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她会做?]
“我守了承诺,她自然也要守。”鬼蜘蛛嗤笑,否则他才懒得与芳子那个丑八怪吃饭。
[若她反悔你又能如何?]
鬼蜘蛛哈哈一笑,“有证据吗?下手的又不是我!如果静真的动手了,我就是赚到了。”他摸了摸下巴,带着强烈地兴奋:“银子,你不觉得奇怪吗?健三和静……”
说起此事,银子也满心的疑惑。[健三也确实够奇怪。]静之前说的话她还记得,为什么特意要让静来培养鬼蜘蛛。是觉得猎物太弱小,养肥了再宰有成就感吗?银子摇摇头,因为健三近些年来几乎是放任鬼蜘蛛强大,非但没在他面前施威,甚至有种放纵的感觉。就健三以前的行径来看,这种事情是完全不可理解的。[难不成,他是活腻了?]
鬼蜘蛛一口口水差点呛到,“活腻了?”他古怪地看着银子,“活得不耐烦了,干脆自己一头撞死得了,找这么多事做什么?”
银子自己也觉得这个猜测荒谬,讪讪地道:[我只是随便说说的。]
“健三,芳子,”鬼蜘蛛沉吟,随即舔了舔唇,眼睛有如狼般亮起,“咱们的疑问,很快就有结果了。”
[希望不是你被追杀的结果。]银子没好气地道。
“她若敢背叛我,我只要还活着,就一定要了她的命!”鬼蜘蛛狠厉地道。
银子也没再唱反调,只轻哼一声。若静真敢动鬼蜘蛛,别说是鬼蜘蛛,她也绝对不会放过那个女人。
隔日,健三回来了。
[要我去看看吗?]银子紧张地盯着健三以及再次跟在他身后的静。
“当然。”鬼蜘蛛也不矫情,有这么好的资源不用白不用。
才一靠近,便又听到井上各种殷勤的话话。当然比招待鬼蜘蛛时热情的程度要更深一些。
银子不由作呕一声,强忍住揍井上的冲动。
“健三大人,您不在的时候,静居然到鬼蜘蛛那边去寻芳子。”井上悄声道:“不过这个女人倒懂得分寸,没进去。”
健三本来健壮的身材这几年也开始变得有些痴肥,脸上皮肤也难免地垂了些。听到这些话,本来没有什么表情的他却笑了。
“鬼蜘蛛也是奇怪,本来说要出去几天的,结果第二天就回来了。”井上继续报告着,听得银子差点没控制住一巴掌扇了过去。“昨天倒是在房中闷了一天,芳子倒是像以前一样老是跟着他。这个女人八成是被鬼蜘蛛迷了心神。静也是,居然也不管管女儿。那小子哪像什么好人,还不如跟着我来得更爽快些。”
健三笑骂:“你小子的习惯最好别在这里使,没几个女人受得住。”
井上谄笑,“我这不是随便说说的,芳子怎么说也还年轻,自然得好好服侍健三大人。”
“滚!”健三一脚踹去,井上笑眯眯地承了一脚,然后眦牙咧嘴地继续保持笑容。
银子轻舒口气,总算不用被继续恶心了。
强盗们吃饭一般都是在一起的。当然,也有健三不高兴的时候,他们各自躲在房中避风头,生怕惹着他被一刀砍了。
静像往常一样,坐在健三一旁服侍。健三仍像平常一样,她拿什么来就口就吃,毫不犹豫。
众人见健三心情不错,也没有拘谨,笑骂声,谈笑声,与往常吃得满地狼藉,让旁人看着就没有胃口中。
没多久,饭吃完了。健三毫不讲究地拿袖子擦了擦嘴,转头看向静:“满意了?”
静的脸刷得白了。
“我猜中了。”健三微笑,以陈诉的语气道。
[他发现了!]银子惊声道。[鬼蜘蛛,健三发现静动手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吃下妖毒,你小心些!咱们随时准备杀出去!]应该是吃下了吧,如果静真的下了毒的话。银子回忆方才健三的动作,真的是毫不迟疑地吃下静准备的每一样东西。想到这里,她心中又泛起了那种怪异感,明知道有问题还吃?为什么?
