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宋厌欢来说,演戏最难的地方就在于不笑场。镜头前需要高度集中注意, 镜头外忍住笑也相当费力气。
他是个喜怒哀乐都简单挂在脸上的人, 几十个镜头怼过来都做不到表情管理, 偏偏面对霍蝉的时候有了偶像包袱。
不想被对方觉得自己笑起来太傻,也不想过多示好显得心思外露,因此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向霍蝉展现出自己作为成年人的冷静。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 在霍蝉眼里, 他的这份故作姿态比本来面目更显得笨拙天真。
比如会在霍蝉面前刻意地摆出冷淡的脸色,看得出想营造高不可攀的气质,然而整个人却散发着欲迎还拒的倔强,好像头顶冒出了一行潜台词:快来倒贴我呀。
霍蝉也只好看破不说破, 作为真正的成年男人,他能游刃有余地应对少年人各种显而易见的情绪, 并且还会收放自如地展现恶劣的一面。
明知道宋厌欢等待他嘘寒问暖献殷勤, 霍蝉却时常故意“忘记”对方在琐事上的叮嘱, 每次被质问起来还都是漫不经心的状态。次数多了,宋厌欢又好强,再也不主动搭理他了。
于是这个时候,霍蝉才会从容不迫地跟对方俯首称臣一番,把这位小明星的需求安排得井井有条,心思也掌控得服服帖帖。
宋厌欢偶尔通告拥挤, 困了就会直接在霍蝉的车上睡着。车窗外漏进来缕缕阳光, 将少年浓密的睫毛投出阴影, 眼睑上宛如洇开了一点水墨。
他的脸虽然瘦,但又不会瘦削得棱角分明,年龄的优势让他的皮肤无需多加保养也细腻紧致。
霍蝉会在他睡着的时候偷偷戳他软乎乎的脸颊,五官在纯素颜的状态下也无可挑剔。
“去我家?”霍蝉在静谧的车子里喃喃自语,然后饶有趣味地轻轻捏着宋厌欢的下巴,模拟出点头的动作。
他清楚宋厌欢是熟睡的状态,不然也不会直接上手捏对方的脸。
脸颊的手感太好,总给霍蝉一种多揉几次就能变成糯米团子的错觉,于是他趁宋厌欢疲累万分沉睡不醒时,就没完没了地掐。
终于有一次,用力过猛,把人活生生掐醒了。
准确地说,宋厌欢是被噩梦吓醒的。一睁眼,心脏怦怦直跳,跟霍蝉说:“我梦见脸被毒蛇咬了一大口!”
他惊魂未定地伸手捂脸,居然还隐隐作痛。
霍蝉立即摆出一副关切的神色,一本正经地说:“是吗,周公解梦上写,被蛇咬说明要怀孕了。”
“滚!”宋厌欢被揶揄得羞愤。
霍蝉开车带他去吃饭,点了一份麻辣香锅,决定是牛肉还是兔肉的时候宋厌欢还认真考虑了一会儿,结果端上来,总共就动了两次筷子,剩下的时间一直在喝牛奶。
樱粉色的唇边沾了一圈白,霍蝉偶尔瞄到几次,就动了想过去舔干净的念头。
“点你想吃的。”霍蝉抽出桌下的菜单递过去。
宋厌欢摇头。
总不能顾着自己吃饭,让人家金贵的明星在对面瞪眼饿着。霍蝉只好匆匆披上外套,带他去买了份快餐。
“晚上还去哪儿?”
“没什么想去的地方了。但是也不想回家。”
包装纸摩擦的噪声刺耳,霍蝉没有急着启动车子,面色平静地偏头问:“那,去我家?”
