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 你出去的时候,那个李丽来了, 搬了这么多东西来。”张韬指着一个方向。
俞蘅看过去吓一跳。真的是很多东西,四袋子米, 三箱方便面两箱牛奶竟然还有一箱罐头。他看了一下,还是牛肉罐头。
“我的天,李丽干嘛搬这么多东西给我们?”这都抵得上他们自己的存粮了。
张韬也很奇怪:“我也不清楚,她敲门的时候,门外就这么多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搬上来的。说之前不知道我们家平安出生,没准备见面礼, 这一回补上。拦都拦不住, 人跑得快,我怕东西被别人拿走,就先搬进来了。”
“我下去找她。”
“去吧去吧,这见面礼也忒贵重了, 又不是亲戚也不是朋友, 不还意思拿人家的。”
敲门的时候,李丽很快就把门打开了,看到他就笑着说:“我知道你会来,进来坐吧。”
屋里空荡荡的,有两房一厅,不过比他们住的那间小了很多,客厅也窄窄的。两人坐下后, 李丽说:“我知道你是为了那些东西来的,那些真的是我给孩子的见面礼。”
俞蘅皱眉:“礼也太重了。”
李丽摇摇头:“我刚去的时候你不在,你应该是从外面回来的吧?那应该看到今天酒店来了不少人?”
“恩,你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我不知道,不过我在里面看到了徐薇,她是王贝贝的生母,她旁边的是她的哥哥,我还记得。”李丽冷笑:“相信等不了多久,王自勇就会跟人家重逢相认了。他是个软蛋,但是徐薇的哥哥会给他胆的。我这屋里这么多东西,他们肯定会来要。便宜他们不如给你们。”
俞蘅苦笑。她搬这么多东西上楼,肯定有人看见。如果要闹也会闹到这里眼前来。
不过那些食物,他确实动心。
“牛奶和罐头我收了,其他的就当我帮你保管。等你有需要了再来拿。”牛奶和罐头,就当做帮她保管这些食物的报酬。
李丽确实可怜,可是末世里可怜的人千千万,他在摸不清徐薇兄妹有没有帮手之前,只能在不涉及自己安危的前提帮一点。
李丽笑:“谢谢了。”
到了晚上,十一层还有人在搬来搬去,看来有人住进来了。结果到了晚间,连孩子喝完奶都睡了,有人敲门。伍平安被吓醒,哇哇地哭,然后一家人都醒了。
俞蘅带着火气去应门,问:“是谁?”
“是我,吴春妍。”
门外传来吴春妍有些疲倦的声音,可是俞蘅分明听到不止一个人。有人在来回扣动打火机,啪嗒啪嗒地。
他没开门:“有事吗?”
“你先把门打开。”
“没事我就去睡了。”这是俞蘅第一次这么不给她面子。
门外吴春妍有些难堪,她身边的男人直接就去锤门,把她吓一跳,赶紧制止:“哎!徐先生别激动,大半夜的别打扰到别人。”
徐浩不以为然,又锤了几下,喊着:“快开门,不然老子撞门了。”
吴春妍急得团团转:“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这是哪里来的瘪三,闹事儿的?”张韬也走出来,面上不满。
俞蘅听到徐先生三个字,虽然说姓徐的人那么多,但是他觉得门外这个徐先生,很有可能是徐薇的哥哥。
这是找上门的麻烦,如果怂了,以后谁都能来踩上一脚。
俞蘅对张韬说:“把厨房的刀拿来。”
然后才去开门。他手中手电筒的光直直射出去,徐浩眯了眯眼,火气上来就骂:“照什么照,你瞎啊!”
俞蘅看见眼前除了吴春妍,还有两个男人,一个听声音是那个徐先生,长得不高一米六出头,另一个长得就高壮些。
没理会他,俞蘅直接找吴春妍说话:“吴姐大半夜的,找我做什么?”吴春妍就算不知道他家有婴幼儿,常欣这个孕妇她总还记得吧?大半夜扰人实在说不过去。
吴春妍有些不好意思,她看看俞蘅,又看看眼前的两个男人,一向果决明断的女强人模样荡然无存。
“伍先生,这个……你们一家人少,住这间房有点浪费了。今天来了不少新客人,你看……可不可以我再给你开一间新的,你把这一间房让出来?”
