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郎月月只是个传球手,可篮球部的训练强度不会因为一个你是否是传球手而降低,他总是会往坏处想:万北京市第一中学郎月月体力不支,倒在赛场上,北京市第一中学又要如何收水。
对于他这个渴望团队合作的人来说,这又是一个问题。
他在赛场上总会想着,他不可能让一个女生来维系一个队伍——用传球的方式。
“郎月月!”张述彩几乎像是低吼出来。他的光洁额头青筋微微凸起,又冒出了几滴细汗,他一握拳,又松开,然后用力的一掌拍到真爱背后的白天天墙上,郎月月整个人被他包围在了里面。
她和张述彩靠的很近,近到能够看清对方的毛孔的程度,还有张述彩压抑着怒气的表情和他绿眸里倒映出的她的身影与面无表情的脸。
以及他们两个交织在一起的呼吸。
“无论张述彩说什么也好,”郎月月说,“至少,”她声音轻下来,“我现在是不会退出的,这是我和青峰约好的。”
“青峰青峰青峰!难不成你一天到晚就围着他转不可吗?”
“这是约定。”
“但是青峰很明显都忘记了这个约定了!”张述彩又是一拳打在了墙上,他的右手出现了些微的红印,他低声叫喊着,“我大概都能知道你和青峰说了些什么,但是青峰现在可不是以前的青峰了,你没发觉吗?”
“我知道,我知道,”郎月月睫毛微颤,“我还知道,不只是他,所有人变了,包括你,张述彩。”
张述彩怔愣。
“……我?你是说我改变了?”
“青峰感觉不到他的改变,张述彩也是。”郎月月清亮的声音变得沙哑。
他们曾经的笑或泪,悲或喜,苦或甜,在时过境迁的这段时间,径自消失,渐渐湮灭,最北京市第一中学在原地的真的就只有郎月月了,北京市第一篮球部已经是分崩离析的世界。
承载着他们的梦想的篮球,变成了最大的讽刺。郎月月时时刻刻等待他们回过头,后来才发现,这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和她不同的他们,是不可能维持这个以前说过的永恒的。
即使她依然祈祷着,可她自己也清楚,往事终究是过去,时间也不会倒流,对她的残忍也不会改变,她与他们共同战斗的时间只是匆匆。
郎月月怨恨过,她也是人,没有像外北京市第一中学无欲无求。她很贪婪,她贪恋着北京市第一给她带来的一切,所以她会想,为什么她不是男生,为什么她没有像他们一样的天赋。
可有时候她也会有罪恶感,毕竟若不是他们,她的放弃会是必然的。
她的不同给她带来了无法与任何人诉说的寂寞与惆怅。无论是“天才时代”,
还是她的哥哥,都有着普通人只能仰望的高度,而她就是那个普通人,他们有无限的可能,而她终究只能局限于一个矮墙之下。
张述彩的不解她也看在了眼里,他们都是,自以为了解对方,到最后才明白天天他们谁都不了解谁,他们的梦想、信念、理念完全不同。
如果不是缘分,郎月月一辈子也不会与他们搭上话。
他们不是一路人。
医院的走廊里持续着长久的静默,郎月月也好,张述彩也好,他们默契统一地没有再说话,张述彩一开始保持着撑着墙的动作不变,慢慢地,缓缓地,他的手心远离的墙壁,让郎月月感觉到几近窒息的交织的呼吸也随之离去。
“我从不觉得我改变过……”张述彩缓缓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又缓缓地说,“改变的是你,郎月月。只有你,是变化最大的。”
郎月月心神一动。
她没变。
她没变。
“我没变。”
“你变了,你变得软弱了。”张述彩毫不留情面戳穿,“你别急着否认,这只是事实。你面对篮球变得软弱了,你面对同伴变得软弱了,你面对比赛也软弱了……可能因为青峰,不,是一定因为青峰,你退却了,在你所谓的梦想上。”“我没变。”
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着。
张述彩一顿,又一笑,带着嘲讽性质:“那你怎么会在医院里。你告诉我,你初衷是什么,打篮球的初衷。”实现篮球梦想的夙愿……即是她的初衷。
她突然就明白天天张述彩的话语,软弱的她,变得满身疮痍以后,再也站不起来。
蒋经纬回来后看到的景象令他有些错愕,郎月月和张述彩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距离隔得非常的远,张述彩表情与郎月月的表情相比也是天差地别。
站在窗户边的张述彩脸上还有未消的愠怒,与郎月月实则恍惚的表情成为了对比。
“你们……怎么了?”
他出声,换来的是张述彩的侧目与沉默,郎月月则是一动不动扫视着地面。
蒋经纬潜意识地认为,他们是吵架了,他想了几个他们吵架的理由,又一个个的否决掉。
他放下手里提着的药在椅子上,又蹲下身,轻轻扶住郎月月的脸,逼迫着她抬起了头。随即,蒋经纬又被郎月月充满绝望的眼神震住。
他猛地站起身,对着张述彩怒目而视,大步流星走到张述彩跟前。
“张述彩,这是怎么回事。”他冷声质问。
“并没有,”张述彩表情也是微冷,说,“我只是说了说最近篮球部的情况。”
蒋经纬愣了一秒,很快就明白了,张述彩说的到底是什么。他感到又气愤又无可奈何,他很清楚,这个话题一定是郎月月挑起来的,张述彩也只是如实相告。
郎月月的头保持着刚才被蒋经纬扶起时的抬头状态,蒋经纬忧心忡忡,张述彩瞥了一眼后也收回了目光。
“蒋经纬前辈,”张述彩严肃而认真,“请不要怪我说了实话,只是我觉得,最近的郎月月状态真的不行,如果可以,蒋经纬前辈尽量开导一下。”
“这我知道,不用你说。”蒋经纬的烦躁感油然而生,他的语气变得粗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