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陈旧的老木板一踩一个声儿,楚忘在台阶转角处,低头看向楼下的众人后,他停了下来。
如若没有猜错,楼下之人皆为影刺。
众人瞅他的眼神很冷漠,他本以为影刺见到自己都会很忻慕,高喊他一句少主。
小二打扮的胖矮男子率先冲楚忘行了一礼,他四周之人在沉默了片刻后,依次向楚忘行礼。
楚忘从怀里摸出清幽扳指,戴在大拇指上,这枚扳指是麟牙留下的,自他赴往淮阳后,清幽扳指一直暂存在李子可手中。
江湖里的拂晓清幽冷,白日玲珑暖,他今日算是双脚踏入了。
他背负着右手,轻轻一扣清幽扳指,空灵的声音在偌大的客栈中散开。
楼下的众人微微失色,皆是抬起头去,望向楚忘,不约而同的喊道,“属下见过少主!”
一句少主命茫茫,拂晓喉头刀尖血,当是望少主千秋!
楚忘悠悠叹了口气,渡步而下。
李子可盯着楚忘的背影,露出欣慰的目光,持剑的人已走到乱世的江湖里,只待持剑人走到高台中央,振臂拔剑。
影刺尚有一名,剑邪宗依旧在!
李子可轻扣了下拇指上的扳指,在空灵的声传出后,一道道空灵的响音在客栈中彼此起伏的漾出。
楚忘走到楼下,扫视了眼众人,一共七人,除了厨子和小二,另外五人装扮都像是过往的旅商。
“无需多礼了,我在各位眼中不过只是一个晚辈而已。”楚忘缓缓还了一礼,神情平淡。
老子已死矣,后人如何仗势高高在上?楚忘还是明白其中的关系,并不倨傲,这些影刺没在剑邪宗覆灭时,大难临头各自飞已经是仗义事。
于情于理,他都当以重礼对待眼前的众人。
小二几人愣了会儿,见楚忘以礼相待,他们几人都是有些拘谨,即使是一脸不耐的厨子,也收起了手中的刀。
“当不得,当不得,我们几人都是承蒙了宗主的大恩之徒,可当不起少主一拜。”
小二打扮的矮胖男子连忙去搀扶楚忘,急忙的说道。
在他背后的六人往前踏了半步,又缩回了脚。
“此家龙门客栈可是你们的据点?”楚忘环视了一眼,冲小二问道。
“哪是我们影刺的据点,这是一家黑店,店家此时已西去。”小二摆摆手,指了柜台处,“他们的尸体就在那儿放着,后厨还有几具尸体,他们都是些没长眼的人。”
说完此话,矮胖男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属下曾阿生,江湖里人称铁双钩,他们都是糊涂人,哪晓得老子是一个刺客。哈哈,铁双钩没得短刀好用。”
楚忘打量了眼曾阿生,对方矮胖的体型显得有些滑稽。
余下六人一一拱手,厨子是最后一人,他毫不掩饰的瞅了几眼楚忘,粗声粗气道,“在下昆吾山樵柯景,平日里白天砍柴换酒为生。”
楚忘见柯景对他有些不愿搭理,思索了会儿,对方不愿搭理他,无非就是失望。
楚忘也不去计较,眼前七人都是三十来岁的老前辈了,心里有些傲气也很正常,他一一还礼。
“懂些小手段。”血鸦站在二楼处,盯着楚忘笑了句,“早知他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我方才就不必耍手段,尝试诓骗他。”
“麟牙是以刺客的方式教他的为人处事。”李子可叹了口气,他们这些影刺,哪个不是明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伪装在白日青天下,黑夜里杀人拿钱。
楼下传出洪亮的笑声,楚忘很快就和众人熟稔起来。
“他说趁夜去柴桑,如今下楼,他却先忙着和曾阿生等人熟悉起来。”血鸦观察着楚忘的举止,哼了一声。
李子可在一侧笑了下,悠悠道,“大概是少主以为曾阿生等人也要陪他去柴桑吧,出发前熟稔起来,那以后……”
“少主倒是有颗玲珑心。”血鸦的笑声打断了李子可未说完的话,她扭头瞥了眼苏圆圆的房间,叹道,“外面如此嘈杂,你那个女儿睡得可真死呀。”
李子可闻言,白了血鸦一眼,从淮阳到徐州昆吾,一路上舟车劳顿,苏圆圆一个女人家,自然是疲惫不堪,此时睡得死,也是太累的缘故。
从淮阳到昆吾的一路上,苏圆圆的话比平时多了很多,李子可回忆起苏圆圆路上说的话,只当自己女儿是兴奋。
他这个女儿尽想着仗剑走天涯,成为女侠之事,能离开淮阳自然雀跃。
“济州之事就有劳你了,柴桑一行,我会重新对少主进行观察,如果他不适合江湖,温绥会接他回去。”血鸦盯着楚忘的背影,敛住笑说道。
“可箭已发,哪有收回的道理,少主已经知道了自己的……”
“那还不是你们几个擅作主张的事儿,特别是你,竟然把……”血鸦打断了李子可未说完的话,不客气的说道。
“血鸦,少主要是不站出来,影刺永远看不到希望。”李子可不等鸦说完话,立即叹了口气。
血鸦喉结滚动了下,自从剑邪宗覆灭,整个剑邪宗大体分为了两派,以杨逍为主的影刺在做法上较为激进,活跃在大晋的北部。
“要是少主拔剑而呼,杨副宗主必然也会投奔而来。”李子可嘴角扯开似笑非笑的弧度,“你说呢?”
“呵呵,到时候少主恐怕只是一个傀儡。”血鸦冷笑了句。
“杨副宗主依旧忠心于剑邪宗!”李子可压低了嗓音,盯着血鸦说道。
“是的,他对剑邪宗仍然有感情,可他想要的是掌控剑邪宗,他对剑邪宗的狂热,我们这些比不上。”血鸦笑意更浓,看着楚忘说道,“狼群里是容不下弱者的,幼狼不能因为是头狼的孩子就会得到所有庇护,它要是弱了,依旧只能被咬死。”
李子可不再说话,他们部分人护佑楚忘,乃是念在楚歌的恩情上。
可北方的杨逍则不是,剑邪宗的副宗主本就是一位铁血的人,楚忘要是没入杨逍的眼,下场难说。
“我要出发了。”血鸦瞅见楚忘仰头向他们二人望来,不由开口说道。
“等等。”李子可立即转身,使劲敲了几下门,叫了声苏圆圆。
屋子内没有回话,李子可又叫了许久后,他一掌震开大门,房间之中空无一人,窗子半打开着,冷风沿着缝隙吹了起来,把桌面上用杯子压着的信纸吹起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