这话说得挺没道理的。
俞蘅就呵呵地笑出来:“吴姐,你这些话就很没意思了。当初说好的你都忘了?你的服务水平一直挺好,今晚这些话就不太符合你平时的水平了。”
把吴春妍燥得眼神闪躲,别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徐浩直接说:“说那么多干嘛?到底换不换,你这间房我看上了,就要住,赶紧搬!”说着用手去拨俞蘅,没想到没拨动,微微抬头,见俞蘅嘲讽地看他,顿时大怒,一拳头就挥过去。
俞蘅一手接住,另一手往徐浩的脸上砸去,把人砸到地上。徐浩捂着嘴巴爬起来,有血流下。
“啊!”吴春妍就尖叫一声。
地上躺着一颗牙齿,在橙红色的地毯上很明显。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想做哑巴下回就成全你。”俞蘅冷冷一笑,甩甩抓着手电筒的手。
刚刚他就是用手电筒砸过去的,这一甩手电筒上甩下几滴血。可见他用力多大了。徐浩捂着嘴恨恨地瞪他,但就是开不了嘴说话。
事情发生得太快,旁边的徐辉反应过来,大怒,“我操你妈!”向俞蘅扑过来。俞蘅一脚将人绊住,故技重施重重地砸过去。这次用上全力,左右开弓将徐辉的脸完全打肿了。
徐辉被嘴里的血呛到咳嗽了好几声,往地上吐了两口血唾沫,带出四颗牙齿。
“都不会说人话,就都不要说话了。”俞蘅怒极反而阴测测地笑起来,转头看向吴春妍:“吴姐,你刚刚说的话,算数?”
吴春妍简直要吓傻了。
在她眼里,伍恒乐是一个憨厚中带着点精明的男人,就像许许多多普通的男人一样。所以她才在自己遇到难题的时候,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将伍恒乐的利益牺牲掉了。
这群人不是好惹的,从她接待到就知道。所有人都是徐家村的,一个鼻孔出气,她就知道不好管理。
可是有什么办法?人自己来了,自己能赶出去?赶得出去?都是活生生的人,自己也狠不下心看着人受难。
只好一家一家安排房间。人多且杂,安排到晚上,终于可以休息了,一大群人来敲她的门。四五个男人站在她门外,把她吓得够呛。
他们说房间太小了,一定要换间大的。可是十楼十一楼早就住满了。可是他们自己看中了1101。她好说歹说,实在是没办法,只好带他们上来了。只希望伍恒乐知道这群人不好惹,能主动退让。
现在还有三个男人坐在她的房间里等结果呢!
“伍、伍先生……”吴春妍都不知道从何说起。看中徐浩两人下楼,她知道那是去叫帮手了,对俞蘅说:“他们不是讲道理的人,你这样得罪他们肯定会被报复的。”
“刚那两个人,叫什么名字?”
“矮点的那个叫徐浩,另一个叫徐辉,是堂兄弟。”
俞蘅沉吟:“是不是还有一个妹妹叫徐薇?”
吴春妍记忆里好,今天的登记就是她做的,确实是这样,就点点头。
“今天白天来的这群人,都是同个村的?”
俞蘅又换了个话题,虽然吴春妍很着急下楼,却顾忌着俞蘅刚刚的凶恶模样,不得不按下心中焦急继续回答:“是啊,都是徐家村的,大部分都是姓徐。所以我才跟你说,他们对外拧成一股绳,最好把房子让给他们。你打了徐浩和徐辉,他们村里人肯定会找你麻烦的!”
“他们怎么一股脑全来了?”
