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来信了, 沈煜他们说过一段时间会来看咱们。”秦绍递给凝烟一张信封:“这是琦瑶和陆紫云给你的信。”
“真的?”好久没凝烟很高兴,笑着接过信:“不知道他们最近好不好。”
“你看吧。”秦绍说着往外走,“我去给那个臭小子洗澡。”
凝烟应了一声,坐到桌前看了来信,然后开始给二人回信, 写完后想了想, 又拿出一张信纸。
“……几个月前爪爪(zhao三声)就已经会走了, 腿短短的,支撑着胖胖的小身体, 走起来一摇一摆, 很可爱,让我想起你小的时候。”
信里的爪爪是秦绍给儿子取的小名,江凝烟一度很不解, 这样可爱又温情的名字真不像他的风格,而问了他又死活不肯解释。
就当是他心血来潮吧。
“以前常听人说外甥肖舅, 看来的确是真的, 看着爪爪,听他奶声奶气的声音, 我就会时常想起你,然然,请原谅我离开你, 但我是爱你的, 从未变过。”她记不得这是自己离开后写给弟弟的第几封信了, 尽管江奕然一封都没有回过, 只偶尔能从秦绍那里听到他的消息。凝烟坚持把自己的生活都写在里面,告诉弟弟自己很好,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会谅解的。
信的最后,她提笔写下:“等爪爪长大了,我们就去看你。”
“娘,你又在给小舅舅写信吗?”爪爪刚刚洗完澡,被他爹抱进来放到凝烟旁边的椅子上,只穿着一件肚兜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站凑过来,好奇的看着桌子上的信。
“是啊……秦绍!你怎么不给孩子把头发擦干,这样会生病的!”凝烟把儿子抱起来放到卧室床上,找出棉布轻柔的给他擦拭毛茸茸的湿发。
爪爪倚在娘亲怀里,娇声娇气地趁机告状:“娘,我不让爹爹擦,会头疼!以后也不要他给我洗澡,我要和娘一起洗!”
秦绍在一边换衣服,虽然看不见,但他完全能想象儿子此时欠揍表情,不禁手痒的握了握拳头,碍于凝烟在不能发作,便只气哼哼道:“臭小子,当老子稀罕给你洗么!”
凝烟当然听见了,哭笑不得地嗔他道:“行了,你和孩子置什么气!”
秦绍很不满:“给这个臭小子洗个澡弄了老子一身水,我还没说什么,他还敢挑三拣四!”他这辈子伺候过谁啊!
看着秦绍一身狼狈,爪爪不禁在一旁咯咯笑了起来。
“知道爹爹看不见你还这么调皮。”江凝烟假装生气地捏了捏儿子胖乎乎的小脸蛋:“还不给爹爹道歉,不然要娘要罚你了喔。”
秦绍听到立刻接茬:“罚他晚上自己睡!”
“我不!爹爹讨厌!”一听说要他离开娘,又让他一个人睡黑漆漆的房间,爪爪便哭闹不休:“我就要和娘一起睡!呜呜……”
原来这才是父子俩互相看不顺眼的根本原因。
见儿子又耍赖,秦绍忍不住瞪眼恐吓:“你都多大了!”
“我不管!我就要娘!呜呜,娘……”
“好了好了,乖乖,不哭了,娘陪你睡,刚刚你爹吓你的……”一看儿子真的哭了,凝烟连忙抱在怀里柔声安慰:“娘在这陪你,不哭了好不好?脸哭花了就不好看了喔。”
“让他哭,都是你惯的,一个男孩子,这么大了还动不动就哭鼻子!”秦绍将换下来的衣服扔在一边,只穿着单衣气结地坐过来,将儿子抢过来举在眼前,无神的双眼严厉地盯着他:“不许哭!”
爪爪还是很怕秦绍的,看爹爹真的生气了,抽噎了几声后,真的不敢哭了。
秦绍懒得用什么怀柔政策,对待儿子如敌人般冷酷无情:“以后都你自己睡,听到没有!”
爪爪眼泪汪汪,却倔强地不肯回答。
凝烟见了哪里忍心,在旁边劝他:“他还这么小,先和咱们一起住吧。”
“他还小!”秦绍毫不心软,脱口而出:“想当初我……”话说出口,他不禁有些恍惚,他想说的是,想到当初他还不会说话的时候他娘就出家了,父亲……算了,往事不提也罢。现在他已经很少去回想以前的事了,觉得现在这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也很好。
他很快回过神,继续教训儿子:“你自己说,你都几岁了!还跟没断奶的孩子似的,你好意思么?”
