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黑眸中仿佛闪过一瞬即逝的什么, 陈景锋看得有些失神。他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胡利萍是何沈然的姨母, 这件事整个日天, 我大概是第一个知道的。他们把这段关系藏的很好，甚至何沈然当年刚刚进日天当练习生，都是正儿八经考了试又交了钱进的，老太婆也从来没明面上给过何沈然什么照顾。”
许小舟有点惊讶，“你是说胡总监针对我是因为何沈然授意？那今年的出道考评是怎么回事, 戴天岐跟他们什么关系？”
陈景锋叹了口气，“何沈然今年的操作很迷，出道考评打压你很好理解, 毕竟你一旦出道，他必然受到威胁。但他捧戴天岐就很怪，戴天岐跟他扯不上一点关系, 甚至可以说是陌生人。他捧了戴天岐出道, 紧接着，又帮你拿了《崽崽的友谊》那个综艺……”
许小舟惊道：“那个综艺是他给的？”
陈景锋点头，“我的猜测是，捧戴天岐实属意外, 他只是想找一个家境殷实但没什么背景也没什么本事的傀儡，戴天岐幸运中了头彩。而那档综艺，大概是因为他在那之前在地下车库里和我一起撞见了你抱着丧丧，为了接近丧丧，所以才想了个法子。”
许小舟沉默不语, 他总觉得哪里似乎还是有些不对。陈景锋又说道：“还有丧丧这件事，何沈然如果从前真的抓住过丧丧，就说明他对活灵物有了解。这种人必然会活跃在活灵物研究者的圈子里，我已经让我的朋友帮忙留意了，相信很快就有结果。”
许小舟点点头，犹豫着，“再观察吧，我总觉得还有事情没有查出来。”
男人嗯了一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许小舟发丝细软，手感很好。男人低声道：“我的小猫不要为了乱七八糟的人心烦，去年的事何沈然以为天衣无缝，却还是被你查出来了。一切都会浮出水面的，要耐心。”
“好。”
“既然知道了去年的事，你打算怎么做？”陈景锋说着停顿了下，“何沈然资源还可以，但也实在算不上什么行业翘楚。如果你想，我可以动手抢他的资源，影视、商代，只要我出手，他就别想再营业。”
许小舟听了勾起唇角，明动的黑眸深处仿佛拱着一簇光，他缓缓道：“我自己来。”
“暗中运作那么久，我却还是出来了。他现在……一定很慌吧。”
许小舟下午刚到服化组等着工作人员把他的戏服推出来，随手一刷微博，却发现微博上突然起来了一波节奏。几个营销号莫名其妙地开始吃瓜，提及许小舟动身录制《暴躁舞台》一事，措辞十分微妙。
【传说某最近靠猫走红的新人参与了蜜瓜今年选秀节目的首秀？我记得之前传特邀嘉宾明明不应该是某流量吗？还是这个圈子里的上位规则我已经越来越看不懂了[吃瓜]】
许小舟看到的时候，“许小舟抢资源”六个字已经上了热门话题，实时上升榜上高高挂着，随便点开一看，里面全都是营销号的节奏。听起来像在吃瓜，话里话外却非常偏颇。随便点开几个，底下的评论都很感人。
【蜜瓜的选秀……不会是我们沈然吧】
【就是何沈然，他之前行程在《百妖出行》之后会回b市通告，结果前两天粉丝接机扑了个空，再隔一天直接去度假了】
【我哭，我昨天还在想然然为什么赶上国庆前度假啊，往年这一阵不都各种通告各种站台忙成空中飞人吗】
【我现在真的看不明白[摊手]宠物博主现在都能挤国民校草了，牛逼牛逼】
许小舟往下看了看，评论里酸气冲天，直接骂的倒是不多，但阴阳怪气还不如直接骂出来。他正纠结着，赵姐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小舟，你看到微博了吧。”
许小舟语气平静，心情，也平静。“看到了。”
“别往心里去，你现在开始往上走了，这种都很正常。”
“我知道。”
“姐现在跟不了你了，你自己做事沉住气。”
许小舟笑了下，“谢谢姐。”
这一次确实是他单独进组，老太婆连赵姐都塞给别的练习生了，他现在就等同于已经被日天抛弃。挂着日天练习生的名，回归个体身份。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许小舟翻看一下日历，这周末就是《暴躁舞台》第一期首播，估计宣传也要开始了。刚好小吴从旁边经过，许小舟拉住他问道：”能帮我一个忙吗？”
小吴点头，“当然，你说呗。”