“还能有什么原因?村里被淹了,只好一起过来。”吴春妍已经显得很不耐烦了。
在她看来,现在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还不如想想怎么解决接下来的矛盾!她维系着这所酒店的平静容易吗?
“吴姐别急,最后一个问题,我听说这些徐家村的人你没有收住宿费?”
“没错。你不知道,他们大部分都是游泳过来的,除了几个孩子,每个人都被冻得脸色青白。逃难出来总共也没带多少东西,我就没收。”
俞蘅捏捏眉心:“今天晚饭,他们怎么吃的?”
“我让王先生熬了粥……”
俞蘅真心无话可说。
他提醒过吴春妍,王自勇不是好想与的人,结果直到今天,她还给人家包住包吃,放心地将饮食交给他负责。今天还无偿给人家派粥……大大咧咧地告诉人家自己财大气粗不在意那点粮食吗?
他奇怪地打量吴春妍,明明一个月前初见的时候,表现得精明警觉又能干,怎么过了一个月,整个人都变得他都认不得了?
吴春妍被他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压下的火气又冒了起来。“咳,我现在下去调解调解,伍先生冷静冷静,想想怎么道歉吧。”
“吴姐,我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事怎么变成这样,你明明有更好的方法去施展你的好心,而不是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下。你做这些的时候,没有想过之前那些住客会不满吗?”
说到这这里,俞蘅看吴春妍的表情,她有些迷惑:“为什么不满?”又有些恼火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没事儿的话我得赶紧下楼去。”
吴春妍以前表现出来的理智机敏现在完全不见了。她现在心思浮躁,听不出潜在深意。
俞蘅只好将自己的话说到表面上,毕竟在这里住得好好的,实在不想这里乌烟瘴气。
没想到吴春妍却一脸不可思议:“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之前那些客人都有好心肠,非常好相处。我相信他们看到徐家村人的困境,也会跟我做出一样的选择。你也知道,他们手里也没多少东西,最后还是我们酒店方面出,既然这样,就不要瞎折腾了。”
听了这番话,他真是失望透顶。也不寄希望到吴春妍身上,她已经完全听不见去劝了。
吴春妍正色说:“伍先生,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将人性想得那么险恶,大家都同样受灾,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就拿今晚的事情来说,他们确实有点不讲道理,不过也能理解,你们这间房确实比较大,也才住了三个人,真的浪费空间。你就不该那么冲动就动手,这样给酒店的管理会造成很大的麻烦的。”
“我的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有一就有二,今天是房间归属,明天就不止这些了。我是绝对不可能退让的。他们要打架就尽管来,我奉陪。你自己顾好你自己吧。”俞蘅对吴春妍说出自己最后一次告诫,就将门关上了。
吴春妍咬唇,露出不满之色,只是对着门也毫无用处,想起楼下受伤的两人,赶紧急匆匆地跑下楼。
俞蘅关上门后,叹口气。
其实,在越来越多人住进来后,吴春妍原先那套就不管用了。不是每个人都是善男信女。
最有效保护自己的方法是,用自己仓库的东西,去收拢酒店里最早一批住进来的客人,不仅能分散物资过多带来的潜在威胁,也能收拢人心。
最早一批客人是分散的,各位各的利益反而更容易打动。更何况吴春妍他们最早那副牌实在好,赢得了大多数人的好感。
今天去过李丽那边后,俞蘅没再下楼,却在门外清理垃圾的时候听到一些消息。
十一楼那户曾经大半夜找被子,最后找到李丽家的那个男人,是个话唠大嘴巴。从他家虚掩的门里传出抱怨声:今天来的人,据说都是同一个村子的。都没有交住宿费!他抱怨自己交了大价钱才住到十一楼,现在这些人不用费一粒米就住上来了,心里分外不得劲。
说得挺大声,俞蘅怀疑他是特地说给这层楼其他人听的。
只是俞蘅想,听到这伙人是一个村的,其他人倒更加不敢出头了。人家人多力量大,能怎么着?只能心里不满罢了,而这份不满,只能落在吴春妍这几个服务员头上:凭什么这么不公平?
