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元在杨云身边一直都表现得很强势,俨然真的就是杨云的大弟子。
有她在,杨云什么都不需要说,完全就是个无比强势的大管家,什么事都可以帮忙打点的那种。
在吴元威吓下,老妇人赶紧去安排空出房间。
等老妇人退出去后,杨云才笑着说道:“何必对管事的婆子动怒?我过来,不是为了向她们立威的。”
吴元严肃地道:“即便师傅不打算收下这院子,但事实上这里已是师傅的产业,师傅就是主人……奴仆岂能跟主人对着干?”
这严肃的态度,让杨云无从反驳。
杨云向吴元比了个大拇指,好似在说,你是对的,我什么都听你的。
……
……
院子里住的歌舞姬不在,老妇人临时安排,将一个相对偏僻点的房间里的东西搬了出来,空出房间作为杨云的炼丹房。
“此房原本住着两位小姐,现在只能让她们去跟别人挤一挤了。”老妇人行礼说道。
杨云没说话,吴元主动替他说了:“很好,你不需在此,若有什么需求,我会叫你过来。”
老妇人不明白为何主人的徒弟如此强势,行礼后退下。
杨云在房里走了一圈,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完全没有记忆里太上老君炼丹房的感觉。
正如咸宜公主所说,天师炼丹,不管丹药品相和功效如何,至少要把格局给撑起来,不然别人凭什么认为你的丹药有用?
“先找人回来布置一下试试,若摆不出想要的格局,就另外换个地方,守着一群女人炼丹也不是个事儿。”
杨云暗自琢磨,炼丹到底是搞化学研究,肯定会涉及化学反应,到时候排放废气、废料会不少……或许让米家给他在洛河边准备个炼丹房不错,既能炼丹,还能充当化学实验室,最主要是利于化学品排放。
来到大唐,刚开始杨云还抱有雄心壮志,但随着地位急速上升,他在科学研究方面就有些荒驰了,感觉一直在享受奢靡的生活,最多不过就是做生意赚钱,浑然忘了穿越众最重要的使命,那就是改变时代。
“弟子回去就安排人前来。”吴元领命接受。
眼下杨府下人众多,随便安排几个人过来收拾一下,甚至不用请外人。
杨云再在院子各处看了看,便带着吴元走了,似乎浑然忘了来此的主要目的。
……
……
炼丹房正在慢慢布置,反正李隆基闭关了,暂时没人跟他讨要丹药。
高力士趁机派人来跟杨云说了说,意思是有什么需要直接提,而杨云眼下最缺的就是炼丹炉,要那种像模像样的,一看就带着几分仙气,可这么重要的东西又不能直接开口向高力士讨要。
大师炼丹,怎能不提前进行准备?
什么都跟外人要,会显得极其不专业。
这天杨云正在琢磨布置炼丹房的事,突然有人前来传报,说张九龄请他过府一叙,这是在张、杨两家婚事定下来后,张九龄首次主动邀他过府。
杨云没有带弟子和随从,坐车前往张家。
到了张府,知客直接带他进到张家前院,未来的岳丈张拯亲自出来迎接。
“杨道长,久违了。”
张拯对杨云很客气,无论张家对杨云态度如何,好歹杨云是他的女婿,他看杨云的眼神还算比较和善。
杨云面对老岳丈,不知该如何称呼,想了想一脸认真地行礼:“见过老泰山。”
老泰山之称始于宋朝,张拯骤然听到这称呼觉得很是新奇有趣,笑着说道:“马上就要是一家人了,你以后可以时常来府中玩,家里遇到事情你也可以帮忙参谋一二。”
以张拯之意,杨云已是张家人,可问题是杨云并不是入赘,以后来也是需要避讳的,这不是张家主宅,只能算是暂住之所,所以张拯没把这儿当成家。
在张拯引领下,二人进到张九龄书房,并不见正主出来,也没见到张国器和张瑜等晚辈,眼下只有张拯一人接待。
“老令公不知几时回来?”杨云问道。
“快了,我们坐下来慢慢等候。早前家父向家里传话,说找你来是有一些军务想跟你聊聊,顺带说说你跟小女成婚之事。”
张拯丝毫也没摆长辈的架子,言语间非常随和。
杨云觉得很奇怪,朝中军务几时轮到跟我商议了?
张九龄这算几个意思?
等了许久,外面传来脚步声,张九龄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看神色便知其在朝中又遇到什么不顺心之事。
“父亲,杨公子来了。”
张拯在张九龄面前,改变了对杨云的称呼。
杨云上前见礼。
毕竟之前入宫谢恩时已见过一面,这婚事征得张九龄同意,若眼下张九龄提出悔婚,那就太没品了,不是宰相应该做的事情。
“坐吧。”
张九龄进来后,直接在书案后的地席上跪坐下去,然后一抬手对杨云和张拯说道。
张拯跟着跪坐,杨云一看自己站着不合适,便在旁边的地席上坐下。
张九龄道:“之前你叔父来过,我这边对你的情况有所了解,你如今虚岁十五,年岁小了些,比起瑜儿还小一岁,若非是陛下赐婚,急于完成婚礼,其实完全可以先定下婚约,过个两年再成婚也不迟。”
杨云又在琢磨,这话透露了什么意思?
