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有两个, 但说话的却只有岑宇，许小舟隔着一道门, 把他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我就知道你不会白约我出来, 果然还是有所图啊。”
许小舟听到这句立刻决定堵上耳朵，然而他手刚刚举起来，还没来得及塞住耳朵眼，另一个令人震惊的声音响起。
“岑总说笑了，the one产品线的代言确实金贵, 我想要自然是想要，但还没到您想的那么不择手段的地步。”
“是吗？”岑宇笑了笑，“之前约了你那么多次都不出来, 这回这么主动，你让我不多想，可能吗？而且我也有点意外, 这个代言不是你的必争资源, 你这次怎么这么心急？”
许小舟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如果不是跟何沈然熟识多年，他实在难以相信跟岑宇说话的人会是他。陈景锋提醒过他这里人多眼杂，他只顾着自己小心, 却没想到竟然会撞到别人的马脚。
两个人的声音远去了，听脚步声应该是走到尽头左拐，跟他的房间刚好反方向。如果这汤馆的结构是对称的，那么左边也就只有一间，很容易锁定。
许小舟等外面彻底没声音了才轻轻推开门。他无声地走到拐角处, 向左边看了一眼，而后转身回了自己那间。
某猫正半坐半躺在池边，两只前爪往后拄着地，后爪已经伸进了水里，猫眼睛眯着，努力做出一副人类享受的样子。
只是那小胖胳膊绷起，仔细观察还会看见微微的颤抖。
许小舟无情地戳穿它，“别装了，手不酸？”
某猫应声松了手，砰地一声砸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矫情的哼唧。
——喵腿太短了，自己不敢下去。
小猫扭过头来打量了许小舟一番，目光停留在他空空的手上，流露出不满。
“喵？”
——罐头呢？
“还没去拿。”许小舟舔了下嘴唇，蹲下/身子跟小猫平视，“丧丧乖，帮我个忙。”
猫眼狐疑——喵怎么觉得你鬼鬼祟祟的？
“就是要让你做鬼鬼祟祟的事。”许小舟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语音备忘录，轻轻点击屏幕上的小三角，屏幕上跳动的波频显示已经开始录音。某猫把脸凑上去看了一会，抬头费解地看着他。
“你到正对面房间门外，偷偷帮我录一会音。”
丧丧一歪头——凭啥？
许小舟无语，“就凭你吃我的用我的。快点吧，等会重要的话人家都说完了。”
小猫老大不情愿，伸爪在屁股上左掏掏右掏掏，吭哧半天，开出了条件。
——那你要给我买个蓝色的小围脖。
“什么？”许小舟发懵，“什么蓝色的小围脖？你都胖成这样了，你有脖子吗？”
丧丧羞羞答答地看着地上，用蚊子声喵喵咪咪地哼唧。
——珍珠有个粉色的小围脖。
许小舟目光复杂，如果不是认识丧丧，他还一直以为猫都是色盲。他努力隐藏自己的嫌弃看了眼某猫的双下巴，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行，只要你能系上，我就给你买。”
“喵——”某猫满意了，叼起手机颠颠颠从门缝里挤了出去。
“低调一点啊。”许小舟忍不住小声在背后叮嘱道。
某猫冲他扭了扭屁股。
许小舟从门缝里看到某猫一路悄咪咪摸到了走廊另一头。门关着，它很鸡贼地把手机放在了靠近门缝的地方，努力往前推了推，然后把屁股塞进墙脚，一边盯着地上的手机一边竖着耳朵，努力隐匿在阴影里。
许小舟微微放下心来，把门虚掩上，看着雾腾腾的水面满心困惑。
何沈然认识这些商界大佬并不奇怪，可这次的事实在出乎了他的意料。岑宇这个人上次见到时就是个个性鲜明的年轻商业领袖，让人完全想不到这人也会有约上流量明星一起来这种地方的时候，虽然合情合理但也足够令人吃惊。
刚才两人寥寥几句，透露的信息却不少——岑宇此前约过何沈然很多次，对方都没回应。然而这一次何沈然主动约他，目的很可能是the one产品线的代言。
他刚才那漫不经心的一句话没说错，何沈然现在是另一个奢侈皮具品牌的品牌挚友，如果拿到了the one，相当于彻底得罪了老东家，实在算不上合适之举，何必呢？
许小舟正琢磨着，门忽然响了一下，某猫叼着手机拱进来，猫脸充满了生无可恋。
许小舟一愣，“这么快就回来了？”
小猫嘴巴一松，手机啪地掉在地上。
“喵——”
——不能再听下去了，辣猫耳朵。
“什么辣耳朵？”许小舟半信半疑地把手机捡起来，播放那一段录音。
