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件屏风真的太美, 吃过饭后的柳老爷无事可做,便搬了凳子坐在屏风面前细细鉴赏, 在他沉迷其中时, 身后的凳子忽然哐当一声倒在地上,就在他疑惑是不是老鼠弄倒的时候,那屏风忽然就起了恐怖的变化,然后屋子里的桌子、其他凳子都乱七八糟地动了起来……
现在,惊吓过后的柳老爷找回了一点理智, 怀疑地看向顾九他们。
顾九无奈地笑一下,“柳老爷, 您不会怀疑这屏风是我们捣的鬼吧?”
中年男鬼在顾九背后小声说:“我刚摔完一张凳子, 他自己就被屏风吓坏了。”男鬼说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他死后就没见过什么是世面了,除了第一张凳子是他弄倒的, 屋里其他东西都是他被吓到后弄出来的,他当时真的被吓惨了……
“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鬼?”柳老爷也明白过来,屏风刚才那么大的异样和屋子里的其他动静, 不是靠几个障眼法就能做到的,而且刚才他听邵逸念了几遍经文, 心很快就安定下来了,感受深刻,不由更加惊恐。
“有的……”权老爷表情一言难尽,感同身受地拍了拍柳老爷的肩,
顾九让柳老爷将下仆们打发出去, 才跟柳老爷说明了情况,等柳老爷知道那屏风是用什么绣成的后,恨不得立即将其扔开。
中年男鬼迫不及待地问顾九:“他不要这屏风了吗?不然过后给我吧,我墓地里的墓葬品被盗墓贼搜刮地一件都不剩了,实在寒酸……”
顾九看他一眼,“你想得倒美。”
“……”中年男鬼不开心地撇了撇嘴,暗地里瞪了权老爷一眼:要不是这些人,他现在还抱着自己的墓葬品在墓里睡得好好地呢。
不知情的权老爷一瞬间阴气袭身,冷得他打了个哆嗦。
“柳老爷,屏风上面的东西我们会帮你清理干净,只是这件事,希望你暂时不要对外透露。”顾九对柳老爷说。
“清理干净,就没事了吗?”柳老爷说。
“是的,只是它的原材料依然不会有任何改变。”顾九说,意思就是阴怨二气没有了,但那绣线依然会裹着永不消失的血液,发丝是从死人身上弄下来的,这一点也将永远存在。
柳老爷恐惧的神色里加了几分心痛,“若是你们早与我说,我也就不会花那么多钱拍下来了。”
“说了你又不会信。”权老爷说。
上万的银子啊,柳老爷心痛地直叹气,他买这个屏风就是预备拿去送人以便谋求其他发展的,但如今这屏风的表现再如何不俗,他也不敢拿沾了死人的东西去送人了,因为晦气、不吉利。
柳老爷将自己从前的偶像都怨上了,“邓意远脑子有病吗?好好的绣线不用,为何要用裹了死人血的?还有死人头发丝,她绣起来的时候不觉害怕?”
这绣线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邓意远自己都不知道绣线的红不是用染料染成的,她只是恰好在此基础上用上了发绣,发丝的材料说不定也是她从别处购得。至于另一种可能,就是邓意远特意为之,她特意用了身怀怨恨死去之人的血染成的绣线,也特意用的藏着怨气的秀发。
只待顾九他们去查证。
柳老爷避之不及地将先前还宝贝不已的屏风扔给顾九他们,让他们清理干净。顾九他们布置下阵法,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将屏风上的气清理掉,再将屏风完好地归还给柳老爷。
柳老爷目前是处于连看都不想看屏风一眼的状态,但再不想要也是自己花了万两银子拍下来的,他只能让下仆将屏风好生拿着。
柳老爷答应顾九不将这事拿出去说,如果可以他比谁都希望屏风的事不要泄露出去,那样他好歹还有能送屏风出去办事的机会,可惜了。
柳老爷走的时候,还向顾九和邵逸买了不少护身符回去,赚来的钱够小弟吃一个月鸡肉了。
之后,他们受权老爷邀请,住进了权老爷家里。
虽说是顾九和邵逸负责送男鬼走,还答应要给男鬼修葺墓地,以后不再让盗墓贼轻易找到,但牵扯其中的权老爷也不能不闻不问,所以需要的什么材料、工人,都由权老爷这边出力。
好在男鬼还记得自己的墓地在哪,运气很好地离这里不远,不然一时半会儿他还回不去,在等待墓地修好的期间,顾九和邵逸找到了邓意远的家。
邓意远已经年满四十,此生未婚,从宫里出来没有和家人住一起,她自己另置了房屋,除了几名伺候她一日三餐的下仆,她还收养了十几名孤女一起生活,顺便让她们跟着学刺绣,若是有合适的苗子就收为弟子。
顾九和邵逸到了邓意远居所,隔着墙,他们听到许多女孩子欢乐的笑声,顾九爬墙偷偷看了一下,都是些十二三的小姑娘,在院子里嬉笑玩乐。
顾九观察了一阵后,趁无人发现重新落回地面,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冲邵逸摇头:“没发现什么。”
然后他们将周围观察了一番,也是一切正常,院子里包括周围也没有阴气、怨气之类的脏东西。
“等晚上放几个小纸人过来吧。”顾九思考了一会儿说。
邵逸正想点头,忽然耳朵一动,听到了什么,拉着顾九往旁边退了几步躲起来,然后再探头,就见一个小姑娘从大门闪身出来,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门内,好像在防着别人发现,一副偷跑的样子。
看她那偷偷摸摸的样子,顾九和邵逸跟在她身后,决定跟上去看看。
小姑娘一路跑着离开,在城里东绕西窜,没注意身后跟着有人,最后她来到一条比较乱的街道,找到一名窝在无人的阴凉墙角睡大觉的中年乞丐,将其摇醒,“冯叔,冯叔你醒醒!”