没收徐村人的住宿费,吴春妍就失了前面这批住客的心。
他本来以为吴春妍不会做这种分化矛盾的事情,没想到她真的做了,看她刚刚说话的神情,还不觉得其中有问题?
要知道,前面李丽那批居民来的时候,吴春妍他们花了几天一一登记好,分别收了住宿费,即使没有粮食,也象征性地收了一些物品。
其中也不是没有实在物资匮乏,甚至没有食物的人家,她当时是怎么做的?一一每家每户去动员,让大家捐物捐粮食。当然,别人家即使有东西,也不太可能拿出很多给陌生人,就像俞蘅他们家,也就象征性地拿出两只矿泉水。最后还是吴春妍他们自己掏腰包,拿了两袋米和其他食物加上酒精炉灶凑了送过去。
事情做得实在漂亮,不止那几户人家心中感激,就是其他人家也觉得吴春妍他们实在是好心肠,不为难他们硬性捐赠。也是这件事,让这批人入住之后,比较配合吴春妍的管理,觉得她是有人情味的人。
谁没有个困难的时候,好好跟吴春妍等人打交道,难保自己以后就得求上门去。
明明有这么好的前例在前,吴春妍却压根没沿用。俞蘅不相信徐浩只是为了妹妹徐薇和未来妹夫来找他麻烦,肯定还有试探吴春妍底线的味道。
她的底线被人一再试探,却毫无所觉,甚至自己抛开以往为了降低自己的攻击性而伪装出的憨厚面孔,特地跟她剖析之后,她也不以为然。反而显得自己是个心机叵测的小人。
财帛动人心,更何况守门人看起来毫无缚鸡之力。
现在抢房子只是一个开始,再过两天,仓库可能就要不保了。而那个时候,出于对徐村人人多的畏惧,和对吴春妍等人的不满,很难有人为他们四个出头的。
除非吴春妍拿出物资做筹码,吸引到能与徐村人对抗的人数,不然赢面也小。只是看吴春妍今晚的表现,她不见得会这样做。
俞蘅他想了想,对张韬说:“我下去一趟,你在家看着,除了我谁都不要开门。如果有人要硬闯,你手上的刀直接就上去,这年头,杀人不犯法。”
“呃,恩!”张韬仿佛第一次见俞蘅,傻愣愣地应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
在上个丧尸世界活了几十年,平乱任务也去过几个,丧尸和人都杀过,俞蘅早就不是当初背着被蛇毒咬伤后没有呼吸的崔楠时,眼泪汪汪的那个年轻人了。
环境催人进步,这句话不管再何时何地都是适用的。他今晚露出的狠只是冰山一角,就让张韬从心底里畏惧他。
来到这个世界时他看过镜子,发觉自己的神情太过冷漠,眼神甚至带着凶。好在伍恒乐这个身体是坐过牢的,而且与亲妹妹三年没见,即使性格变化也是正常。
但他在知道这个世界没有丧尸之后,还是开始调整自己的表情,不要让自己显得太有攻击性。
直到开始找住所,找到这家酒店,看到吴春妍他们警惕的眼神时,他福至心灵露出憨厚的模样。果然打消了吴春妍一点戒心。
但是现在,他觉得这家酒店的宁静,应该很快就会被打破了。今晚他已经露出狠意,就不想再伪装了。反正他的变化是有迹可循的,正常来说张韬和伍常欣不会怀疑他有什么不对。
果然,张韬回过神后感叹:“恒乐这小子,这回怕是真的火大了,嘿!把我也吓一跳。”
俞蘅慢慢地下楼,躲在阴影里,来到五楼。
没有电,走廊黑漆漆的。他贴着墙根走,来到吴春妍的房间里。里面有男人的声音,不停有人喊着痛和几句脏话。吴春妍劝慰的声音夹在中间。
俞蘅在等,他们上完药,是会上楼找自己算账,还是就此罢休离开。
等了十分钟,那五个男人一起出门离开,来到十一楼的一间房间前。这间房跟俞蘅家住的那间可以说是头尾的距离,很远。
俞蘅跟在后面,看着他们敲门,门打开再关上。他抿嘴,贴在门边的墙面上,集中注意力开始听里面的动静。不过这间酒店的隔音真的不错,里面应该是压低声音说话,他完全没有听到只言片语。
半个小时后,五个男人依次出来,分别往不同的房走去。
这样看,都不用听到说话内容,就知道里面的对话肯定不是好事。
俞蘅跟上徐浩,看着他大力敲门,门开了,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哥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别说了!那个姓伍的没想到是个硬茬,还敢打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徐薇听说徐浩受伤,赶紧翻出蜡烛点燃,就着烛光看,生气地说:“怎么敢打你?二堂哥他们不是跟你一起去的吗?”