“稍等。”他低头敲了一句话，然后把手机塞给小吴，“麻烦你帮我留意一下蜜瓜视频的官博，暴躁舞台第一期官宣应该就是今天下午，等他们通稿一出，如果提及我，就立刻帮我转发，文字我已经编辑好了。”
小吴愣了一下，迟疑地说了声好。服化助理推着戏服架子从里面出来，冲许小舟招手，许小舟拍拍他，“拜托了。”
“没……问题。”小吴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那上面编辑好的文字是——【练习生许小舟，首个公开舞台，本周六晚蜜瓜视频《暴躁舞台》等你】
看起来倒是一个很正常的官方腔通稿，但是……
小吴咋舌道：“真够刚的，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看一次粉丝都脸红的许小舟吗……”
血吞的戏服一共有三套，最重要的是那套主戏服。许小舟跟着服化助理进去看衣服，刚一看到就吓了一跳。整套戏服在衣架上摊开挂立，色系跟见贤很相似，象牙色为底，暗金色为纹，领口和袖口是用黑色和红色双封边。但见贤的衣服质料普通，这一件质地却明显好了不止一个档次，领口浆挺，腰带上那块玉都是真的。
许小舟忍不住说道：“剧组真的有钱。”
服化助理笑出了声，“投资阵仗摆在那里，而且白导是个细节狂，一点点瑕疵都容不下，这件看着线条简单，花纹也不繁复，但是改来改去已经十几次了，我们老大都要被折磨疯了。”
“你试试吧，我帮你把衣服推到试衣间里去，你大概换上，细节出来我们帮你调整。”
“好。”
“哦对了，白导也要看的，我去叫他一下。”
许小舟闻言顿时有些压力，他进了试衣间，拉上了帘子。
凭良心说，这件戏服品质上乘，但是他刚刚穿了里面那件内衬，就已经感到空调不足以弥补这衣服的热。许小舟用网兜藏起自己的头发，贴上血吞的假发，脑门上又是一层薄汗。
一身衣服穿了三十多分钟，他也不好意思让别人帮自己调整细节，只能对着镜子一点一点去调整腰带、衬平袖口不小心弄出来的褶皱。忙活了半天，外面突然有点吵闹，好像呼啦啦一大群人进来了，紧接着，陈景锋带着笑的声音传了进来。
“白导看戏服还要带上我，万一我回头穿得不好看，被新人比下去，脸就没地搁了。”
白奇岩的声音很沉稳，“许小舟的外型条件没得挑，你等会也可以给一点意见。我担心他撑不起来，要是那样的话就要加一件材质挺阔一点的内衬。”
许小舟听得眼前一黑，再加一件，他分分钟热化在地上。
他看了眼镜子，其实并没有撑不起来，他很幸运，这件戏服的肩宽和袖深都很合适，腰带一紧，尺寸很完美。
他不敢让导演等，连忙拉开了帘子。外面的人可能没想到这么快，白奇岩刚问陈景锋一句你昨天回去想的怎么样，陈景锋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见许小舟出来了。
许小舟站定在众人面前，深吸一口气，略微收敛表情。黑眸深处微凝，无需浓妆，眉宇间自有一股天然的气度。
白奇岩挑了挑眉，“可以的啊。”
“尺寸竟然刚好，感觉不用改了。”他说着身子往旁边倾了倾，“看下侧面。”
许小舟心里特别不好意思，偏偏表情还不能露出端倪，血吞是个见人杀人见神弑神的头号反派，如果气度不符就只能走人。他深吸一口气，侧过身。
刚一侧身，白奇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陈景锋感慨道：“腰细腿长，这个比例，很优越了吧？”
白奇岩闻言有些惊讶，回过头充满不理解地看了一眼陈景锋。
“你好像在显摆似的。”
陈景锋收敛，“没有，他很衬这件戏服。我是想表达，希望我的戏服也能衬身材。”
白奇岩闻言不疑有他，点点头，“你放心，你的戏服抠了很久，只会更好。而且这次的设计师之前跟你合作过很多次了，不会不合身的。”
陈景锋笑得很不走心，“那就太好了。”
白奇岩对许小舟的扮相很满意，夸他“真有那么几分血吞的样子”，索性也不走了，就坐在这，让化妆师直接上妆，看最终效果。许小舟坐在镜子前，生平第一次被两三个化妆师同时包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白奇岩突然问道：“你的猫是不是也带进组了，我昨天好像听人说了。”
“是，导演，它有点离不开我，但是平时不会乱跑的。”
提到丧丧，白奇岩变得好说话了不少，笑了笑，“不碍事，我挺喜欢你的小猫，带进剧组玩也正好解个闷，这种戏拍下来是个苦差事。”
“谢谢导演。”