隔着一道门，两个人的声音都很模糊。他把声音开到最大，努力无视背景噪音，辨识着两人的对话——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这么想要the one的代言？”
“为自己争取资源，我难道是岑总见过的第一个这么干的艺人吗？”
“但是拿到这个资源对你而言没有那么大的价值吧。”岑宇低笑了两声，声音里满是精明，“我听说你跟许小舟积怨颇深，你该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这么无法无天，txw高层里也有你的熟人？”
何沈然笑道：“算不上熟人。岑总想约我很多次了，难得一起出来玩一次，一定要一直聊这些吗？”
房间里的水声盖过了后面的谈话，许小舟正皱眉想要把手机怼到自己耳朵上，然而手机里却突然传出了一些不可描述的声音，他懵了一秒，反应过来之后迅速把手机摁灭，啪地一下倒扣在地上。
某猫冲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喵还是个宝宝呢，不要让喵听这些。
许小舟带着小猫泡了半天的温泉，猫脸泡得红扑扑的，如愿地得到了跑热汤头顶小冰帕子的动画片体验，然而许小舟却心事重重。开车回去的路上，他看着舒服得仰躺在座位上哼哼的小猫，问道：“既然岑宇跟何沈然已经发生了py交易，那么我是不是没有再对这个资源抱有幻想的必要了？”
小猫认真地琢磨了一会，喵了一声。
——也不一定哦。
——喵感觉那个男人对何沈然不太对劲。
许小舟一愣，刚好到红绿灯，他把车停下，看着猫的白肚皮，“什么叫他对何沈然不太对劲？”
——就是跟死男人对你不一样。
许小舟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死男人说的应该是陈景锋。他下意识想说那当然不一样，然而话还没出口就怔住了。
丧丧的意思应该是想说，岑宇可能会占便宜，但未必会让何沈然如愿。曾先生上次也说，岑宇是个非常自负果断的人。这样的人，不见得会受何沈然拿捏。
许小舟突然打定了主意。绿灯亮起，他发动车子开到不远处的应急车道停下，翻出手机给曾先生打了个电话。
等待音长达将近半分钟另一边才接起来，许小舟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曾先生方便说话吗？”
一听曾先生三个字，某猫一下子来了精神，噌地一下蹦起来挂在了他胳膊上，竖着耳朵听。
曾先生很和善，“我没什么事，你说。”
“上次您带我见的岑总，当时忘了留联系方式，您方便帮我推一下手机号吗？”
曾先生似乎是愣了一愣，“当然没问题，我等会发你。你怎么突然这么主动？”
许小舟笑，“昨天回去反思了一下自己，品牌方主动抛出橄榄枝还犹豫着不敢接，我大概是头号傻子。”
电话另一头的男人忍不住笑了，“确实是。你稍等吧，我发给你，顺便把你的联系方式也给他。”
许小舟心中感动，“谢谢您。”
电话挂了，小猫又趴回座椅上，叹了口气。
——珍珠好像不在。
“你以为珍珠跟你似的呢，主人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猫型橡皮糖。”
“喵——”
——可是喵很想她，一日不见如果三秋，喵心里空。
许小舟面无表情，“我要被你酸掉牙了。能矜持一点吗？”
小猫哼唧了一声，屁股在座椅上拱啊拱，给自己转了个弯，像是懒得看许小舟。它摸了摸肚皮，又突然感慨地喵了一声。
——喵觉得曾先生是个挺好的人。
对方刚好把岑宇的联系方式发来，许小舟存下联络人，漫不经心地说道：“当然。”
然而小猫却摇了摇头，小腿一蹬，神神秘秘地看着许小舟。
——喵是说，喵觉得他是你的贵人，你要牢牢抓住。
许小舟闻言手上动作停顿了一秒，他怀疑地眯了眯眼，低声问道：“你确定这不是你想要多接近珍珠的理由？”
“……”
回去后，许小舟给岑宇发了条短信，字斟句酌过，还是采用了比较保守的措辞。
【岑总您好，我是许小舟。感谢您上次见面时对我的认可，如果贵品牌仍然有合作意向，我们可以找方便时间再聊聊吗？】
短信发出去，许小舟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屏幕，又看看凑过来的小猫，“你说这样可以吗？”
小猫点了下头，一天没见小珍珠，它是真的蔫了，也提不起来聊天的兴趣。它歪着脑袋看着许小舟压力山大的样子，突然有些不耐烦地抖了抖毛。