其他强盗没有发现他们的异样,仍是吃吃喝喝。健三和静的对话声音并不大。
鬼蜘蛛听到银子的警告,面不改色,但整个人已经处于警戒状态。没有人发现,他的手悄悄地摸上了长刀。
健三眼尖地看到鬼蜘蛛的小动作,呵呵笑了两声,“你小子动作也太慢,不过够谨慎。”
这种语气一出,众人的笑声顿停。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健三怎么突然会这样说话。他们记得,健三上次用这样的语气时,木和大树就死了。
井上眼珠子一转,突然指着鬼蜘蛛,“你做了什么?”他完全是臆测,因为方才告了鬼蜘蛛的状,这会儿倒是直觉鬼蜘蛛可能搞了鬼。
鬼蜘蛛怎么可能傻到承认,装出满脸的无辜,“怎么了?”就算他不怕这些强盗,但真要群起攻之,他也要费一番手脚的。左手不由轻轻握住一个小瓶子,里面是剩下的妖毒。他没傻到把所有的妖毒都交给静。这东西就算杀不死健三,也能见血封喉,是杀人放火的居家必备。
井上有些疑惑,看看健三,又看看鬼蜘蛛,猜测着健三的下一步指示。
谁知健三根本不想搭理他,不耐烦地道:“井上,少废话。我现在时间不多,别浪费我的时间。”说罢,他动作迅速地将佩刀拔出,扬手便朝井上扔了过去。
井上怪叫一声,躲了开来,却是再也没说话。他已经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而且此刻的他分明感觉到众人对他的敌意。健三的动作给了大家一个很明显的误导,大家现在以为是他惹健三不高兴了。
“井上,你对首领做了什么?”有强盗已经开始呼喝了。他们惊慌着,却又带了一丝若隐若现的惊喜。毕竟井上也不怎么得人心。或者说,在这个地方,就没有真正的友情,所有的一切都有价码的。
“我没做什么?”井上吓了一跳,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我能做什么?”
“闭嘴!”健三大吼一声。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健三满意地看着不敢吭声的众人,再看向脸色沉寂的鬼蜘蛛。“小子,也不枉我挺看好你的,居然真的下手了。”
鬼蜘蛛心中已经明白过来,健三已经肯定他是凶手。“你是故意的。”
“当然。”健三哈哈大笑,“否则,你以为自己玩的这点小花样真能瞒得过我?”
“为什么?”鬼蜘蛛站起身,看似气宇轩昂,实则背脊微弓。这个时候没人会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再坐着就是傻子。
“也没什么,”健三叹口气,“只是厌倦了。”
所有的强盗在听到两人的对话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会儿全部反应过来,“哗”地一声全部站起身来。“鬼蜘蛛,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暗害首领。”
“鬼蜘蛛,纳命来!”
有人后悔着自己的迟钝,难怪井上能够左右逢源,居然第一时间猜出是鬼蜘蛛动的手脚。
“闭嘴!”随着健三第二次大吼,他的短剑已经飞出,狠狠地钉在离他最近,叫得口沫横飞的一个强盗胸前。
那个强盗惊诧地看着自己胸前的匕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鬼蜘蛛之前死。
“我现在还没死,你们就想造反了吗?”健三冷厉地道,“谁再敢说话,老子下一个杀了他!”
强盗们完全搞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到底是不是鬼蜘蛛下的手?为什么健三现在却有护着他的意思?
“满意了?”健三回过头,第二次平静地问静。
静哆嗦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就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帮这小子来杀我。”健三摇摇头,脸上带了一丝欣慰。“没想到你还能拖这么多年。”
“为什么?”静的所有力气都随着健三的这句话消失。她整个人往下滑,健三伸臂一捞,把她抱在怀里。
“为什么还容你活着?”健三很认真地想了想,“当然,刚开始的时候是想杀了你。后来就觉得,既然你喜欢,就由着你吧。反正,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谁说我会跟着你死!”静突然尖叫起来,“你这个该死的强盗,我为什么要跟着你死?”
健三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在自己怀中爆发的模样,神情中的笃定却是不容置疑。
“将我强行禁锢在这个鬼地方,还让我的女儿成为你们的玩物,健三,我凭什么要跟着你一起死!”他的态度像是踩中了静的痛脚,彻底地激怒了她。静再也不复之前的木然,疯狂地叫了起来,“没有一天我不在想你的死状!健三,我天天都在祈祷上天早点惩罚你,早点让你这个恶棍消失在人间!”泪水一行行地滑落,将她平日整洁的发丝粘在了脸上。这时候的静哪还像个贵妇,和鬼蜘蛛平日里看到的泼辣村妇没有什么两样。
健三轻笑。他抱着哭得像个疯子似的静坐了下来,带了些许回忆的意味,“我也一直在想,自己究竟能忍你到什么程度。但我没想到在你真的动手杀我时,我仍不想杀你。”说到这里,他仍保持着那种异样的平静,像是在诉说着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般。
“不想杀我?”静茫然地看着他。“你不想杀我?”
