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孩子?
维塔愣了片刻,恍惚间觉得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
奥罗拉似乎对这种初闻惊人消息的人的反应见得多了,只是低头,对这特殊至极的身体开始抓耳挠腮,只是把维塔丢在一边任由他去整理动摇的心神。就连艾比也是好奇的上前,在那身体前探头探脑的围观。
独独留下维塔这个正主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孩子?等等?怎么可能?他和玛丽莲确立关系的时间连一个月不到?就在这短短的时间中?
不对,等等。时间根本不是问题,有些人第一次就中招也不是没有。维塔抬起右手下意识的想去咬自己的手指,却尖锐的黑曜石硌了下牙齿,可他却浑然不觉,换一只手继续去啃自己的手指。
说起来,自己真的会有孩子吗?维塔的思绪逐渐被拉远。起初的时候是自己主动,可在之后,玛丽的热情让维塔甚至觉得甚是心惊,各式各样源于她天才般构想的创新更让维塔招架不住。而这些构想中,一个夜晚用上两三具身体都只能算作寻常,而据玛丽莲自己所说,她还能弄出不同风格、年龄、肤色甚至型号的身体。
维塔内心火热,虽然心中的深处相当期待,但为了装作正经,还是费了一番功夫去说服玛丽莲暂时只专注于与一具身体就好。
令人遗憾,玛丽莲被轻易说服了。维塔把啃着的手指从嘴边拿开,红红的牙印出现在左手上。思路逐渐理清,难道今天就是因为自己说服了她专注一具身体才有的结果?
不,还是有问题。维塔把手逐渐放下,手指贴在裤缝处,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他浑身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其中相当的部分是在这一个月中与玛丽莲相伴的夜晚留下的。她连汗水都是酸液的身体令人印象深刻,而就算自己的生物学知识在贫瘠,维塔也知道按理来说自己的那样东西在强酸的环境下根本不可能存活,所以按理来说,按理来说……
但恍惚间,沃芙的脸在维塔心中浮现。她教给自己一种在夜晚免于被玛丽莲的酸液灼伤的方法,用下来看,效果拔群。可按照当时狼外婆贼兮兮的表情,维塔一直觉得那个方法的效果不止是避免灼伤那么简单,现在看来,这难道就是最后的答案?
线索连载一起,一切都好像解释的通了。维塔忽然摇晃了一下,眼前有些朦胧的视野刹那破开,属于自己的那个小生命是多么的来之不易?维塔终于迈步向前,几乎是以奔跑的姿态冲向那具身体。艾比转回头,在看到维塔被他们间的那根脐带绊了下时捂了下脸。维塔恍然未觉,只是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他所不熟悉的崭新模样。
冲到那身体前,维塔依旧手足无措。奥罗拉还在专注的运转魔法,悲哀的他发觉自己根本帮不上什么忙,还是艾比给维塔腾了个地,才让他有空间在那身体前蹲下。
“这……这是……现在是……是什么情况?”维塔出声,不知道在问谁。声音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沙哑。
艾比没动,奥罗拉的眉头仍然锁紧:“情况有些不对劲。”
宛如大热天被忽然浇了一盆会让人发烧的冰水,维塔骤然感觉如坠冰窟。他张了下嘴,咬牙,反复欺骗自己能够承受一切后果,才再度艰难的出声:“不对劲……?什么地方不对劲?”
金色的光芒游走在奥罗拉指尖,这名前修女在身体的下腹以及心脏周围来回摸索。又是片刻,还依然显得犹豫:“我不确定这具身体到底是算死了还是算活着。”
维塔抿着嘴点头,没敢追问,只能听着奥罗拉继续自顾自的说:“说起来,玛丽的这些身体都很神奇。我听她说过,这些身体不会腐败,头颅能够做到更换身体像换衣服一样的即插即用。扔下的身体如果不去管就不会消失。甚至想把它们重新分解还要花费不小的力气,甚至比把它们制造出来更费劲。”
维塔点头,脑袋里还是空白一片。
所幸奥罗拉根本没指望这个状态下的维塔会提出什么意见,手中魔力的输出一刻也没有放松:“所以,我想说的是,玛丽莲的身体其在头颅离开的瞬间,可以理解成它保持着一种凝固的‘活着’的状态。如果没有外力的影响,这种‘凝固’,这种‘活着’会一直持续下去,但是……”
维塔仍是点头,庆幸自己没有放松心情。一句话中“但是”之前都是废话,只有“但是”之后才是需要关注的关键。
“但是什么?”艾比歪头,替维塔发问。
奥罗拉的手指又一次划到身体的下腹部:“但是玛丽身体的特性来源于邪神的馈赠。我不清楚神灵是为这种眷顾给出的生效范围大概是局限于‘玛丽莲’这个人而已吧。”
维塔点头,恍然间有所明悟。奥罗拉点头,给出了与维塔刚刚得出的猜想相近的答案:“而这个孩子是独立于玛丽的个体,并不受玛丽眷顾的保护。”
艾比眨眨眼睛,维塔一动不动。奥罗拉吸气,额角开始渗出一点汗水:“有一种说法很有趣,胎儿其实可以说是针对母体的入侵者。这入侵者不断刺激母体,调节母体的激素,才能不断获得成长的营养,直到降生的那一天。”
修女戳了戳身体的肚皮:“可是,这个孩子太小了,能给母体的刺激也很微弱,根本无法打破玛丽身体的‘凝固’。如果我不继续用魔法施以刺激,那这身体对孩子的营养供给就会停止,这个孩子也就马上会……”
“停,我不想听见那个词,”维塔咬牙,打断奥罗拉的话:“告诉我需要做些什么就行。”
奥罗拉眨眨眼,似乎对维塔能迅速调整状态感到满意,她呼气,额角的汗水越来越多:“你需要准备一家医院,一个医疗用的法杖齐全的特等病房。要快,维持这样的魔法消耗很大,我很难长久的坚持下去。并且,病房也只能拖延一时,当务之急还是要把玛丽的头取回来,否则再精明再强大的机械也不可能维系这脆弱至极的小生命多长的时间!”
维塔点头,起身。牵过艾比的手,心中没有任何杂念,直直冲向这里的出口。边冲,边整理思路。特等病房是专门供给给贵族使用的,平日里只需要给雷德利打个报告就能轻松的获得使用权。但现在……雷德利在地下殉爆,粉身碎骨。自己没了靠山,而且由于失控,虽然已经被特赦,但调查员的身份却是事实上被停职。
某种形影单只,游离在社会外的孤独与弱小感逐渐滋生,维塔摇摇头,制止自己往这方面想。还有很多方法不是吗?自己人脉尚存,还有一大笔积蓄。更有这个国家的宰相,以及丁妮生的特赦令能够用来狐假虎威,只要稍加涂改,就能变成效力非凡的公文,调兵遣将或许困难,但安排一个病房却是再容易不过……
只是忽然,维塔的去路被人拦住了。有个身影立在调查员之家的出口位置,似乎刚来,又像等待了许久。
是丁妮生,只是她不复之前的绝代风华,浑身上下七成的皮肤和肌肉不翼而飞。立在那里,就像是个摇摇欲坠的骷髅架子。但她笑起,风度却没有减弱一丝一毫:“嗨,恭喜。还有,看来你需要一点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