爪爪明显蔫了下来,低着头不说话。
感觉到儿子老实下来了,秦绍身为父亲的威严得到了满足,最后补充了一句:“以后再让我看见你哭鼻子老子就打你!”
江凝烟虽然不忍心,但一般秦绍管教孩子的时候她很少干涉,她知道自己容易心软,有些事必须交给秦绍。而且父亲是男孩子一生不可缺少的角色,她再怎么样也不能替代秦绍。虽然他们都是第一次为人父母,没有什么经验,但他们都很用心,她相信他们会做得很好。
晚上凝烟才把儿子哄睡了就被秦绍三催四请地拉回了卧室,她端了热水给他洗脚,秦绍大爷似的坐在床上。
几年前他的腿受了伤,现在虽然基本好得差不多了,但每逢阴天下雨还是会疼,于是每天睡之前凝烟都会给他热敷。
滚烫的毛巾贴到小腿上,秦绍舒服得想要叹息:“我真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天。”
没头没尾的话自然让凝烟疑惑不已:“什么?”
秦绍低笑了声,然后把人拉到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当时咱们刚成亲的时候,你多看我一眼都烦得要命,谁能想象你会这样心甘情愿地给我洗脚?”
想起那个时候的事,凝烟仍忍不住掐了他一把:“原来你知道啊。”
他仍是笑:“当然。那时候你脾气多大啊,动不动就敢跟我闹个天翻地覆,我这辈子也没这么忍过谁。”
“我脾气大?!”凝烟对某人颠倒黑白很不满:“这么说,当初都怨我喽?”
秦绍捉住她的手,连忙赔笑:“怨我怨我!”
“哼。”凝烟满意了,站起来道:“快放手,水都弄你衣服上了。”
“脱掉就好了。”秦绍不以为意地把人拉回来,顺势按倒压上去,含糊道:“终于把那个臭小子赶走了……”
他心心念念这件事很久了。
“诶,水还没倒——”
“不管了。”某人心急地一脱而光,一边毛手毛脚一边念叨:“自从有了他老子想干点什么都不方便,真是受了大罪了!”
凝烟听了忍不住脸红,儿子一直不肯自己睡,秦绍每天有什么反应她不是不知道,只是碍于面子不提罢了,难得他忍了这么长时间。
“等一下!”秦绍激动地难以自已,却突然被她出声打断了。
这个时候中止真是要命,他脸憋的通红:“怎么了?”
“我好像听到孩子在哭……”
闻言秦绍趴在她身上头也不抬,继续动作:“你听错了!”
“真的!你别动,听——爪爪是不是醒了?”
“我什么都没听见。别管他了,继续吧?我忍不住了。”
凝烟又听了听,发现又没了声音,见他忍得辛苦,也不忍心阻止,便由他去了,只是心思仍留在注意隔壁的动静上。
秦绍对她这种明显的心不在焉很不满意,稍稍缓解后,扳过她的脸看着自己,咬着牙气道:“够了啊,再这么敷衍我跟你急啊!”
平时他可以不计较,但这种时候还把精力分给那个臭小子就太过分了吧!
听他说完凝烟难免有些不好意思,配合地转移了注意力。
……
“真的是爪爪在哭!”这次凝烟是真的听清了,一把将丈夫从身上推下来,把衣裳穿好:“你等等,我先去看看他!”
秦绍掩面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但江凝烟神经大条地完全没发现不对,直接去隔壁看儿子了……
……
爪爪不习惯一个人睡,晚上醒过来找不到人,屋子里又黑漆漆的,自然忍不住哭闹。
凝烟好不容易把爪爪哄好再回来的时候,她惊悚地发现,秦绍周身弥漫着的低气压已经要突破天际了……
她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的行为是多么……
“你还好吧?”心虚。
……
“诶你怎么不盖上点呢,这样该着凉了。”一边没话找话,一边讨好地给他盖上被子。
结果被子又被他毫不留情的推开了。
……
凝烟摇了摇丈夫的胳膊,弱弱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担心爪爪嘛……”
秦绍满腹黑暗之气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别碰我!既然这样干脆和你儿子睡去吧!”
“别这么说嘛,他也是你儿子啊。”见他终于肯开口了,凝烟连忙把人抱住讨好。
他哼了一声,翻身把人压在下面,恶狠狠地::“你说,他重要还是我重要?!”
