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周家布庄被改成了“星光”市集之后, 便成了京城人流的新去处。
因为荀翊将这地方给宁姝无偿使用,宁姝也想的明白,第一年除了基本的保证金和“物业费”以外并未收其他租金款项,甚至可以签订合同延后交付, 这便吸引了各类以往无处可去的小摊贩涌了进来。
先免租减租拉商户进来, 等到商圈成熟了再开始收租,比一开始就费口舌声明自己这里多好多好可容易多了。
开业嘛, 就要开的轰轰烈烈!
因为人流多, 那贴在最明显地方的瓷器画很快就传到街头巷尾, 赏金可观, 人人都回家翻弄瓷器,想看看有没有和画上相似的瓷器。
而且这布告下面还写了一段话,表示这只是第一次收瓷器, 之后还会有。
翻箱倒柜的人们因为这句话,对即便不像画上的瓷器也妥善保管了起来,万一日后就轮到它们出头了呢?
隔日午后, 宁姝就收到刘柄送来的消息,由昨晚到现在共收到了七十二个斗彩碗,大的小的都有。
如何辨认这些斗彩碗哪个才是真正的灵云?
这对宁姝来说并不难,她揣好秘葵就去了罄书殿, 以一杯清凉花茶换了皇上的出宫文书, 附加皇上的亲吻一个。
荀翊担忧宁姝安全,又特地让介凉也跟着去了。
只不过这次介凉并没有穿宫服,而是以一身侍卫的清净打扮出现, 怀里仍是抱着那似是藏在画卷里的长/枪,想必荀翊已经同他说过宁姝知晓其男身了。
宁姝端正坐在马车里的时候,介凉就这样一掀帘子迈了上来。
没有了往日繁琐宫服的束缚,当真是一抬腿轻飘飘就上来了,一看就是练过的,怪不得能和皇上半夜切磋武艺。
两人见面还挺尴尬的。
介凉仍是在车厢口上一坐,冲着宁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之前宁姝不知道他的性别身份,他演起戏来没觉得有什么负担,毕竟这么久都演下来了,已经是“老戏骨”了。
但一旦知道了,再想想前不久自己还在太后那儿给她脸色看,装争风吃醋,这就十分尴尬了。
宁姝也有点懵,主要是没想到介贵妃这么直接的就穿了一身男装来,本来以为他多少还会意思意思呢。
宁姝挤出一个笑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贵妃娘娘,我现在该叫你贵妃娘娘还是?”
介凉上下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装,说道:“反正都出去了,让人知道身份不好,你把我当侍卫便可。”
“这不适合吧。”宁姝说道。
怎么着这也是贵妃啊!自己怎么能这么没有礼貌?
介凉思忖片刻:“那你叫我二哥吧。之前咱们去市集,太后娘娘不是排好了吗?我是家中老二,只不过现在不是女装,叫我二哥便是。再说了,你还有秦王当大哥,我当个老二就行了。”
宁姝: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除了老二老二的感觉有点怪以外。
“不愧是贵妃娘娘,思虑周全!”她说道。
介凉喜欢被人夸,笑着摆了摆手:“小意思。”
反正皇上不知道,趁机占皇上点便宜。
介凉的声音也一改往日那般女腔女调,宁姝这才发觉,原来宫里不是只有皇上一个喜欢穿立领的衣裳,贵妃娘娘之前也是很喜欢的。
她一直以为那是贵妃保守,如今再偷看一眼,这明显就是为了遮喉结啊!
当初皇上让他扮女人的时候就没想到过这个问题吗?!
宁姝努力控制自己的目光,但仍是忍不住往介凉身上飘——大/胸没了!
这就难免让人多想,扮女装扮就扮了,为什么非要那么大的月匈?没有觉得不方便吗?
秘葵似是知道宁姝在想什么似的,在她袖子里说道:“这个根据我多年观察的经验,一般男的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子,扮女装的时候就会朝着这方面努力。所以贵妃喜欢的是月匈大的。”
宁姝:虽然我不知道秘葵你是哪里多年观察下来的,又是观察了谁,但是我一点都不想知道这方面的信息!
秘葵接着说道:“唉,只可惜我是个瓷,倘若我是个人该多好。”
宁姝从秘葵的语调中听出了一些不太对的味道,她借着低头小声问道:“秘葵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那倒没有。”秘葵幽幽叹了一口气:“说实话,本来我是挺喜欢秦王的,但是我仔细考虑了一下。如果我真的能体验到做人,那我怎么着也不选秦王这种为了‘行’而去买青瓷虎子的男人啊。反正也变不成人,做个梦总行吧。”
宁姝:“行!”
介凉听到这声,抬头看了过来:“怎么了?”
