赌吧,看看是你说的对,还是我们司令跟大小姐猜的准,”
韩靖觉得这个仇洋就是个榆木脑袋,“你准备好人,陪着我们的人一起去抓,咱们当场抓个现行,到时候叫你们第一军的弟兄们好好跟你解释解释怎么样?”
“这有什么不敢的?”这当兵的干的就是玩命的差使,在地方上混点儿油水一点儿毛病没有,但郭维良会办这种事仇洋还是不信,傻呢自己折自己的台?“行,你要多少人手?我立马把人点齐了!”
马维铮就是看中了仇洋这个老资格,才会让韩靖跑过来一趟,一是让第一军的兄弟们看清楚,他们的上官都在做什么?二来么,昌县算不上大,但历朝历代都是京都门户,仇洋这个联防营长,关键时候还是很有用的,趁这个机会给他醒醒神儿,让他看清楚要跟着谁干?!
韩靖冷笑一下,“我现在告诉你,你转头把我给卖了,我找谁哭去?从现在起,咱们两个寸步不离,等时间到了,你只管带上你的弟兄们跟我走,敢不敢?”
仇洋眼睛一瞪,“有啥不敢的?我姓仇的活了四十多,还没有怕过谁呢!”
你能活四十多,纯粹是运气好啊,你们仇家的心眼,恐怕都长你堂兄身上了,韩靖悠然一笑,跷起二郎腿,“那不就行了?兄弟大老远跑来,还没吃上口热乎饭呢,怎么?仇营长不尽个地主之谊?”
……
胡慧仪跟霍北顾说定了交易地点,就什么也不管了,剩下的事直接甩手交给了胡朝闻,她娘家侄子好几个,个个精明强干,胡慧仪对他还是很有信心的,“曲连江管送货,你负责把款子验好,拿回来就行了,至于怎么运走,那是霍北顾的事,跟咱们没关系。”
胡朝闻点点头,心里算着这批药他们的入账,“唉,可惜那个姓许的是个浑不吝,又先叫马维铮给遇上了,不然的话,药厂归咱们,那就是棵摇钱树!”
胡慧仪不以为然的笑笑,“既然是棵摇钱树,想办法挖过来不就行了?再等等吧,我安排的人在里头呢,只等那里头的工人都做熟手了,咱们把许静昭给踢出去不就得了?”
原来姑姑打的这个主意,胡朝闻登时喜形于色,“我也是这么想的,沈平湖这阵子连诊所都不去了,成天跟着许静昭呢,我再催催他,凭他一个名校高材生,还学不会许静昭那两下子?等咱们的人把姓许的那一套都掌握了,”
胡朝闻冲胡慧仪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哼,我倒要看看,死了老婆,马维铮会是个什么反应?”
他的堂兄可是被马维铮的人扔到了江里,这仇要是不报,胡家还怎么在京都立足?
胡慧仪挑眉一笑,“你呀,对一个小姑娘手也这么黑,米勒先生对许静昭极为看好,杀了她多可惜?”
“姑姑是说?”胡朝闻不由笑了,确实,直接把人绑了送到米国去,米勒先生还得欠他们一份人情,“您放心吧,这事儿交给我了!”
胡慧仪点点头,“你去吧,我这儿还有事儿呢!”
她在顾氏药厂安排的人送消息过来,说是药厂根本没有像薛琰跟马维铮对外说的那样,因为没有原材料而停产了。
胡慧仪想起这些天报纸上那一篇篇报道,就气的两肋生疼,尤其是马维铮还把这事捅到外国报纸上了,现在连国际上都知道了华夏的第一军从民营药厂赊药的事,搞得她被那些外国朋友们追问,到底出了什么事?自己的丈夫是不是已经窘迫到无力养兵的地步了。
今天她就要戳破薛琰跟马维铮假话,让全世界都看看,到底谁是沽名之辈!
胡慧仪挑在这个日子,也是有双管齐下的意思,她安排警察局跟宪兵队去顾氏药厂搜捕革命党,正好向国人揭露顾氏依然在生产的真相,另外也借这件事吸引一下大家的注意力,让昌县的交易更安全一些。
……
薛琰一收到报信的电话,立马飞车往顾氏药厂冲,这时候警察局跟宪兵队往那边去,目的肯定是他们的药厂!
薛琰从来没想过她可以把药厂管理的密不透风,工人是花钱雇佣的,培训上岗,但谁也不能保证这些人会不会被人重金收买。
薛琰从侧门进厂,就见顾皓堂等着她呢,“怎么样了?停工了吧?”
顾皓棠点点头,“已经把机器全停了,工人也都集中到小会堂去了,我也照你说的,派人去拦人了,下来怎么办?”
“这就行了,我去仓库,”薛琰冲顾皓棠摆摆手,“你带人在前头等着,尽量拖时间!”
……
顾氏药厂建在城外,但这又是警察又是宪兵队的穿街过市,一路行来,有不少闲人忍不住跟在后头悄悄来看热闹,等看到他们停在顾氏药厂的门前,闲汉们就更来劲了,谁不知道前些天这里出的大新闻啊,来了两个司令官,还有一大群记者,后来报纸上还写了好多天!
这回听着要抓革命党?西北军司令官的药厂,藏着革命党?
