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勉强控制住自己喷薄欲出的情绪,转移话题:“你是故意占据人见城的吗?”
“是的。”奈落轻笑,“那是好些年前的事了,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因为我觉得人类很有意思,只要给他们一些好处,甚至是展示一点点实力,他们就会臣服。当然,如果你能承诺为他们延长一些寿命,更是能得到无数人的忠心。”
流火心中蓦得升起一股莫名的反感,也有一股强烈的怒火。总是这样!总是把自己抽离于人类,就像他从未和她有过那些过去,就像他是一个真正的妖怪般!
“你以前也是人类!”她控制不住地道,声音带上了尖锐与恶意。她非常不喜欢奈落的这种语气,鬼蜘蛛虽然也非常讨厌人,但从来没有这样高高居上!
她认识的鬼蜘蛛从来就不是这样!
……
……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情绪中。奈落的表情很冷漠,甚至可以说是阴冷。他淡淡地盯着流火,带来异样的压迫感。眸中隐隐有异光闪过,但流火看得不是很清楚。
“奈落,你是鬼蜘蛛!”流火咬咬牙,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在这一刻,她觉得眼里很酸涩,但她努力压抑着这种足以称之为软弱的行为。
奈落嘴角微翘,带起的弧度让他精致的五官更加迷人,也更加冰冷。“我曾经告诉过你,鬼蜘蛛消失后我才出现的。”
“但你不能否认自己的出现是因为鬼蜘蛛,你不能因此而抹灭鬼蜘蛛的存在!”话已出口,流火也不想再压抑。虽然心中清楚这句话一定会让奈落更加恼怒!
两人之间的空气有如实质般的压缩着,像是一个火药库般,只要一点点火星便会引爆。看着奈落再也看不到任何表情的脸,流火甚至有种感觉,他恼怒异常。那种压迫感甚至让她觉得,他有可能会对她动手。
她咬咬牙,倔强地看向奈落,盯着他的眼睛,那又流转着各种情绪,却被一层层的迷雾笼罩,看不出一点端倪的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奈落终于动了。
他淡淡地站起身,笑出了声。低醇的笑声明明悦耳到极点,却让流火原本紧张的心沉入了谷底。“流火,你只是不愿意承认鬼蜘蛛已经不在了。你甚至不敢相信自己会忘记鬼蜘蛛,所以愧疚、自责、后悔。你在我身上寻找着共同点,甚至看不惯我与鬼蜘蛛的分歧,只是不想让自己太过愧疚罢了。”他的笑声带着浓浓的讽刺,“但是,你凭什么让我承担你的这种情绪?”
流火一颤,咬着唇的牙齿有些发抖。他将她的心思猜得异常准!她甚至连反驳都找不出借口。
“你试过了,不是吗?”奈落带着同情地看向她,“我想,你应该知道了我和鬼蜘蛛之间的区别。可你根本不相信,现在,甚至想逼我承认。”他呵呵轻笑,“流火,告诉我,我为什么要满足你的要求?”
流火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是的,她从一醒来就不停地告诉自己,虽然她在无意识中抛弃了那个孩子,那个除了她以外,从来没信任过别人的孩子。但是还不晚,奈落还在,她可以弥补自己的错误。总有一天,鬼蜘蛛会知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拒绝相信奈落和鬼蜘蛛不是同一个人这件事!
“对鬼蜘蛛而言,你或许是唯一的不同,”奈落无情地道,“但是对我而言,你只是一个分/身!”
流火浑身颤抖得有如雨中树叶,平添了无数的凄凉与悲哀。
但奈落并未停止自己的话。“我想,你搞错了很多事。我愿意付出关心与善意,并不是因为我是鬼蜘蛛,而是因为……”奈落顿了顿,突然笑了一声,毫不掩饰浓浓的嘲意。
“因为什么?”流火呼吸不稳地道。心中的希望一直都像一个泡泡,现在被强行戳破,但她还是抓着那一丝丝几乎不可能的希望。
……她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是对的!
“因为你未曾对我有敌意,你愿意承认自己是流火!”奈落冷漠又残酷地道,“我付出关心,并非因为你与鬼蜘蛛拥有过去。对我而言,那些记忆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他冷锐地道:“流火,你的误会让我很不悦!”
流火脸色惨白,眼泪控制不住地滑落。
“我想,你大概还需要在外面多待一些时日。”见到流火这副模样,奈落的语气终于缓和了一些。他探手,揉了揉流火的头发,就像每次鬼蜘蛛触摸她一样,动作也带上了一丝温柔和宽容。“我想,你还是该自己想清楚才是。”
他起身,转身离开。
流火慌乱地看着他,“你去哪里?”别丢下她。
奈落看了她一眼,脸上的冰寒化去,像往常一样温和地道:“流火,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就回来吧。我会在城堡里等你。”说罢,身子有如鬼魅般晃了晃,就在原地消失。
“别走!”流火惊慌地一把抓去,想拉住奈落,但随即发觉手中紧握的东西不再是奈落的身体。她睁大了眼睛,发现自己居然抓着一个木偶。一个缠着根黑黑的、卷卷的头发的木偶。
藏青色的宽大衣袍滑落在地,她眨眨眼,衣袍化为一阵烟雾。
流火呆呆地站在原地,她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紫色的外衣。如果没有这件衣服,她真会觉得刚才的一切只是在做梦。
……
……
微风再次吹过,孤零零站在火堆旁的流火感觉脸上凉嗖嗖的。她慢慢地坐下,再次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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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是一个人吗?”
“姑娘,这些小事由在下来就好了,我的手艺很好的!”