这个时候她哪里还敢得罪他:“当然是你重要啦~”
“以后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
“哼。”
见大爷终于消气了,凝烟伸出手指捅了捅他的肩:“那个,你还继续么……”她好累,哄了小的还要哄大的,呜呜。
“算了,没兴致了。”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秦绍能感觉出妻子的疲惫,换了个姿势,让她枕着自己的肩:“睡吧。”
凝烟很感谢他的体贴,凑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晚安。”
黑暗里,秦绍不由弯了弯嘴角:“恩。”
第二天早上起来,秦绍照例带着儿子出去买早点,凝烟在家收拾家务。
等凝烟把一切都收拾好,却发现俩个人还没回来,她担心出了什么事,正要出去找他们时,刚开门就和驮着儿子回来的秦绍撞了个满怀。
秦绍将人扶好,问道:“你要出去?”
爪爪抱着早点骑在他爹肩上对她笑:“娘~”
“没有,我看你们这么久不回,想看看有没有出什么事。”说着凝烟把儿子从秦绍肩上抱下来:“到家了,爪爪自己走好不好?”
“娘牵着我……”爪爪拉住她的手,又回过头去拉父亲:“爹爹也要。”
小孩子忘性大,出了一趟门,就忘了昨天被父亲训斥这回事了。
凝烟把这一大一小领进屋,把早餐放在桌子上摆好,才问:“买早点的人很多么,用了这么长时间。”
秦绍还没回答,爪爪便抢着道:“娘!你不知道,今天在街上爹爹帮一个漂亮姐姐抓到了偷她荷包的小偷,爹爹他可厉害啦!”
“咳咳……”
凝烟看了秦绍一眼,笑着喂儿子吃饭:“是吗,然后呢,那个姐姐有没有谢谢你们啊?”
“当然了,那个姐姐还送了爹爹一个手帕,让爹爹去一个叫天香楼的地方找她玩呢。”爪爪兴致勃勃:“娘,天香楼是什么地方啊?”
“咳咳咳……”
凝烟似笑非笑地看着秦绍:“怎么了,你嗓子不舒服啊?”
“没,是粥,粥太烫了。”秦绍见儿子把回来前自己交代不能告诉凝烟的话全都忘了,敲了他的额头一记:“瞎说什么,好好吃饭!”
爪爪委屈的嘟着嘴:“人家说的都是真的嘛……”
用过饭,爪爪自己去院子里玩,秦绍趁机连忙解释:“你别听那臭小子的话,我可什么都没干!那帕子我根本没要!”他知道自己前科累累,生怕凝烟误会。
“我也没说什么啊。”凝烟把碗筷收拾好,小声嘟哝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好心呢?”
秦绍当然听见了:“咳,我这不是听你的话为了给儿子做个榜样嘛……你知道我又看不见,哪里在意失主是个什么样子啊?”
爪爪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爹爹说听那姐姐声音那么甜,人也一定很漂亮!那个姐姐确实很漂亮,比隔壁的小花姐姐还好看!”
坑爹啊!
秦绍颤抖着手指着儿子:“我什么时候说这种话了!”
“明明就说了。”爪爪从门后缩了缩脑袋:“别以为我没听见……”
秦绍把儿子赶走,干笑道:“你别听他胡说,没有的事。”
凝烟漠然道:“他这么小怎么会说谎?”
秦绍不说话了。
“原来你不是不在意啊,人家姑娘人美声音又甜,你不就喜欢这样的么?其实你心里早痒痒了吧?”
“她还送了你丝帕,你去天香楼找她啊,那种地方你最熟了,没准现在你去连银子都省了呢。”
秦绍忍无可忍,一拍桌子:“够了!我就随口说了那么一句,你当什么真啊!”
凝烟伤心道:“你就是怨我昨天把你推开了!”
秦绍头疼不已:“这都是哪儿跟哪儿……”
“你怨我忽略了你,家里满足不了你,就又想去外面寻花问柳。”
秦绍很苦闷,不知道从何解释:“你别瞎想,我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呢。”
“你就是怨我!”
沉默了一会儿,他低声道:“好吧,我是有点生气,自从有了儿子,你说你是不是把心思都用在了他身上?”
他没说完,凝烟就低着头往外走,秦绍感觉到了,忙问:“你去哪儿?”
“回京。”
“你敢!”
凝烟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没抓到人,秦绍眼睛又看不见,茫然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赶紧去找儿子,准备带着孩子把人拦回来。
但他刚回到内院,就愣在了原地。
他听到凝烟正在陪着儿子有说有笑地玩闹。
凝烟也看见了他,走过来,板着脸问:“你还以为我真的会走啊!”
“没,我知道你不会真走的。”说完他嗤笑了一声把人抱住:“吃醋了吧。”
“才没。”
“口是心非。”
这是真的,自从她回来了,他就相信她不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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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结局做个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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