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场大雪,新年便要来了。
青姨娘被送去了贾氏那里,陆芜荷并不知晓,还在寻找机会讨好陆芜菱和出现在罗暮雪面前。
年前也不便再找西席给霖哥儿,所以陆芜菱等霖哥儿几身衣裳做好,到了腊月廿三,便打发他带了些年货,回去贾氏的庄子上,约定正月十五元宵节后再来。
霖哥儿自然愿意回去陪他娘过年,便欢欢喜喜走了,并说回来要给姐姐带礼物。
罗家因为是新贵,仆人们情况也比较复杂,家生子这种老门第常见的奴仆罗家是没有的,他家仆役一般是三种,别人所赠,自己家才买和雇佣。
雇佣的如一些管事,绣娘和账房先生肯定是要回家过年的。
罗暮雪的师爷,亲随等亦是。
陆芜菱要提前叮嘱,准备好他们的工钱和过年的赏赐,如师爷,跟着罗暮雪一年是一百两加四季衣裳,茶水饭食,伺候他的小童,可现在遇上过年返乡,不但这个月的银钱少不了,还要额外送他年礼。
这个年礼要视他的家庭状况,家乡距离远近而定。
比如说现在这位师爷,山西人士,家中有一妻二子一女,长子已婚,一女待嫁,幼儿尚小。一旬前便要回乡过年了。
陆芜菱考虑到他回乡路途不算近,如腊肉火腿生鲜瓜果等年货是不给他带了,他有妻女,便要送他厚缎四匹,两匹颜色老成的是给其妻,两匹鲜艳的给儿媳和女儿,另外送了一匣子宫花,笔墨纸砚两套,好茶叶两罐,金银锞子各两对,又送程仪二十两。
别的管事账房也大都是这般原则,若是路途近,便要多给些难得的生鲜并腊肉腊鱼等物,若是家中女眷多,就要多给些绸布小首饰等。
另要根据他们的品级,表现来作出删减。
不可悭吝,亦不可过于大方。
所谓赏罚分明。
而买来的下人,如有家在本地,亦可过年空出几日回家,需提前同管事或者管事妈妈们报备,再由管事统一筹划。安排妥当。
因真正过年期间事情并不多,伺候的也只得主子和主母二人,所以不少人都获准回家。
到了除夕夜里,罗家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一人口。
繁丝和淡月都是不回家过年的,繁丝上次看了那男子,已是首肯,陆芜菱打算年后便要给她准备嫁妆。
陆芜菱写了不少春联,罗暮雪兴致勃勃,同她一起四处贴上,又有桃符等物一一准备。
吃食自然极为丰富,除了年糕,饺子什么的,除夕夜的菜品也是应有尽有,无论是海鲜还是山珍,都不缺少。
鲥鱼,鱼翅,飞龙,熊掌……有的是圣上赏赐,有的是别家所赠,有的是下属孝敬,极少有自家采买的。
陆芜菱颇通此道,什么东西,何时好吃,如何吃最佳,配什么,乃至推陈出新。
鲥鱼清蒸最好,只此时的鲥鱼并不算好吃,所以干脆用冬笋香菇红烧。
鱼翅是干的,水发开和秋天备下冻着的蟹黄一起做成羹。
飞龙做汤极为鲜美,又加了几种长白山特有的野菜。
熊掌是程果毅送的,罗家厨子还真不会做,专门拿到玉肴楼去请了大厨做好。
另外又准备了几样别致的炒菜,精美的点心汤羹。
酒喝了秋天时陆芜菱自己带着丫鬟们酿的葡桃酒,酒体紫红澄澈,罗暮雪和陆芜菱等人都没喝过太好的葡萄酒,自然也不会去挑剔酸度和单宁结构,只觉得比起粮食所酿的浊酒更为甜美芬芳。
罗暮雪自然夸奖了陆芜菱一番。
过年前后足足一个月的休沐,再也不用一大早半夜就起床天黑着出门去上早朝,虽然偶尔还要巡视一番锦衣卫,却比平常清闲得太多了。
罗暮雪很是享受了一番同陆芜菱整日粘腻在一起的时光,同吃同睡,恣意交欢,一起看书练字,或是罗暮雪练剑,陆芜菱在旁边观看,罢了给他用准备好的汗巾拭汗。
又或一起在下雪后在花园里烤肉。
五天飞一般过去。
期间除了陆芜荷一定要“给姐夫拜年”,跑了出来一次,一直都十分完美。
初六初七出门去给一些同僚拜年,并在家也接待了一些来拜年的下属,初八初九他们去前两年同去的庄子住了一夜,又泡了两次温泉。
这次罗暮雪终于得偿所愿,同陆芜菱一起洗温泉。
事后陆芜菱红着脸,看都不肯看他,罗暮雪因此直到晚餐时止不住嘴角上扬。
他们本来打算住到初十,干脆去旁边庄子叫了霖哥儿一道回城。
可惜到了初九中午,突然有锦衣卫下属快马来报,圣上遇刺。
罗暮雪自然是闻之色变,立刻安排人打算稍后送陆芜菱回京,自己则是快马加鞭,同他的下属先赶了回去。
陆芜菱自然也不免心惊胆战,好在说是圣上无事,并没有受伤,只是几个刺客脱逃,锦衣卫没有立刻抓住。
于是罗暮雪走后,陆芜菱独自收拾行李,也顾不上再去叫霖哥儿,只是叫庄子上的人去那边说一声,说是本待过来叫上霖哥儿,谁知京中出了急事,如此便还是如旧议,过了正月十五再派人来接霖哥儿。
陆芜菱同繁丝等丫鬟收拾停当,由人护送,便坐上马车回京了。
到了家里,找外头跟的人一问,罗暮雪并未返家,而是径直去了皇宫。
陆芜菱一时也无心旁骛,她焦急不安在家里等着消息,一直等到天黑,才传了消息回来道罗暮雪今日要在宫中值夜了。
陆芜菱有些怅然若失,只好自己回房去睡。
繁丝给她薰了苏合香,鸡翅木妆台上铜镜擦得锃亮,旁边一个定窑花瓢里是几支腊梅,还有一盆水仙在窗台上开得正好。杨黄色锦缎被子上绣了各色灯笼和折扇,柳青色丝缎枕头拍得又轻又软,又用黄铜雕花鎏银汤婆子将被窝里焐得暖暖和和。
繁丝看陆芜菱面带愁色,宽慰道:“圣上无事,想来将军也没什么,最多是辛苦几天在宫里轮值。”
陆芜菱点点头,道:“车马劳顿,今天不用给我值夜。你也早些去歇着。”
繁丝道:“我睡外间,夫人有事便叫我一声。”
陆芜菱换了亵衣,钻进被窝,繁丝给她吹熄了蜡烛,便走了出去。
陆芜菱起初睡不着,后来迷迷糊糊有些睡意,还没等睡得十分熟,就恍惚感觉身边一沉,然后有只冰凉的手摸索进她的被窝。
陆芜菱反映过来,浑身僵硬,张嘴欲叫,却被那手一把捂住嘴,一个声音喘息着低低在她耳边笑道:“莫要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