“喵——嗷——”
——你要不别这么麻烦了，喵看着心累。等喵下次见到他，直接帮你杀掉他了事。
许小舟闻言凭空打了个哆嗦，“祖宗，你还是别了。何沈然不管怎么说都是公众人物，而且我能跟他碰面多半都是公众场合，当众暴毙，还不引起社会恐慌？”
“喵——”
——喵才懒得管那么多。
许小舟无语，眼看着小猫没精打采地跳下床爬上了猫爬架的顶端，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走到厕所旁边手伸进去在猫砂里翻了翻，翻出那个手机，打开一看。
电量95%。
“上次让我给手机充电还是半个月前吧……”许小舟皱眉看着猫爬架顶端的猫，“你是不是自从认识了小珍珠之后，就再也没偷偷看过妈妈的照片了？”
猫爬架顶端的某胖子一僵。
许小舟气不打一处来，嘴巴动了动什么都说不出。他看着某胖子心虚的样子，竟然一瞬间仿佛跟猫妈共情了一样，恨不得一脚踢在这家伙的屁股上。
“有了媳妇就忘了娘的家伙！”
“咪——”
岑宇一直到晚上也没有回消息。许小舟换成猫型缩在男人的被窝里，对着陈景锋唉声叹气。陈景锋抬手揉揉他的肚子，安慰道：“好啦，别想了。”
“咪——”
“这件事确实有点不对，我也很费解。”
许小舟抬头——对吧，岑宇竟然会受明星的美色诱惑，太让人意外了。
陈景锋知道他的意思，却摇了摇头，“不。商界高位人士哪有几个善茬，更何况这只是逢场作戏，也是他们圈子里的寻常娱乐，我一点都不意外他会有看得上眼的明星，也不意外何沈然失心疯为了跟你抢资源破罐破摔。我意外的是，岑宇竟然没有回你的短信。”
小猫一愣，“喵？”
“曾先生对他的评价没错，这个人虽然也是靠家里上位，但他的本事跟野心都绝不拖后腿。何沈然的人设形象跟the one产品线吻合度连及格都说不上，最近半年的流量热度也很一般，何沈然本人的长相身材——嗯，也就那样吧，圈里比他有硬件又比他放得开的多得是，如果我是岑宇，我绝对不会为了这么点小甜头就把这种资源给出去，这不是开玩笑吗？”
许小舟一愣，陈景锋虽然分析得更细致，但他大体意思其实跟丧丧是一样的，他们两个都觉得岑宇只是缺德——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但却绝对不会真的给出资源。
陈景锋轻轻捏着他肥嘟嘟的脸蛋，若有所思道：“怪，太怪了。退一万步说，就算岑宇真的失心疯了，人家跟他那什么一下，他就肯给资源，但他也不至于连你的短信都不回。金主爸爸是老大，用不用你都可以直接说，没必要遮遮掩掩。更何况他跟曾先生不是一般的交情，不看僧面看佛面，无论如何都不至于彻底把你放凉了吧。”
“喵——”点头。
陈景锋突然坐起来，“越想越不对，我给他发条短信问一问。”
许小舟一个激灵——“嗷？”
这都几点了？
男人摆摆手，“他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没事。”
提到夜生活，许小舟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小猫翻身坐起来，看着背对着他低头翻手机通讯录的男人，猫眼危险地眯了眯。
他想到了某人那张光消费积分就有五十万的会员卡。
这位看起来正直坦荡的前辈似乎对圈子里声色犬马的生活非常熟悉，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
陈景锋心很大地没有感受到某猫危险的视线，翻出了岑宇的电话号，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岑总休息了吗？方便打个电话吗？】
许小舟已经悄无声息地运动到了男人的身边，抬起了爪子。
陈景锋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岑宇竟然直接把电话打了进来。
许小舟叹了口气，蔫蔫地放下爪子，莫名觉得有些受伤。
就算被娱乐媒体吹成新顶流了又怎么样，还不是表面繁华，业界里又有几个认可他的。陈景锋一条短信人家直接把电话打进来，可他小心翼翼措辞了半个多小时发出去的信息，人家连回都懒得回。
小猫圆滚滚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凄凉。陈景锋戳了他一下，接起电话，按了免提。
电话另一头闹哄哄的，巨大的音乐声吵得猫差点捂起耳朵。岑宇人在夜店，像是在大步流星地走，过了几秒种后伴随着一个关门声，音乐声顿时消去了大半。