宁姝连忙摇头,笑道:“没事儿没事儿。”
介凉似是想到了什么,对宁姝说道:“皇上已经同我说过那宫女投毒之事,这后宫女子原本就是我管辖范围,出此大事我难辞其咎。我知道妹妹你也关心此事,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亦或者有什么线索都可以来和我说。”
介凉一口一个妹妹叫的极为顺口,比他假作贵妃的时候还要顺当。
宁姝微微颔首:“好。”
她可不就是在为弄清这件事情在奔波吗?
秘葵在旁偷笑,说道:“这要是让宫里的那些嫔妃,尤其是良嫔看见日后姝姝和贵妃走的这般近,怕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介凉犹豫片刻,似是痛下决心一般,对宁姝说道:“之前那事儿是我做的不好,其实没那么复杂的事情,反倒让皇上为我解释,险些闹出乌龙。”说罢,他还补充道:“但我和皇上当真是一点猫腻都没有,妹妹千万别误会。”
其实当日荀翊解释过后,宁姝就已经不放在心里了,可谁知道介凉又特地来解释一番,反倒将方才缓和的气氛变得愈发尴尬了。
介凉见她没说话,便又说:“这个主意也不是我想出来,戴庸也有一份儿。咱们皇上之前没这么动心思过,我们都不太懂。”
宁姝:就这么痛快的把戴总管也拖下水真的好吗?
她摇了摇头,对介凉说:“无妨的,我都知道了。原本也没事儿。”
当时是真的有点冲击,结果宁姝还没来得及难过,阿古就从介贵妃宫里来了。相较之下,反倒是阿古所说的那些更有冲击性。
比如鱼胶做的假月匈。
宁姝又想到了阿古“爆”的那些料,比如早上各宫嫔妃去给介贵妃问安之后,介贵妃立刻就会换下宫服卸下假月匈,穿着长袍在殿内蹦跶,过一会儿再去院子里扎马步。
但介贵妃这时候是不卸妆不将头发散下来的,以防突然发生什么事情。
仔细想想这个场景还挺有意思的。
还有介贵妃喜欢抱着自己的长/枪睡觉,在宫里动不动就踩桌子翻跟头,就像无处安放的多动症患者一般。
还有就是时不时要展示一下自己的男人本色男性雄风,似乎是怕自己扮女人扮多了。
宁姝当时听了这些,只觉得介贵妃这些年实在是辛苦了。
两人说话之间,马车已经到了市集外,刘柄如今专管这处,早早接到消息便在外面迎着,一路将宁姝介凉二人引入屋内,屋内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斗彩瓷器,将这简单朴素的小屋衬的色彩斑斓。
宁姝没去过堆了这么多瓷器的地方,唯有一个还是当初那瓷器铺子,但里面瓷器也只是在青瓷虎子的带领下展示了一出大合唱。
如今这房间里闹哄哄的,若非要拿什么来做比较,那大概是下课铃乍响的中学班级,还得是全年级最闹腾的那个班。
宁姝借口看瓷器时不喜欢旁人打扰,让刘柄和介凉在外面等她,自己则搬了把椅子往诸多瓷器前面一坐。
一个斗彩缠枝莲纹碗说道:“哎呀,你们是不知道,方才我正看着男女大戏呢,刚把外衫脱了,亲着呢!那老鸨就冲进来把我拎了出去。可惜了,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如此眼福呢。”
另外一个斗彩葡萄纹碗说道:“我就更亏了。我在的那户人家还算有些家底,谁知道前些年抱错了孩子,如今亲女儿回来了,抱错了的女儿不肯走,哭哭啼啼求着留下来呢。我还不知道后面怎么样了呢!这万一要是被选上了,我岂不是一辈子都不知道结果了?”
斗彩菊花纹碗笑道:“你们那算什么?我这里正巧遇上我们公子的白月光被找回来了!假的那个已经给公子生了个儿子了,如今正对峙呢!”
“嗨,为什么你们那儿都这么精彩?”斗彩团莲纹碗:“我这里就每天只能看读书人在家读书,每天唯一活动的时间就是娘子送饭。那娘子可好了,还帮他照顾爹娘呢。”
斗彩花鸟图碗听了,在旁起哄道:“这个我知道!后面都是大戏!”
屋子里乱七八糟,简直是个八卦集中分享角,等到它们再被送回原主人的地方时,身上就带着满满的八卦,短期不愁无聊了。
“咳咳。”宁姝清了下嗓子,中气十足地喊道:“灵云!”
瓷器们稍稍安静片刻,几个斗彩三秋碗回过神来,不解问道:“这人是在干嘛?”
斗彩瓷碗中传来一声女声,略微有些沙哑的,清亮当中却还带着股懒洋洋的气息:“大概是来找我的吧。”
秘葵听见这声,连忙喊道:“灵云灵云!”
“哟,听这声音是秘葵?”灵云声音中带了些笑意,“这么大张旗鼓的,还以为什么事儿呢,现在看来就是为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