“是我没注意,小瞧他了。薇薇给我弄点吃的,我饿了。”
徐薇就赶紧点燃酒精炉烧水:“自勇给我一箱方便面,我给你煮一包。”
屋子里徐薇在忙,徐浩拿着镜子看自己脸,一边脸都肿得不能见人,一看就生气,嘴里骂骂咧咧。两人都没注意,房门被悄悄打开了。
俞蘅开锁开得极其小心,只将门开出一条小缝隙,就足以让他听到里面的说话声了。
等面煮好过程中,两兄妹也在说话:“王自勇那小子还挺行的啊,哪弄的方便面?”语气中对他颇为瞧不上。
徐薇咬咬唇,祈求说:“哥,自勇他……和李丽已经分开了,你难道还不肯我跟他在一起吗?”
“嘁!那就不是个男人!薇薇你不要傻了,你看他现在能养得起谁?他连他自己都养不活。你跟着他喝西北风吗?”
“可是贝贝……都那么大了,完全把我忘了。我跟他说我是妈妈,他都不肯喊我,还是自勇让他喊,他才喊了一声。”
徐浩将碗放下,气哼哼地别开脸。
徐薇又说:“哥,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我真的爱他和孩子。之前你逼着我将孩子送到王家,说是我们南下不方便带孩子,贝贝跟着也会受苦,我就应了。可是现在我们又回来了,还能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不就是缘分吗?”
俞蘅听到这里,算是清楚徐浩是不支持徐薇和王自勇在一起。那么他为了王自勇出头来找自己麻烦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
果然是另有目的。
“你别说了。我是不会答应的。有件事我一直没时间告诉你,寓树看重你了,想把你要过去。我已经答应了。”徐浩见徐薇一脸被雷劈的模样,忍不住说:“我难不成还会害你?!我们村多少女人想跟寓叔,吃喝不愁,他看得上你,你不知道我多为你开心。”
又低声说:“寓叔的本事你不是不知道,如果不是他说我们这边的水会全干,我带着你跟着他一起提前南下,你我早就被渴死了。”
他见徐薇还是一脸抵触,继续说:“后来他又说会大降温大降雨,哪一项没说准?后来又说要积大水,说要回乡,不过不少人不愿意,路上耽搁了,结果半路上我们就遇上大水。你看没看见外头那两层楼高的水?”
“薇薇!现在大家都把他当神仙看,他那里的东西吃穿不尽!”重点是也没人敢打他主意。“你就不要惦记王自勇了,他跟你不配。”
徐薇哭起来:“那你为什么还找他说话?我以为你接受他了……”让她误会。
徐浩只能叹口气:“你要知道那么多干什么?等着我搬东西回来就好。王自勇,也就有那么一点用处,不是我找他,也是别人找他。寓叔也是看在我跟他认识的份上把这活儿交给我,我不得办好了让他高兴,以后对你好一点?”
