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像他们推测的一样, 算计袁飞扬的人,是真的不想她死在袁宅内。替身草人额头上黑气浓黑如墨, 比之前顾九第二次见到袁飞扬时还要多, 可见对方这次是下了重手一定要置袁飞扬于死地。
替身草人身上贴了顾九他们特意画的符纸,那些符纸忽然无火自燃了起来。很神奇的是,那符火并没有点燃草人身上的衣服。
符纸燃烧时,顾九手里拿着一只朱砂笔,在那些还未完全散去的烟气中间搅动几下, 便见那些散乱的烟气忽然变得乖顺起来,聚拢成一股, 游蛇一样缓缓地跟着笔尖舞动。顾九将这股烟气引到草人的口鼻边, 这股烟气便立即钻进了稻草人的口鼻里。
随后顾九开始在草人身上开始写字,边写边念:“乾坎翻覆,艮震逆转。巽离左右, 坤兑前后。急急如律令!”
最后一笔完成,一个鲜红的“敕”字出现在草人身上,随着顾九最后一声喝令, 字身忽然红光一闪,顾九迅速往后退了一步, 旁边的邵逸闪身上前,手里一柄铁剑,沿着草人的右手,沿着手腕部分,将其手掌整个切下。
袁飞扬不解道:“这是?不是说让草人替我吗?”
顾九说:“符纸燃烧起, 便说明草人已替你挡了一灾,我之后做的,是让背后之人替身草人。”
这个术法不是什么正派术法,顾九和邵逸平时基本不用,只有遇到像袁飞扬这样的情况才会拿出来用一用,和所谓的厌胜之术差不多,都是让草人替其身,用术法诅咒或是祈祷,来达成制胜所厌恶之人或物的目的。
刚才邵逸割断了草人的右手手掌,那么背后之人的右手掌也会断落。
顾九说:“刚断的手掌还可以接上,你现在就让人出去盯着各家医馆,看谁家请人接手掌,那么谁就是背后作祟之人。”
袁飞扬点头,“我这就去。”
之后青柠也回来了,她摘掉披风走进顾九他们院子里的时候,奇怪道:“小姐,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二老太爷家请了大夫,脚步匆忙的,我们需要派人去看看吗?”
顾九正拿着狗尾巴花逗小弟,闻言抬头看了袁飞扬一眼。
袁飞扬已经派了人出去盯着,还在顾九他们这里等消息,结果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却已从青柠口中知道了。
袁飞扬神色不知喜怒,“既然知道了,自然要派人去问问,怎么说,那也是我叔祖父家,你去一趟吧。”
青柠应是,回去换衣服。
青柠一走,袁飞扬派出去的人就回来了一个,报的消息正好是袁老太爷家的。
过了一会儿,青柠再次回来了,青柠说:“大夫人说是二老太爷得了伤寒。”
“见着人了吗?”袁飞扬问。
青柠摇头:“没有,那会儿宅子里正乱着,大夫人让我先回来。”
袁飞扬道:“我知道了。”
从上午等到傍晚,也不见第二个人回来汇报,若说之前还只是怀疑,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了。然那到底是袁飞扬小时候曾经信赖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叔祖父,所以袁飞扬颇有一种不亲眼见到不死心的架势,要顾九和邵逸陪着她去袁茂典家去一趟。
顾九二人没异议,袁飞扬身上这阴暗邪术不是一般人能驱使得动的,应该不是袁茂典家自己搞出来的,背后多半有修为还算不错的道人术士。
袁茂典家的宅子离袁宅不远,就隔一条街的距离,步行过去十几分钟便到了。到时,袁茂典家的大宅大门紧闭,青柠叩响门后,开门的下仆见到她,说:“青柠姑娘不是上午才来过么?”
青柠这会儿依稀也明白了,她家小姐和老夫人的遭遇与二老太爷家脱不开关系,上午过来时还十分恭敬,这会儿怒气都写在脸上,冷冷道:“我家姑娘始终不放心大老太爷的病,必要亲眼看过才放心。”她见下仆还堵在门口,顿时柳眉倒竖,“你放肆!我家少家主你也敢阻拦?”
下仆一脸冷汗,为难道:“小的哪敢啊……”
袁飞扬出声问道:“是你家老太爷不让我进去,还是你家大夫人不让我进去?”
下仆支支吾吾,不敢回话。
袁飞扬手一扬,跟过来的男下仆便上前将这守门人给推开,空出路径让袁飞扬和顾九他们进去。
袁茂典家的富裕情况,从宅子内部的布置便可看出,比袁飞扬家差了一大截。袁飞扬小时候常来,对这个宅子的内部情况很熟,一路喝开上前阻拦的下仆,直带着顾九和邵逸往袁茂典住的院落走去。
快要到时,一名四十来岁的妇人出现在众人面前,她面色惊慌,见到袁飞扬便忍不住大声呵斥,“飞扬,你叔祖父身体不好受不得人打搅,你带着人来我们这里闹什么?”
“我只是来看看我的叔祖父,堂伯母又拦我做什么?”