许小舟垂下眼睫让化妆师给他上眼影，顺便听陈景锋跟白奇岩聊角色。这两个人凑到一起简直细节到了骨子里，一句对白的语助词聊了半天，许小舟真的怀疑原作者在写的时候想那么多了吗。
俩人讨论完一通，陈景锋抬眼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许小舟，突然想到什么，“有风扇吗？给许小舟旁边摆一个吧，热得妆都持不住。”
工作人员哦了一声，连忙把不远处的空调扇拿得离许小舟近了点。许小舟的眼神里写满了感激，白奇岩笑了，“景锋心挺细的。”
陈景锋大言不惭，“毕竟是前辈，要有做前辈的样子的。”
化妆师突然呀了一声，“小舟你还好吧，怎么吹上空调扇耳朵还红了，你不是要感冒吧。”
许小舟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说道：“没有没有，我一热就耳朵红，可能才上来劲。”
“这样啊……”化妆师哦了一声，“耳朵红还带延迟啊，厉害了。”
陈景锋忍不住扭过头，眼角眉梢盛满笑意。
试妆试了一下午，许小舟洗了几次脸，脸皮都有点发红了，白奇岩终于调到了他满意的样子。许小舟定妆没有想象中那么妖孽，反而是清淡路线，眼影只用了一个很浅的亚光咖单色，眼线和眉尾拉长，戴上红色赤焰纹的美瞳，轻一抬眼便气势压全场。
白奇岩少见地直白夸了一句，“真不错。”
许小舟一听夸就有点脸红，血吞的影子一下子没了，又变成一个温顺的小演员，鞠躬道：“谢谢导演。”
“行，明天定妆照你就这么拍吧，今晚早点休息。”白奇岩说着站了起来，“景锋也试戏服吧，我一起看了。”
“好。”陈景锋跟着他站起身，转身走之前又扭回头来，趁着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在收拾化妆品和衣服架子，冲许小舟扬了扬眉。
许小舟不知道这家伙又在得意什么，只能僵硬地看着他，勾了勾嘴角。
把戏服换了又是一身汗，许小舟穿上自己的衣服之后一个人站在空调扇前吹了好一会才凉快下来。他往外走，路过陈景锋的化妆间，里面还是围了一大堆人，门口都堵着，看不见里面什么样。
许小舟放弃，直接往回走，迎面碰到小吴，小吴喊他，“哎，刚好，我刚帮你把微博发了，你看看。”
许小舟接过手机，就在五分钟前《暴躁舞台》官微刚刚好官宣。
【暴躁舞台官方微博：本周六晚《暴躁舞台》第一期首秀，一百五十位青春热血意气飞扬的少年，等待全民评委的考核！这里还有你们喜欢的四位导师谢思思 秦淼 黄汉典和一位超级惊喜的实力派新秀 许小舟。本周六晚八点半，蜜瓜视频全网首播，暴躁青春不见不散！】
“你之前编辑的文字跟这段画风挺搭配的，所以我就直接给发了，没问题吧？”
许小舟点点头，“没问题，多谢了。”
“应该的……”小吴说着犹豫了一下，“小舟，为什么这么刚啊？今天下午不是刚有热搜带节奏你抢何沈然的资源吗，你这么……”
许小舟笑了，看起来跟平时温温吞吞的样子没什么两样，语气却很坚决。
“我只是希望大家明白，这个圈子里成王败寇，凭本事说话。现在酸的人，等看到周六晚上我的舞台，依旧说不出话来。”
小吴闻言愣了一下，印象里许小舟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他忍不住迟疑道：“何沈然其实也挺……”
“他有几斤几两，没人比我更清楚了。”许小舟温和笑，“对了，丧丧呢，在我房间还是前辈房间？”
提到某猫，小吴顿时想不起来担心许小舟的境况了，他下意识一个哆嗦，抬脚就走，一边嘀咕道：“我不知道，我惹不起，别问我。”
这人消失得太快，许小舟连叫一声都没来得及，对方已经一头扎进了隔壁的人堆里，他只能作罢。
养了一只飞扬跋扈的崽子，当家长的确实挺抬不起头来的。
许小舟叹了口气，一边刷着微博评论一边往宿舍走。
他发这条微博其实并没有多深的用意。今天这波节奏是谁干的自不必说，何沈然的宣发团队既然下场开炒，再联想起前两天那通电话，这个人等于已经在正式宣战了。许小舟只是想传达一个意思，那就是我不怕。
他点开评论区，底下倒比想象中更有善意。水军还没来得及冲上来骂，现在都是粉丝们。
【！！！我们小舟这么刚是真实存在的吗？】
【啊啊啊舟我一个暴哭，不要怂，是你的就是你的，就要这么刚啊！】
【下午还在担心崽犯怂的老母亲真情实感地下跪了】
【舟舟不要怕，想要的就去拿，小幸运们会为你开路的】
【等着你……会一直等你……】