“是啊!”健三轻笑,本来就有些苍白的脸面无人色,一缕黑血顺着嘴角流出。
被那缕黑血刺激得眼前一片血红,静大力地摇头,整个人却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我不过是你的下等奴仆,现在却是强盗首领,还把曾经高高在上的你抢在身边足足二十年。”健三叹了口气,“所以有时候想想,我也该知足了。”
“知足?”静嗖地抬头,满眼仇恨,“你在杀了我的家人,在杀了芳子的父亲时,你的雄心壮志哪里去了?你不是想成为所有人的主人吗?你这就知足了?你不是想成为城主吗?你不是想成为所有人的主宰吗?就这样被我杀了,你居然会觉得知足?”
“是啊,现在知足了。”健三看着她,神情带上一抹从未有过的温柔。“有时候人的愿望会变的,静,你会明白这点的。”
从健三嘴角蜿蜒而下的黑血越来越多,一看就知道是真的命不长久。鬼蜘蛛也觉得呼吸也有些紧/窒,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轻易就把这个心头大患拔除。
“废物!”静下意识地用手去抹他嘴边的黑血,嘴中仍在诅咒,“所以,像你这样的废物会被我毒死,会被鬼蜘蛛取代!就算一时能耀武扬威又如何?还不是得到该有的报应,还不是得不到善终!”
健三长叹一声,闭上眼睛,“是啊,真的是废物。连我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是这样的废物。”说着,他的声音越发轻微了,闻不可闻。“早知会这样,我当初就不该掳走你。不,我早该把你掳过来。静,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芳子的父亲。那几年,我真的快要疯了。”
“废物!”
已经闭上眼睛的健三突然强行睁开眼睛,深深地看了静一眼,随即无力地再次闭上眼睛。“我在下面等你。静,别让我等久了。”
……
……
好一会儿,健三再没发出一点声响。
[鬼蜘蛛,健三这是死了还是没死?]银子疑惑地问。
鬼蜘蛛沉着脸,手不离刀。
静原来还在低声诅咒,见健三再不吭声,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推了推他。
健三应手而倒。
所有的强盗吓得大叫起来,倒下的健三在头撞上地板的一瞬间,七窍涌出了大量的黑血。显然,他已经没了气息。
“站起来!”静的声音像是被什么重物压过般,嘶哑中带了丝异样的尖锐,“健三,站起来!”
“母亲!”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的芳子这时才反应过来,她扑上来,一把抱住静,“母亲,你冷静一下。”
静怔怔地回头看她,仿佛不认识她一样。
“母亲?”芳子小心翼翼地道,“母亲,你怎么了?”
“滚!”静突然伸手,重重地将她一把推开。
芳子促不及防,被推得撞翻了离得最近的桌案。
“妖怪,离我远一些!”静尖叫,“滚开!”
“妖怪?”芳子傻傻地看着已经失去理智的静。
“骗子,都是骗子。”静喃喃地道:“他从来不告诉我自己是妖怪,还害我生下一个妖怪。”
芳子仰着头,失措地看着静。
“妖怪,你没感觉吗?”静讽刺地笑道:“你没感觉到自己不对吗?你没有发觉到自己的不一样吗?”
“妈……妈妈?”芳子的泪水突得滚滚而下,“您,您知道?”
“看到自己那副丑陋的模样了吗?”像是被健三的死激得彻底失去了理智,静就算是对芳子也没办法保持平日的淡漠。她突地捡起碗筷,像一个泼妇般狠狠地朝芳子扔了过去,“早知道会这样,我就该在你出生的时候掐死你!”
“我不是妖怪,”芳子躲都不知道躲,被砸得头破血流。她擦都不擦,哀哀地哭着,像是一个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误的孩子般看着静。“妈妈,我不是妖怪。”
静疯狂地大笑,“是,你不是妖怪!你的血统不纯,怎么能被称之妖怪。卑贱的东西,你是个半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