这下包装纸的声音更大了。
霍蝉在前一瞬间就已经做好了决定,他想着要是宋厌欢答应,那么自己就可以摘下面具、撕破伪装,坦坦荡荡地跟他挑明——
“去这里。”
宋厌欢递过来手机,屏幕上是和岑筝的微信聊天框。
“他说最近随时都可以去找他玩……”宋厌欢塞了根薯条进嘴里,“我好多天没见他了。而且,你知道的,他……”
霍蝉的心里当即就冉冉升起了一句“fuck”。
——把岑筝这人给忘了。
“嗯,那就去吧。”霍蝉沉着脸色打断宋厌欢的话。
明显感觉到旁边人身上的低气压,宋厌欢默默啃着汉堡不说话。
霍蝉把他送到那里后,没待多久就走了。宋厌欢还要在岑筝家住几天,这段时间也很少主动联系霍蝉,顶多发几条微信汇报心情。
而霍蝉在网络另一边却总是很忙的样子,消息不回装没看见。
“你他妈有什么好忙的。”身为老板的宋厌欢看着手机自言自语,在心里跟霍蝉较劲。
吴墨好像在客厅里切水果,宋厌欢丢下手机过去帮忙,发现墨哥似乎在干更有挑战性的工作。
“这、这是……”宋厌欢看呆了,手上的这枚芒果居然有一条拉链,拉开以后就是香甜的果肉。
“哇,墨哥,教我教我!”宋厌欢见到这种新奇的玩意儿很是兴奋。
吴墨耐心地讲解一下午,手把手演示,终于让宋厌欢成功地把拉链拼合在了猕猴桃表皮上。
有成就感的同时,宋厌欢也不满足于只向吴墨炫耀,他总是忍不住地想,要是霍蝉在就好了。
霍蝉会夸他吗,怎么夸呢……宋厌欢思来想去也脑补不出来,只得拍几张照片,发了朋友圈。
等到晚上,霍蝉也没任何回应,连个赞都没有,估计他这条动态早就被无数人压下去了,也许根本就没看见吧。
宋厌欢不免失落,窝在岑筝的床上悄悄叹气。
“你一个小孩儿瞎叹什么气呢。”岑筝就在旁边看剧本,听到他的动静后,凌厉的眼睛迅速睨了过来。
宋厌欢无辜解释:“我没有啊。”
岑筝冷哼一声。
在他面前,宋厌欢甚至都不敢大声喘气,怕被教训。
岑筝追问:“你怎么天天抱着手机?跟谁联系呢?”
“就刷刷微博……”
宋厌欢紧张地喉结上下滚动。他不敢直视岑筝的脸,怕看到对方怀疑的神色。
不过他转而一想,就算岑筝怀疑又怎么样,没有证据表明他在跟谁联系,难不成还能一口咬定吗?
“你是不是又在跟你那个保镖聊骚呢?”岑筝一口咬定。
宋厌欢心虚,嘴硬回答:“没有,我跟他没关系。”
岑筝斜睨了他一下,然后翻出无比圆润的白眼。
还没关系呢……岑筝越想越堵心,这宋厌欢小小年纪就惦记着开-苞了,跟谁学的?!他早就看出来霍蝉不是什么老实人,眼神里就透着极强的占有欲,说话还总阴阳怪气的。
整天跟这种人厮混在一起,难免鬼迷心窍。
宋厌欢清晰地感觉到岑筝讨厌霍蝉,不过他觉得主要原因并不是霍蝉本人有问题,而是霍蝉那天也撞见了他穿情趣内衣而已。
于是,霍蝉来接自己的那天,宋厌欢特意选择悄悄离开,没有通知岑筝,免得他们俩见面后再分别跟自己抱怨对方。
“住得开心吗?”霍蝉启动车子,转头发问。
“嗯。墨哥人很有意思。”
“他们两个真的住一起?”
“嗯……”
宋厌欢犹豫片刻,喃喃开口:“他们两个……已经是……那种关系了。”
“‘那种’?”对于宋厌欢这遮遮掩掩的用词,霍蝉轻笑一声,“‘那种’是‘哪种’?你说清楚。”
宋厌欢默默攥紧了拳头。
——明知故问。
宋厌欢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这份暧昧不明的原则,迫使他在霍蝉面前必须避免说出以下字眼:恋爱、情侣、吻戏、同性恋、绯闻、男朋友、女朋友、对象、分手……
总觉得要是跟霍蝉说了……就像某种暗示。
以他们之间的氛围,绝对不能明确讨论这种话题。
幸好,霍蝉没有再故意逗弄他,只是随口感叹了一句:“他们还真快啊。”
宋厌欢松口气,附和了一声:“嗯。”
“比我们快多了呢。”霍蝉若无其事地说。
“……”
宋厌欢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凝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