俞蘅听到这里,倒是对那个寓叔特别好奇。他自己是警惕心强,看到气候变化就往最坏的方面想,提前做准备,是带着赌运气的意味的。到目前为止,他运气很好,带着伍常欣及时规避了风险。
可是这很冒险。而这个寓叔,似乎是真的先知。
他关上门慢慢回房,边走边想:如果这个寓叔真的本事这样好,他可以靠着他提前知晓末世变动。这对他来说非常有利的。
可是问题是,这位寓叔似乎野心勃勃,他们之间友好相处是比较难的。他今晚还打了两个人!
俞蘅的心情,随着越接近十一楼,越平静下来。从徐浩的话中,他推测徐家村的人已经对吴春妍他们的物资虎视眈眈,而已经打入吴春妍他们内部的王自勇就是那把钥匙。
他们刚来第一天,就已经迫不及待试探,串联。他之前的推测要推翻了,徐家村人等不了几天,今天肯定会动手。
回到家,张韬还窝在沙发上等他,一见他就声音沙哑地问:“怎么样?”
黑暗里俞蘅摇摇头:“他们和王自勇搭上了。”又解释了一下王自勇的身份。“王自勇会很尽力去做这件事的。”一边是寄人篱下靠人施舍,一边是孩子的妈年轻貌美,加上“小舅子”的刻意引导,未来衣食无忧自己当家做主。哪个有诱惑?
“那我们怎么办?我听你这么说,这伙人不是好人啊。”张韬忧心忡忡:“要不我们搬走吧。”
俞蘅再次摇头,将寓叔的可疑之处告诉他:“沿路过来这么多酒店宾馆,他怎么就看中这家了?”他们过来的方向俞蘅那天看见了,是科西路那边。那边酒店宾馆有不少。水那么冷,为什么硬是要游过来?
他选择最高层,是防范于未然,那么寓叔呢?
“我们盯着他,我觉得会有好处的。”
张韬目瞪口呆,反应过来也跟俞蘅一样有些惊喜,连连点头。
已经四点多了,两人回去睡了一个回笼觉。俞蘅心里藏着事,七点多又醒了,恰好孩子也醒了,他就把孩子从伍常欣房间抱出来,轻声地哄他。
伍平安睁着黑溜溜的眼珠子盯着他看,咧开嘴笑。俞蘅也不由自主笑起来。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真乖。”
他抱着孩子开始做早餐,一个炉烧水,一个炉煮粥。很快伍常欣也起来了,帮忙泡奶粉。
她的脸色很差。虽然怀孕生产很顺利,但是坐月子实在没有好东西给她补身体,气色就一直不好。俞蘅就叫她:“去拿瓶牛奶烫一烫,喝了。”
伍常欣一直想把牛奶留给孩子,俞蘅让她喝她总是没听。今天看俞蘅严肃,就老老实实地拿了一瓶放进水里温。
“你自己身体要赶紧调好,才有力气看孩子。不要什么东西都想着留着以后。平安不缺你那口吃的。”
伍常欣不好意思地低头,低声应了。
等伍家吃完早餐,俞蘅又下楼去。四楼餐厅,他只看到在收拾碗筷的王自勇,他过去问:“吴姐呢?我想找她换点酒精。”
王自勇厌恶地看他:“不知道!”李丽凭什么将东西给他?难不成是看上这个乡巴佬?
俞蘅不以为然:“哦,那我去她房间找她。”
“等一下,吴姐她不舒服,回房间睡了,你不要去吵她。”王自勇急忙说。
“那我去找柳哥。”
“柳、柳哥也不舒服……”
俞蘅冷笑:“难不成都着凉了?”