“姑娘,你能为我生孩子吗?”
……
……
已经记不清这个和尚在身边有几天,流火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那天,奈落离开后,她一个人在这个小溪边呆了好久,最后发觉,无论她有多伤心,还是没办法阻止肚子饿这件事。
她正在别手别脚地处理着食物时,突然就出现了一个和尚。
“姑娘,需要我帮忙吗?”和尚披着蓝色袈裟,穿着墨色的僧袍,一头的短发相当精神,脑后的那一缕长发让他多了几分亲切感。和尚长相颇为周正,最出采的便是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善意,很容易让人起好感。
瞄了和尚一眼,流火不愿意搭理。她很不喜欢和尚,因为每次与和尚这类人相处后,结局总是不太愉快。想到以前的事,流火心里一痛,心情更加低落了。
“姑娘,鱼不能这样做的!”和尚也不在乎流火的冷淡,过一会儿,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我这里有刀,不如让我来吧!”
流火眨了眨眼睛,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鱼的尸体,最后决定不与食物作对。
她默默地站起身,退后几步,让和尚处理着破破烂烂,甚至有些支离破碎的鱼。不知为什么,她总能将这些鱼弄得残破不堪。刚才为了去个鱼腮,她居然把鱼头给扯了下来。
……力气大的女生可能都不太适合下厨吧。
和尚果然没吹牛,三下五除二地就将鱼弄好,串起。他回头看了看还冒着烟的火堆,那一堆摆放得乱七八糟的柴火,嘴角抽了抽,挽了袖子上前把火堆也弄好了。才一会儿功夫,篝火冉冉,鱼香四溢。
流火沉默了一会儿,不客气地坐在和尚对面……一条鱼的前面。这个和尚很贴心地只在自己面前留了两条鱼,其余的都放在对面。仿佛他知道流火并不想离他太近。
“要调料吗?”和尚在自己的怀里掏了掏,和蔼可亲地问。
流火没吭声。
和尚也不在意,抛了两个瓶子过去,“试试?”
流火一抬手,接过,打开一看,盐和香料。也没客气,往鱼上洒了洒,又抛了回去。
一片安静中,鱼终于烤好了。
流火伸手拿了一条鱼,不顾烫地吃了一口,忍不住直呼气……太香了!比她自己弄得好吃的不知多少倍!
和尚也没客气,吹了吹眼前的鱼,动作也不算粗鲁地吃了起来。这个和尚有些奇怪,他的右手用布粗粗地缠着,上面还缠着一串佛珠。并不是普通和尚那种拿着,而是缠着,连吃东西都没有拿下。
流火瞄了一眼,随即继续埋头啃鱼。
“不错!”和尚也吃得很开心,他想了想,伸手在自己的行囊中掏了掏,找出一个葫芦,打开,喝了一口后,爽快地呼出一口酒香,“味道真好!”抹抹嘴,他向流火递了递酒葫芦,笑嘻嘻地问:“姑娘要不要来一口?”
流火有些嫌弃地看着葫芦嘴上的油印,扔下手里啃干净的鱼骨头,继续啃另一条鱼。
和尚不以为忤,自己倒是一口鱼一口酒地吃得开心。
酒足饭饱,和尚没什么形象地四肢张开,仰躺在草地上呼呼大睡起来。连法杖都被他抛在一旁。
流火有些无语地看着,最后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服,也闭上眼睛靠在一棵树上休息起来。
夜空中繁星点点,睡得不省人事的和尚翻了个身,流火警惕地睁开眼睛,发觉他只是换个姿势,便再次闭上眼睛。
在她没有看到的角度,看起来已经睡熟的和尚嘴角弯了弯,只是呼声仍不绝。
第二天,和尚在看到流火再次用妖力抓到鱼后,完全不提她是妖怪这件事,也完全不顾自己的职业道德这件事,开始殷勤地问:“姑娘,要不要喝汤?我去采些蘑菇?”
流火看了他一眼,发觉他确实是真心在替这件事操心,只能继续沉默。
“或者你更喜欢野菜?”和尚眨眨眼睛,理解地道:“其实野菜汤的味道也不错,当然,如果能加上刚做好的纳豉味道会更好!正好,我带了一些出来。”
懒得理他,流火转身准备处理鱼,和尚赶紧道:“姑娘,我来我来!”
……
和尚像是没看到她的嫌弃,继续笑道:“你还是觉得野菜豆豉汤更好?没关系,我把鱼处理好,便去摘些野菜,我昨天从那边经过时,”说着,他指向一个方向,“那里有一大片地菇。啊!姑娘,你别搞错了,那个不是蘑菇,是野菜。虽然有些难洗,但味道特别鲜美。我觉得加上一些纳豉味道会更好!你要不要试试?”
……
“当然,你也可能不太喜欢纳豉的味道!这个很有营养的,可以让姑娘的皮肤更白,更滑腻,当然,手感也会更好!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纳豉可以止汗止喘,还能令你胸闷顿减,能安然入睡。姑娘,我瞧你的脸色憔悴,一定是昨晚没休息好。吃些纳豉一定能改善你的睡眠,以前我睡不好的时候就经常用纳豉打汤,既香且鲜,味道美妙难言。当然,纳豉虽然好吃,但必须配上野菜,要是用蘑菇便会让它的味道大打折扣……”
流火咬牙切齿地打断和尚的淘淘不绝。“你能不能闭嘴!”
和尚原本就明亮的眼睛在听到流火的声音后亮得有如星星。他惊喜地道:“啊!姑娘,你的声音真好听!你生的孩子一定也会像你这样好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