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落一寸一寸地顺着流火的脸庞吻上她的嘴角。
红晕已经布满了流火白皙的脸,她强行把头扭过去。
奈落并不着急,他用近似耳语的声音轻轻地道:“人在觉得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很容易就想到投诚。”这种轻言细语看似温柔,却暗含尖刻。“这并不丢脸。”他也是这么过来的。“努力展现自己的利用价值,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只不过想让自己的身价更高一些。”
流火的脸忽地通红,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直直地涌上大脑。
他什么意思?说自己只是拿矫?
明明恨不能投怀送抱,却欲迎还拒?
“我想,有件事你大概还是没弄清楚。”奈落低低地笑:“游戏规则永远是强者制定。”
流火方才还大红的脸惨白一片。
她明白了!终于明白为什么奈落要跟自己说这么多!
他确实不懂感情,否则也不会在临死前才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意。
但是他却深谙人心。她以为奈落心高气傲,以为用言语便能挤兑得他不对自己做什么。但她却忘了一件事,自己做的这些事没准是奈落玩剩的。
刚才,他并不是想跟自己夸耀苦难史,而是在用一个事实告诉她,他不像杀生丸一样拥有着良好的出生,他也是从底层中摸爬打滚过来的,他做过无数阴暗的事情。现在的他不需要曲意逢迎,是以实力为奠基的。
奈落并没有做更进一步的动作,他只是温柔地抱着流火,脸贴着脸,低低地道:“流火,别太顽皮了。”
明明奈落的语气像是在说些玩笑话,甚至带了些无可奈何的宠溺意味,可流火却觉得有股冷意从心底漫延开来。
怔怔地看着奈落抱着自己的手,那只修长如玉,莹润洁白的手。这只手一直握有她的生杀大权。
她以为自己好不容易挣取到了一片空间,她以为自己能够喘一喘气了,可现在一切又如梦幻的泡泡一样破灭了。“你不喜欢欺骗,”她的声音干涩,“是因为你一直都在欺骗别人。”
奈落轻笑,并不反驳。
“你知道我这样做的原因,是不是?”只觉得眼前有雾气在浮动,流火努力地深深呼吸,想把这股委屈到极致的情绪压抑下去。
她使那些小手段,就是因为不想当替身!不想随时都性命不保!她的要求并不多!
奈落沉默了。
他直起身子,方才拉开与流火的距离,手臂却情不自禁地一紧,将流火结结实实地抱在了怀中。
“为什么是我?”靠在奈落的胸口,感受着那里不是很温暖的温度,眼里的泪水终还是滑落,她的声音带上了颤抖,带上了深深的不解,甚至带上了怨恨,“为什么是我!”心底的情绪压抑到了极点,最后喷涌而出,变成了哽咽:“告诉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她会是分-身?为什么她会被奈落缠上?她为什么会穿越?能不能放了她?她真的快要被这种恐惧逼疯了!
奈落好一会儿才低低地道:“我也想知道。”仔细品味他低沉的音色,居然还有着和流火一样的迷惘。
流火将拳头塞到自己口中,不想将软弱的一面再次暴露在奈落面前。
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地求饶,甚至是咒骂!
这是最没用的行为!
奈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是个实力为尊的世界,一切的软弱都是没用的。
奈落依旧沉默,只是抚在流火头上的手渐渐温柔了起来。
有些诧异,流火能感觉得到此时的奈落仿佛卸下一层层重重的防备。其实她以前也有感觉到,但是她从不敢信。可不知为什么,这一刻的奈落却让她觉得没有威胁。
之前还激愤得控制不了情绪的她,这会儿居然逐渐平静下来。就在奈落那一下下的轻抚中。
“我不会杀你。”过了良久,奈落才轻轻地道。声音中带上了无奈,还有一丝恼意。话才出口,便闭上了嘴巴。
听到这句话,流火半晌没回过神来。趴在奈落胸口,她发了好一会呆才确切自己刚才听到的内容。
我不会杀你?
我不会杀你!
有些迟疑地抬头看向奈落,她眼里全是疑惑,还有一点点惊喜。
他说的是真的?