“对啊!昨天太忙了,都累病了。”
“那行,等他们起来我再来吧,你帮我转告一下。”
王自勇也顾不得对俞蘅的厌恶了,见他放弃要走,巴不得他赶紧走:“好好,你放心吧。”
俞蘅还是去了一趟吴春妍的房间,结果就敲门无人应。
“吴姐出去啦,你回头再来吧。”隔壁的人说。
俞蘅就笑了笑,离开了。柳国辉那边他也没有去,想必是一样的结果。
动手挺快。他叹气,明知道无法阻止,他还是忍不住下来看看。
之后的两天,俞蘅都没看到吴春妍他们四个人出现。有人去问,结果一无所获,王自勇说:“他们在忙。”在有的人心里,王自勇和吴春妍他们一同吃饭,应该是一伙儿的,他的话可信。却有的人机灵的人发觉出不对,却明哲保身不敢说什么。
俞蘅半夜偷偷查过,找到他们被关在六楼一间房间里。四个人都在,虽然不能行动,却有吃也有喝,算是变相被软禁了。
得知他们没有生命危险,他对寓叔他们等人的行事也有了初步的判断。
之后又过了两天,徐家村的人彻底占据了这栋大楼,他们以压倒性的人数和强于别人的内部管理,让其他人完全不管发出声音。连俞蘅家隔壁那个大嘴巴的男人,也不再高声阔论发表不满了。
都十天了,除了俞蘅,谁知道吴春妍他们还活着?有这样可怕手段的人,谁敢惹?而且也有少数人觉得,吴春妍是自己放狼入室——谁毒看见了,面对徐家村的人,她可热情着呢。
令俞蘅惊奇的是,他们占据了酒店的仓库之后,并没有分发东西到每人每户中,而是每天三餐定时定点在四楼餐厅开饭,徐家村的人一拨人煮饭一拨人吃饭,接着反过来。纪律严明得堪比军队了。
不过那个寓叔从来没出来吃过饭,一直都是有人送饭给他,俞蘅也一直没见过。送饭的人俞蘅也有印象,就是徐薇。而且她似乎就住在里面。
而王自勇俞蘅也在观察中见过,他是带着孩子和老妈一起吃餐厅的。孩子一不听话,他不是打就是骂。跟之前万分宠爱孩子的模样大相径庭。
生活井井有序。即使是住户之间产生矛盾,也是徐家村的人去调解,吴春妍他们几个人的痕迹,就这么慢慢地被抹去了。等到他们消失五天后,一场泼天大雪的到来,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就更加没人记得他们了。
吴春妍将酒店管理视为自己的职责,每天左旋右转忙得脚不沾地。不知道现在被困在一方天地里,心中是何感想。
这场雪真的很大。
在伍恒乐记忆里,第一次见到雪还是他七岁的时候,他还摸过。小小一点点,落在玻璃窗上就晕出几点水珠,凉凉的。那场雪很小,飘下几朵小雪花,不过十分钟就停止了。
可是在他们这边也是多年难得一见的。
不过那跟这场雪是完全不能比的。
下雪这天早晨,俞蘅醒来之后照例打开窗,想留出一点缝隙给房里通通风。恰好屋里伍平安哭了,他就没注意看窗外——也没啥好看的,天天下雨夜夜下雨,都看腻了。
刚转身,开着缝儿的窗啪地一声巨响,他转头看,一股强风夹杂着冰凉白色的雾气扑面而来。就像混杂着冰块的冰水从头大脚倒了一身,刹那间透心凉。
“怎么回事?”他完全无法开口,嘴巴刚张开就一团冷气堵过来。半眯着眼睛摸索着向前,俞蘅终于将窗户关上。
“怎么了哥?”伍常欣和张韬都给吓出来了。伍常欣一边抱着孩子一边走过来,见俞蘅满脸都是水吓一跳:“哥你淋雨了?”急忙忙去拿毛巾给他。
俞蘅擦了把脸和脖子,不由得还打了个哆嗦。
“外面风太大了。”俞蘅说着凑上前去看,眼睛慢慢睁大。
整个天地间仿佛塞进了一大团棉花,棉花簌簌地、密密麻麻地往下掉,被强风卷着四处乱砸。
“这是下雪了?”
张韬和伍常欣都各自找了个窗户隔着玻璃往外看,纷纷发出惊呼。
“天好大的雪!”