顾九和邵逸躲在旁边看着。
乞丐从酣睡中醒过来,看到小姑娘,奇道:“大丫,这么热的天,你不在绣庄待着,找我干什么?”
大丫着急道:“冯叔,甜甜不见了。”
“甜甜?不是说被送到别的绣庄去了吗?”
“不是的!”大丫摇头,“邓师父是跟我这样说的,但我和甜甜早就约定好,不管我俩将来分开去了哪里,都会想方设法联系对方的,甜甜如今离开已经一个多月了,她说好到了地方就差人给我带信的,但我至今还没收到她传来的任何消息。”
“大丫,会不会是你多心了?”冯叔说,“甜甜那丫头忘性大,兴许是到了那边接触了新鲜的人和物,一时没想起来联系你……”
“不会的。”大丫笃定道,“甜甜虽贪玩了些,但性子我还是了解的。冯叔,你不觉得奇怪吗?萍儿和小蒙也像甜甜这样,明明说好会永远联系,但她们一离开,就像彻底消失了一样,半点讯息都没有了。”
“可邓大师看着不像是会做出那种恶毒事情的人啊。”冯叔低声说。
“知人知面不知心。”大丫说,她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将裹在手帕里的十几枚铜钱递给冯叔,“这是我这几天攒下的钱,冯叔你帮我藏着。”
“你要干嘛?”冯叔没有接铜钱。
大丫说:“等我攒钱攒得差不多了,我要亲自去找甜甜,不然我怎么都没法安心。”
冯叔看起来还想劝大丫,但看大丫面色坚定,到底住了口,将铜钱揣进胸口,“行,冯叔帮你收着。”
大丫这才笑了一下,说:“我偷跑出来的,要回去了,改天再来找你。”
冯叔挥挥手,“快回去吧。”
大丫原路返回,顾九和邵逸商量了几句,没有犹豫地将大丫拦住。
大丫看到他们两个陌生的男子,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你们是谁?鬼鬼祟祟地想干什么?”
顾九看大丫色厉内荏的样子,尽量笑得善良些,“你别怕,我们刚才呢,恰好在那里打盹乘凉。”说着他指了指刚才藏身的地方。
大丫面色一变,虽然她刚才和冯叔说话的声音都压得很低,但顾九他们指的那个地方离他们很近,不敢保证对方有没有听到什么。
顾九说:“你真的别怕,刚才我们听到几句,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人?我们会算命,可以帮你的。”
大丫抿了抿唇,不说话,眼底闪过讽刺,她眼珠转来转去,看着像是在琢磨怎么才能从他们身边逃走。
大丫防备心很重,但到底年纪小,顾九根据她的面相推测她的出生过往,“你母亲在你三岁那年离世吧?上面有两个哥哥,下面有个弟弟,五岁时一个哥哥夭折,六岁时与家人分离,此后一直流窜于市井。”
大丫震惊地抬头,顾九算的一丝不差,她娘在她三岁时生病去世,她五岁时二哥下河抓鱼被淹死,六岁时家乡闹饥荒,他爹拿她换了一袋粮食,她本是被买回去做童养媳的,但买她家那人运气也不好,一场山洪家里人全死了,她在外面干活所以逃过一劫,之后就跟着逃难的流民辗转各地,一直靠乞讨过日子。
因为生活在底层,各色底层人员也见得多,那种江湖骗子也接触过不少,所以刚才顾九说会算命时,她以为对方也是来骗钱的。
大丫见他说得很准,就没迟疑地道:“你算一次多少钱?我钱不多的。”
顾九说,“日行一善,不要钱。”
大丫心有狐疑,却迅速报了个八字出来,“那就先谢过了,你帮我算算,这个八字的主人现在身在何方?”
几乎不用怎么测算,顾九拿到八字念了一遍,就知道了结果。
顾九看着满怀希冀的大丫,缓缓道:“身首入地。”
“什么意思?”
“已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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