奈落微抿着唇,眼睫低垂,没与她对视,表情也带上了一丝丝的不自然。
“可是我……”可是我并不是你希望的那个“流火”!硬生生地将这句话煞住,流火方才还泛出喜悦的心又陷入了谷底。是啊,他们之间还有这样一个死结!
更何况,奈老湿值得相信吗?
感觉到她的僵硬和不信任,奈落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叹口气,缓缓地低头,凑向流火。
强忍住避开的想法,流火只能闭上眼睛。
等了良久,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动静。
她疑惑地睁开眼睛,只见奈落与自己靠得很近,深邃的眸子一错不错地看着她,近到她可以看到奈落那双经常被烟雾缭绕的眸子里倒映着自己的模样。
他的眼睛一直很奇怪,明明身边的那堆火明亮又跳跃,但在他的眸中却映不出来分毫,好像连他的眼睛不仅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掩藏了,连外界的事物也都入了不他的眼一般。
而此刻,流火却清晰地看到他的眼里有着自己的模样。
透过那双难得清亮的眼睛,她清楚地看到自己脸上的忐忑不安,以及欲进无力、欲罢不能的纠结。
感觉到皮肤上有一个微凉的东西滑过,流火的黑瞳瞬间一缩,彻底僵在原处。
奈落吻了她。轻轻地在她的额前落下一个吻,很轻的一个吻。
这个不含一丝情-欲的吻,透着令人心安的情绪。
“夜了,去休息吧。”傻愣愣地被拉起来,一个火花再次爆出,打破两人之间的僵窒。
一块小小的红星好巧不巧地落到流火的头发上,烫得她“啊”地一声,差点没跳起来。
奈落指尖轻弹,将那点火星弹开,只是难免烧落了几根头发。
奈落笑了笑,手并没缩回,反而揉了揉她的头发,半长不短的额发在他的指尖滑落,将流火的眉眼再次掩好。
“我……”流火结结巴巴地道:“我回去了?”
奈落唇角一弯,“好。”
一种说不出的心慌袭来,流火忙乱地冲他点点头,然后拔腿就跑,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赶般,跑得极快。
一个转弯,她绕过了一棵大树,脚步一顿还是缓了下来。
转弯时,情不自禁地再看了一眼,只见熊熊燃烧的火焰旁,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依旧矗立,浓黑影子的拖得长长,在火光中摇曳。
只是这一刻的奈落没有往日的孤桀与阴冷,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寂寥。
错觉!一定是错觉!
流火再不敢回头,一口气跑了好远,才在一个没有人的角落停了下来。
明明是妖身,明明这点奔跑对她来说算不上什么,可她却喘得透不过气。紧紧地抓着胸口,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仿佛在掩盖什么似的,带着异样的慌张。
弯腰撑着膝盖,流火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似乎想借助这种方式给自己一点支撑。
好不容易心跳平缓了,心里仍纠结成一团。一些看不见的东西好似在她的心里扎了根,不,不仅仅是今天的原因,其实在很早之前,那些东西就存在了。只是她努力忽略,用各种方式分散自己的精力,不让自己有时间、有机会去思考。
今晚,这些东西像是要破堤似的,总想往外喷涌。看着自己的手,流火缓缓地握成拳头,有那么一刻,她居然想去回应。
回应奈落!
指尖死死地刺进肉里,流火紧咬下唇。
“丑女人!”一个带着童稚的声音响起来,“你干嘛还不去睡觉?晚上乱溜达什么!”
流火惊讶地抬头,只见七宝不耐烦地站在前面。原来她已经跑回了自己的住处附近了。
“今天是我值班!”七宝气愤地道:“头一夜凭什么非让我值夜!”犬夜叉他们是敌人,而且那把刀也是出了名的凶悍。不知道他年纪小吗?阿翔真是越来越讨厌了,一点都不懂得爱护祖国幼苗。七宝叽叽呱呱地道:“还有你这个笨蛋,大晚上的就跑去和奈落……”他顿了顿,有些不甘,也有些害怕地道:“和奈落大人偷……”再次打了个嗑巴,他才道:“……那个,见面!不知道这样会给我增添很多麻烦吗?”