张韬要开窗,俞蘅制止他:“别开,外面的风特别大。”
伍常欣一脸惊喜:“我都没见过雪呢!平安快看,这是雪哦。”她托起伍平安,伍平安咿咿呀呀地叫。
窗户不能开,俞蘅就开了一点门缝透气,从外头传来不少尖叫,甚至还有玻璃破碎的声音。结果到了中午隔壁就搬家了。
俞蘅听到动静出去看,就看到了搬家的是那家大嘴巴的男人。
“哥们,怎么了?”
男人哭丧着脸:“我家的死孩子把窗户都打开了,所有窗户都坏了,没法修。住不了人了。”
俞蘅哭笑不得,目送着他们一家五口来回搬着东西到了楼下。十一楼已经住满了,没有别的房间给他们。
这雪洋洋洒洒下了五天五夜。到了第六天,俞蘅特地下楼,站在ab座之间的天桥上,感触更深。
积水已经到了淹到了三楼,几天的暴风雪在水面结成一层冰,俞蘅站在那里,能够清楚地看到底下的冰层。
积水不干净,积雪也显得有些脏污。浮水中的垃圾琐碎被冻住,放眼看去,街道就是插满了乱七八糟垃圾的滑冰场,参差不齐。
之前停在外头的塑料船,也只剩下一个角突在冰面上。
实在是太冷了,俞蘅拉拉帽子往回走。路上遇到好几个跟他一样出来看雪的人。
“冷得受不了啦?”有个年轻小伙笑他。他也笑笑,拢着手上楼。
又过了两天,积雪更厚了。有人拿棍子去戳冰层,戳不坏之后就有大胆的人踩上去。走动完全没有问题。
这就像是一个讯号。不少人在外头走动起来,搬家的搬家。除了那天徐家村的人全体出动,外头难得见到这么多人。
张韬也想出去,到附近的商场店铺看一看。能再扒出一层皮也是好的。
“别去。”俞蘅觉得不安。他低头看着楼下,人走动间就像一只只蚂蚁。“徐家村的人,可一个都没有出去。”就算是哭着喊着要出去玩的小孩子,也被父母一顿巴掌。人口基数三百多人的徐家村无一人上街,俞蘅发现之后也压抑自己想出门的念头。
张韬就没有出去。到了下午,外出的人更多了,酒店里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外出,有人带回来一袋密封完好的香肠,这可引起了小轰动。这袋香肠被十一楼其中一户人家用米换回去了,晚上整条走廊都弥漫着香肠的香气。
香气勾起了馋虫,也勾起了欲望。
第二天,更多的人外出,可是变故很快发生,返程的人们脚下的冰层骤然断裂,猝不及防之下大部分人掉进冰水里。
那股彻骨的寒冷,化成一声声尖叫和求救。
骤然冰冷之下,即使会游泳的人也脚底抽筋,直直往下沉。更不要说不会游泳的人了。
这层看似厚实的冰层,不是铺就通往希望的大路,而是吞噬性命的沼泽。
零下十几度,敢下水救人的很少。不少人扒着窗户,一脸木然地往下看。
吴春妍扒着玻璃,眼睛瞪得大大的,转身大叫:“b座那边有塑料船!快去救人啊!”她大喊着,死命地拍着门,踹着门。
陈巧掀开眼帘看她:“吵死了,都被关了这么久,你还是这么心系天下啊。”
庄小燕默默地喝粥,不发一言。柳国辉轻轻拍拍陈巧的手背, 对她摇摇头。
“我说错了吗!”陈巧猛地站起来,指着吴春妍说:“如果不是她认不清现实,非要闹,我们会被拖累一起关在这里吗?!本来他们都说了会分一份食物给我们的,结果呢?都被她搅没了!我怀着孩子,天天在这里喝稀粥,出不了门,我跟母猪有什么区别?”
陈巧呜呜地哭,柳国辉慌得很,赶紧抱她进屋哄。庄小燕喝完粥,放下碗也回屋了。
吴春妍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桌上没有热气的粥,喉咙处的呼叫也卡住了,嘴巴张了张,她突然蹲下抱住自己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