“有事吗？”
许小舟默默离电话近了点，坐在床上一边低头戳着肚子一边听两个大佬对话。
陈景锋的声音听起来很开朗，“岑总，很久之前我跟您推荐过许小舟做the one产品线代言人的事情，您之前一直没有正面回复，但是最近《百妖出行》大火，我的团队考虑我们两个同时代言可能会产生市场协同效应，那么我可否冒昧地问一句，txw对许小舟有意向吗？”
岑宇理所当然地说道：“有啊，当然有。txw这边的意向基本确定，但还要与许小舟本人达到共识。我找朋友帮我们两个介绍过了，他今天还给我发了许小舟的联系方式，只不过我还没来得及联系。”
许小舟瞪大了猫眼。
这个男人到底是真的没看到他的短信，还是撒谎的话张嘴就来？
陈景锋的声音却很镇定，仿佛没有听出来任何异样，哦了一声，“这样吗？刚好我晚点跟小舟要出去，我让他给你发条短信吧。”
“啊，有局啊。”岑宇似乎愣了一下，吃吃地笑，“许小舟看起来像个呆子，原来也是会出来玩的。你们几点在哪？我直接过去跟你们一起好了。”
许小舟，“……”
陈景锋淡定地说道：“他确实是个呆子，夜场什么的做梦才能去。我们合养了只猫，猫要泡温泉，我们打算带它去饮鹿沙，你方便吗？”
“饮鹿沙？”岑宇笑得不行，“搞什么，我下午才打那回来。哎，不过也行，待会房间号发我吧。”
陈景锋挂断电话，意味深长地看了许小舟一眼，“你这个傻瓜，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小猫点点头。
知道，小概率事件发生，他真的没收到我的短信。
男人却摇了摇头，叹口气，“你们善良的孩子啊，就算长点心眼，对于丑恶的想象力也高度匮乏。今天何沈然跟岑宇py交易了，两个人进了同一个房间，知道何沈然会有什么先机条件吗？”
“喵？“
男人点着他的脑门，“呆啊！何沈然抢这个资源就是为了压制你，在圈子里清高了这么久，为了压制你连节操都不要了，难道就不会做得再下作一点吗？”
许小舟更懵了。
男人忍无可忍地叹口气，“手机啊。你信不信，你的手机号现在就在岑宇的联络人黑名单里躺着呢，别说发一条短信，你就算给他发一百条短信，他都收不到。“
猫这回真的呆了，眼睛瞪得溜圆看着陈景锋，半天没回过神来。
“不信？要不要来赌？”
许小舟摇了摇头，那样会暴露出自己知道太多了，搞不会还会引起岑宇怀疑。
他有些沉重地叹了口气，感慨这世道真的人心难测。
陈景锋戳了他一下，“走了，去跟丧丧把身体换回来，我带你去谈大生意。”
提起大生意，许小舟突然又想起来了那张巨额积分会员卡，抬眼瞟了男人一眼，猫鼻子里哼一声，自顾自跳下了床。
陈景锋看着他往门口颠的背影，隐隐感觉这猫情绪好像不太对，但又一头雾水。
他跟上去，“你怎么了？”
许小舟懒得理他。
“怪了……”陈景锋狐疑地看着他圆滚滚的身子，嘀咕道：“我也没惹你啊，我这不帮你解决问题了吗？”
他说着又想起什么，走过去，“诶，你跟丧丧今天在饮鹿沙玩得怎么样？高不高兴？对那里的服务还满意吗？”
许小舟更气，张嘴吼了一声，示意他闭嘴。
陈景锋浑然无觉，“饮鹿沙算是b市最好的会所了。来往都是圈里人，所以省了很多尴尬。那里的服务人员也都很有觉悟，对顾客的隐私高度保密。”
许小舟气得快要炸了，可恨他人在猫身体里又张不开嘴。男人跟在他旁边走，一边还在念念叨叨饮鹿沙的酒是什么高端的渠道，按摩师是什么水平……他感觉猫肚子里像是藏了一颗地雷，随时随地就要爆炸。终于，陈景锋刚刚说到“我那个卡还有不少积分呢，你以后想去就随便去”，他彻底忍不住了，一转头在男人的脚腕上狠狠就是一口。
裤子隔着，没咬破皮，但是陈景锋吓了一跳，傻眼，“怎么了你？中邪了？”
许小舟却冲他凶狠地龇牙，抬起小爪子照着他脚面就是一下子，自己快步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丧丧：喜闻乐见
丧丧：喵很欣慰
丧丧：可惜咬得太轻了，应该放着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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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小猫傲娇起来也是超凶的！笔芯大家，明天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