袁飞扬拨开这名妇人的手进了院子,脚下速度加快,提着裙摆正准备上台阶,台阶之上的房门却忽然打开了,一名满头白发的老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袁飞扬停住脚步,叫了一声:“叔祖父。”
袁茂典身子十分虚弱,他在门边站了一会儿就直接靠在门框上咳嗽起来,大夫人看到了赶紧过去扶着他,并斥责袁飞扬,“飞扬,你现在真是越大越没规矩!”
袁茂典一边咳嗽一边止住儿媳妇儿的话语,断断续续地说:“飞扬她,也是担心我。”他看着袁飞扬的眼神带着慈爱,“飞扬,叔祖父没事,你先回吧,等叔祖父身体好一点了,再邀你过来说说话儿。”
袁飞扬抿唇不语,侧头向身边的顾九和邵逸看过去。
顾九便和邵逸上前,顾九手里托着一只事先折好的纸鹤,邵逸将袁茂典身上所有的气息引入了纸鹤中,之前他曾做过相似的事,那时候是用稻草人惩罚流氓,这次是寻人,所以依托之物和所念咒语都有区别。
在他们引气的时候,袁茂典和他儿媳还十分茫然,只是当他们听到邵逸念起了咒语,看到那纸鹤扇动翅膀飞起来的时候,眼里闪过惊惧。
纸鹤先绕着袁茂典和大夫人飞了几圈,然后开始飞往别的地方,顾九和邵逸跟了上去,袁飞扬看一眼连连后退两步的袁茂典,不发一语地也跟了上去。
大夫人反应过来,惊慌地追上去:“你们干什么,这是我家,你们出去!”
大夫人的吼声被众人抛在了身后,顾九和邵逸跟着纸鹤,在宅子里绕了一圈,走进了最深处的一个院落,纸鹤停在了其中一间房门上。
邵逸一脚将门踹开,房内正躺在床上的人便受惊地翻身坐起,呵斥责问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先忍不住面露痛苦地握紧了他的右手。
“找到了。”顾九将歇在门框上纸鹤收起来。
床上的人果然是个术士装扮的人,他警惕地看着顾九等人,“你们是谁?”
袁飞扬走进来,语气淡淡:“是你做法算计我?”
术士看到袁飞扬后,脸色变了变,再看向顾九和邵逸,才注意到这两人虽然不是正统的道士打扮,但身上却挂着许多他眼熟的道具,还有那画了八卦符的布袋子,他喝问道:“你们是道士,我的手就是你们砍掉的?”
顾九道:“你作恶害人,砍掉你一只手已算是轻的。”
这术士脸疼得煞白,瞪着顾九的眼神依然凶神恶煞的,邵逸冷哼一声,伸脚在这术士的膝盖上踹了一下,术士便吃痛单膝跪下。然后邵逸对袁飞扬身边的下仆使了个眼色,早有准备的下仆们便拿出绳子,合力将这拼命挣扎的术士捆了起来。
敢谋害他们的少家主,既然栽到少家主的手里,这次只怕活不了了。
在将术士捆起来并堵住嘴后,慢上一步的大夫人扶着袁茂典过来了,袁茂典身体虚又急着过来,出现时已经气喘吁吁,喘得顾九都担心他下一口气上不来。
“你们干什么呀!”一见房内的情况,大夫人就吼起来了,她指着袁飞扬骂,“你袁飞扬手里管着滔天的生意,不把我们这些穷亲戚看在眼里,是要把对外人的那套规矩用到我们身上来了?真是无法无天,没大没小,带着人闯进来,还来搅扰我的客人!”
袁飞扬冷眼看着大夫人,“这术士用邪术害我,你说是你客人?那是堂伯母叫他害我的?”
“我叫他害你什么了!”大夫人叫嚷道。
“堂伯母若不心虚,又何必这般大声。”袁飞扬看着色厉内荏的大夫人,“我原以为这事是我叔祖父一人做下的,看来堂伯母也参与其中,那我堂伯父呢,或者甚至我的堂弟、堂妹,是不是也都知道并默许你们这样做,害我不止,还害我祖母?”
大夫人眼神躲闪,口中狡辩:“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天色已经晚了,你有什么事明天来说,你叔祖父这么大年纪了,哪能陪你们年轻人折腾!”
袁飞扬终于将眼光再次放到了袁茂典身上,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最后叫您一声叔祖父,我昨夜便已确定此事是您做的,之所以还来一趟,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大夫人又骂起来,似乎并不希望袁茂典承认,企图以长辈身份喝退袁飞扬。诅咒之术之类的不像其他害人手段,很多时候都是无迹可寻的,只要他们不承认,袁飞扬他们是搜不到证据的。
可是难道不承认,袁飞扬就不会报复了吗?不可能的,袁飞扬偶尔吃个小亏将来都要讨补回来,更何况这次事关她与其祖母的身家性命。
正是因为袁茂典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压下了儿媳的叫嚷,无力叹息:“事已至此,承不承认都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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