延期成婚么?
张拯道:“父亲,您也说了,瑜儿岁数不小,再过两年,杨公子年岁是起来了,可瑜儿年岁就有些大了。”
这时代,男人成婚一般是十六七,当然也有早的,女孩成婚一般会在及笄前后,早的十二三就已成婚,由于医疗条件太差,人的岁数普遍不高,女孩子稍微成长便有危机意识,希望能早日诞下后代,完全不像后世到十五六岁还是温室里未经风霜的花骨朵。
“嗯。”
张九龄语气平和,“眼下婚期已定,你我算是一家人,以后老夫会在朝中多替你说话,有什么事也可私下里商议。”
杨云起身行礼:“多谢张令公栽培。”
怎么说张九龄也是一代大儒,又是当朝宰相,人家开诚布公说要提拔他,杨云不能表现得太过冷漠。
张拯笑道:“父亲之前不说有军务上的事?可是北方边事有了进展?”
张拯言语轻松,不过杨云看出来了,张九龄好像面临着什么困难的选择。
果不其然,张九龄神色阴冷,道:“两天前,张守珪领军出征,刚出燕山就中了突厥人的埋伏,折损不少兵将。”
听闻这话,张拯顿时笑不出来了。
杨云更是感觉这背后问题很大。
大唐居然在北方边境吃了败仗,还是在突厥人自顾不暇的时候,很难想象大唐准备如此充分,还能铩羽而归。
但细想一下,这跟张九龄之前主张谨慎应对北方军务的主张契合,其实边军兵备松懈、轻敌思想严重等问题,张九龄应该早就察觉,所以才会阻止张守珪激进的进兵策略。
杨云心想:“意思是,高力士和李林甫要担责?”
张拯不解地问道:“父亲,张帅一向老成持重,怎会出现大的偏差?”
“怪就怪他用错了人,他的前军中充斥着一些不堪大用的胡人,以胡人领兵对抗胡人,结果轻敌冒进,吃了大败仗,听说统领前军的是一个姓安的胡将……”
张九龄言者无心,杨云这个听者却感觉问题重大。
姓安的胡将莫非是安禄山?
从时间线上看,应该大致差不离。
去年安禄山因偷羊被抓,原本会被乱棍打死,结果他为活命口出狂言,“大夫不欲灭两蕃耶?何为打杀禄山!”张守珪见其肥白,壮其言而释之,编入麾下军中。不想这才不到一年,居然已统领前军,升迁之速可见一斑。
张九龄不知其中奥妙,继续道:“边军暂时放弃继续进军的计划,屯兵燕山以南地区……幽州节度准备将导致此战战败的兵将送来东都受审,以兵部之意,张帅不是即刻以军法论处,将犯事胡将首级送来,却将人押来东京受审,分明有偏袒之意。”
杨云熟知历史。
历史上安禄山没死,主要是张守珪偏袒,张九龄其实极力主张杀了安禄山以平民愤。
或许是李隆基考虑到安禄山是张守珪亲信,顾忌边疆将士的情绪,没有杀人,算是赐恩于安禄山。
正是这恩情,让李隆基以为安禄山会感恩戴德,之后多番对安禄山栽培提拔,予以重用,再加上安禄山的确很会运营关系,到后来节度两大边镇,拥兵自重,发动反唐之战……说起来都是李隆基一时妇人之仁所致。
“杨云,你对此事如何看?”
张九龄突然将目光落在杨云身上。
旁人以为张九龄询问是一种礼重,杨云却感觉对方目的非同一般。
杨云心想:“以前朝中人对我的定义,说我是武惠妃派系,之前张九龄也如此认为,后来也有人觉得我跟李林甫走得近,现在北方疆场出了问题,张九龄先来问我意见,是否是对我做一番试探,看我的心归属哪边?”
“这张九龄,做什么事都先看派系,再看能力,这不是什么好事。”
“以晚辈看来,北方战事出现偏差,与朝中主战派轻兵冒进的主张脱不了干系,若北方战败,为稳定军心,应将犯事军将以军法处置,方能彰显我大唐军威。”
杨云随口说着,反正都是历史上发生的事。
你张九龄喜欢听什么,我就跟你说什么呗?
最后安禄山死不死,或是皇帝追不追究主战派的责任,那跟我没关系,反正你就是来试探我政治倾向的。
既然我当了你的孙女婿,这次就当附和你一次,反正我说的话,你也听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