听着七宝的唠唠叨叨,流火眨了眨眼睛。
“你是傻了吗?”七宝看到流火一脸的呆滞,鄙夷地道。
这个丑女人以前还有几分骨气,怎么现在越来越不中用,跟奈落在一起居然会变得傻傻愣愣的。
一看就是被迷惑了心神的蠢货!
看到流火朝自己走来,七宝鼻孔朝天,不屑地道:“赶紧睡觉去!我还要去其他地方值班,没功夫跟你闲扯……”话音未落,鼻子一痛,就被流火紧紧地捏住了。
他愤怒拍向流火那只作恶的手,大声吼道:“你干什么!”
“知道什么叫考评机制?什么又叫做以退为进?哦,对了,那个所谓的最终解释权其实就是个骗局!”流火松开手,为了榨干被奴役者的最后一丝精力,所以出现了考评机制;给一线希望就是让人不至于陷入绝望,最后消极怠工。而那个最终解释权其实就是明晃晃地告诉大家,你们所有的以为都是错误的。“有的人捕猎并不是光享受猎物恐惧的痛苦,只是想用虚伪的温柔让猎物暂时的放松警惕,可他们最后的目的都是一样。”那就是杀死它!
很多医生会讲故事给实验专用的小白鼠听,会对它们细心照料,将它们当孩子一般的照料。但最终目的却是用它们的身体做解剖。
在流火看来,这比赤-裸裸的杀戮更残忍!
“你发什么病啊?”七宝愣了好半天,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流火。这女人是不是被奈落给吓傻了?不对啊,奈落对她算是特别的了。而且,他的小鼻子不由耸了耸,这是什么味道?焦味?
“一切不过是实力为尊!”随着这些话的吐出,流火缓缓地将心里的异样随着一字一句挤出去。这是奈落的世界,是那个遵守丛林法则的地方。她的感觉和自以为是不重要,也不能重要。
“小家伙,你要不想再巡夜,再被人指手划脚,那就努力吧!”只有变成强者,七宝才能在这里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空间,一片可供他暂时休息的天地!“你不是想给父亲报仇吗?别老是抱怨,这只会让你有更多的理由懈怠。”而她,只要记得回家就好。
其余的,不要去多想了……
七宝涨红了脸,小鼻子呼哧呼哧地直喘气。忽地伸手,一把抓着流火的头发,“你以为自己有多聪明,头发都被烧成这样还来教训我!”几根被烧断的头发被他抓住,然后一把扔向浓稠的黑色中。“快点滚回去睡觉!我还要值夜!”
流火被扯痛了,“嗷”地叫了一声,一巴掌拍向七宝的手。“轻点!”
“丑八怪也知道痛?”
“长得不好凭什么就不能喊痛!”
……
……
风儿轻轻吹过,那几根头发在空中飘飘荡荡,偶尔还打着转儿。
可风停了,它们还是没落下。
最后,好巧不巧地飘到了奈落的面前。
定定地看着这几根头发,奈落面无表情。
夜风并不清楚奈落此刻在想什么,淘气地撩起他的衣角。
下一秒,却忽地狂暴了起来。
奈落满头卷曲的长发张牙舞爪地像蛇一般在黑夜里游-行,仿佛想挣脱他般,在空中划出扭曲的弧度。
伸手,将那几根头发接住,奈落眼里闪过一丝猩红,像是要毁掉它般,重重地紧握。可下一刻,他却又松了开来。
深深地呼吸了好一会儿,他眼里的异色和身边的异样才消退。
轻轻地握住那几根头发,他一直站在原地。
流火的头发微带栗色,并不纯黑。
没来到二狗世界前,她的发尾多少有些干枯,自从变成妖身后,头发光滑柔顺得不可思议,只是仍带有被现代工业污染的痕迹。
看着这几根头发,奈落背脊挺直。
只是平白透出一丝孤寂,将他的身影衬得越发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