许小舟看得止不住嘴角上扬，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在热评里点赞一个，手机突然一震。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他第一反应是骚扰广告，犹豫了一会，还是接了起来。
“您好，请问是许小舟先生吗？”
还真是个骚扰广告。
“我是。”许小舟只回答道。
“您好，我们这边是创世娱乐的艺人招募部，了解到您已经与日天娱乐有停止续约的意向，想要跟您了解下，您之后的去处有决定吗？有没有意向考虑一下创世呢？”
许小舟直接呆在了原地，走廊里人来人往的，他下意识随手推开防火门，到僻静的楼道间里，疑惑道:“你们怎么找到我私人电话的？”
“是这样的，我们私下联系了您之前的经纪人，但是赵女士已经不带您了呢，她给了我们您的私人电话。”女生的声音温柔甜美，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赵女士很认可创世的实力，不然不会把您的手机号给到我们这边，她对您蛮细心呢，刚刚联络上时和我们确认了很多次真实性哦。”
许小舟心下一暖，脑海中却突然浮想起前一阵赵姐忧心忡忡的口气，劝他不要跟陈景锋一起头脑发热去入伙什么爱猫工作室。
“许先生，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您有签约其它大型娱乐公司的意向吗？我想您对创世娱乐应该有所了解，我们规模仅次于日天，而且最近几年捧出的新秀成绩远远比日天要好，日天在捧的人都是从我们这边挖掉的，所以论媒体和商业资源，您完全不必担心哦。”
“您最近是人气初始积累阶段，我们了解到您还有《班仙将》未官宣，资源真的不错。如果能来到创世的话，合约偏向一定会有，公司会给到您最优质的资源倾斜，请您考虑哦。”
许小舟深吸一口气，轻声道：“谢谢贵公司对我的赏识，但是很抱歉，我已经决定之后的东家了。”
对方惊讶了一下，“是吗？您如果暂时没有想好的话可以考虑几天再给我回复。我们这边了解到，业界内其它公司还在观望阶段，想要等《暴躁舞台》出来后看风向而动，我们创世是先行的。”
许小舟笑了，“我没有找借口推辞，我确实已经找好了下一个东家。”
一直到挂断电话，小姑娘依旧心存疑虑。许小舟能够理解，创世也算是行业第一梯队，听小姑娘的口气，应该是势在必得自信满满，莫名其妙被拒绝，肯定难以置信。
就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如果把某人那个很不正经的工作室名字告诉出去，估计对方也会疯。
许小舟叹了口气，刚刚推开防火门回到走廊里，就听隔壁传来一阵喧闹的尖叫，男女声混合在一起，十分夸张。
“哇——”
“太牛逼了！”
声音的来源却不是陈景锋的更衣室，可是许小舟分明听见了一个男性工作人员的声音，那个人有点公鸭嗓，所以辨识度很高，刚才那个人是跟着进了陈景锋那屋的。
许小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抬脚往那个房间走，拨开挤在门口的人，就见一个肥硕的团子蹲在桌子上，很不耐烦地用脚一下一下蹬着下巴。周边围着的人一个个就像没见过猫一样，一脸惊羡。
丧丧动了动鼻子，抻头往外一看，跟许小舟对视上了。
“喵——”
小猫一爪子挥开伸过来求握手的一只人类的爪子，矫捷地从桌子上跳了下来，颠颠颠跑到许小舟身边，一扑再一窜，进了许小舟怀里。
许小舟有些惊讶，“你不好好在房间里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旁边工作人员笑道：“小舟哪去了，我们刚还找你呢，你的猫跑出来，到你刚才的化妆间找人，找不到人还很急的样子。”
许小舟闻言有些诧异，轻轻摸摸小猫的肚子，“你怎么了？”
丧丧却一下子从他怀里蹦了下去，扬扬尾巴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喵了一声。
跟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丧丧：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