胡慧仪这回安排的不但有警察跟宪兵队,还有记者,尤其是上次骂她最凶的几家报纸,一个没漏,都被她派人进去捉了记者扔到车上,她倒要叫这些人看看,到底是谁在愚弄大众?!
新华夏的记者也在,对于车里的宪兵说来顾氏抓革命党的事,他是真的愕然不已,什么时候他们的同志又被抓捕了?还跑到了顾氏药厂里?
……
薛琰把所有的成品药全都转移进空间,从仓库里出来,正看到顾皓棠跟警察局的人磨嘴皮子呢,“你们简直就是诬陷,我们顾家从来遵纪守法,什么时候包庇过革命党了?你们这是‘欲加其罪’!”
京都宪兵队自霍北卿走后,就被胡慧仪的亲信田为民接手了,这次他是憋足了劲儿要替主了报一箭之仇的,“顾二公子,您这话儿是怎么说的?我们什么时候说您包庇了?我们只是说,追捕革命党嫌犯的途中,发现他们躲进你们药厂了,现在你们打开厂门叫我们搜一下,不就什么都说清楚了?要是执意不肯叫我们搜,那这包庇二字,只怕是解释不了了。”
跟来的民众跟记者听了田为民的话,心里直翻白眼儿,他们一路过来,什么时候看见宪兵队在追捕革命党了?
“顾厂长,既然这位长官这么说了,那就叫他们搜好了,但是嘛,”薛琰微微一笑,指着制药车间道,“虽然因为第一军的账务问题,我们厂暂时停产了,但这些厂房设备,还有工人都是好好的,尤其是那些设备,全是从米国运回来的精密设备,如果因为你们的野蛮搜查而造成损毁,我可是要向宪兵队跟警察局追讨的!”
见田为民一脸的不以为然,薛琰幽幽一笑,“这位长官应该知道我的另一重身份吧?您说如果我未婚夫要替我出这口气,把你弄到西北军里去,胡夫人会不会为了您,驳了他的面子?”
从来都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这些走狗除了助纣为虐,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填坑,可惜他们光想着跟着主子吃香喝辣,从来没想过会被挡枪。
田为民神情一滞,薛琰的话他不敢不信,马维铮再被束之高阁,那也是挂着总司令部参谋长职位的,捏死他这个小小的宪兵队长,还不跟捏死只蚂蚁一样?就听薛琰又道,“听说前阵子胡夫人家里有位远亲过世了?啧啧,他倒是撒手走了,留下家中孤儿寡母,叫人伤心啊!”
警察局长已经听的一头汗了,“可不是么,唉,怎么就走的那么突然呢?”别看沪市跟京都远的很,但该知道的圈子里都听说的差不多了,虽然胡家死的是个远亲,但只要是姓胡的,马维铮这一巴掌就等于是打在了胡家人的脸上!
“哼,许小姐提醒的是,”田为民一挥手,冲身后的手下道,“大家听到了没有?那里头的物件全是洋玩意儿,金贵着呢,都给我轻着些儿!”
田为民来只是搜药又不是抓人,他们的人在药厂里盯了好几天了,据说顾家又换了种药,但同时青霉素也在生产,算起来又有几十箱子了,就放在药厂的仓库里。
田为民就不信,仓促之间,那么多的东西,还能凭空消失?
薛琰看着田为民径直往厂房后的仓库方向冲,微微一笑,冲一旁的记者们道,“既然这位长官亲自抓革命党去了,走吧,大家都跟着看看去?我还没见过革命党呢,刚好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三头六臂,叫咱们主席那么头疼!?”
这会儿别说记者了,连看热闹的闲汉们都猜到宪兵队这一趟是“项庄舞剑”了,有胆子大的,在厂门外大声道,“许小姐,许神医,能不能叫我们也过去看看啊?我们也没有见过革命党呢!”
薛琰哈哈一笑,“当然可以啊,但咱们说好啊,仓库看看就可以了,一会儿车间你们可不能进!”
听到薛琰这话,闲汉们迅速跑了过去,他们也看出来了,今天这是警察局跟宪兵队找顾氏药厂的事呢,出不了人命,“省得省得,我们都听见了,你们那里头的物件都是外国来的,贵的很!”
田为民走到仓库跟前,根本不派人去问顾皓堂跟薛琰要钥匙,而是直接一枪打在锁头上,“把门给我推开!”
跟在田为民身后的宪兵立马跑出来两个把门拉开,“队长,”
顾氏药厂的仓库很大,这年头地还不值钱,顾家又不差钱,直接在外头圈了一大片建厂,因此这仓库修的也格外的大,田为民看着一眼就能看到底的仓库,心中热血翻滚,两眼一阵儿发黑,“怎么回事?不是说?”
那些药就在仓库里?“搜,进去给我搜,仔细搜!”
这有啥可搜的?一眼看到底,空荡荡的啥也没有?手下不敢跟田为民犟嘴,还是硬着头皮进去,装模作样的转了一圈,“报告队长,什么也没有!”
“噗嗤,”随后而来的薛琰已经笑出声来,“没有也得再仔细搜搜,你们看看房顶上,万一革命党会飞檐走壁,上了房梁呢?梯子呢?去搬架梯子来,让长官们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