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拍在桌子上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看到对方嗜血的双眼,再想起有关这位秦统领种种残暴的传闻,那御医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他本是平日专给永定帝请脉的御医,就是皇帝也没让他这样从心底发寒过,仿佛下一刻就会身首异处一般。
犹豫了一会儿,御医终于哆嗦着声音干哑道:“只,只要好好调理,并无大碍。”
秦绍不疑有他,心里略略松了口气,又仔细问了几个问题,然后让他开了调理的方子离开后,才又回了居所。刚才看妻子的表情,他就知道一定吓到她了,所以他得回去安慰她,不让她胡思乱想。
他回去时凝烟还坐在刚刚御医给她把脉的地方,看起来虽然还算平静,但很明显在出神。
“干嘛一直在这坐着?”秦绍把人拉起来,揽着她往床榻走,语气温柔得让凝烟忍不住心惊肉跳:“你别担心,御医说你身子没有大碍,以后好好调理,肯定会有孩子的。”
凝烟没有担心这个,她自己用的药,心里自然有数,她担心的是一会儿要怎么向他解释这件事。
见妻子仍是脸色沉重,秦绍便以为她是在为有人想要害她而担忧,又安慰道:“这件事我会让人查清楚的,不管是谁想要害你,我都不会放过……你放心,以后再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可是他越这样,凝烟就越不安,他甚至都没有怀疑她,下意识就认定自己是无辜的,于是在不安之外,凝烟还有一种辜负了他信任的愧疚。
秦绍扶着她坐到床上,然后冲她笑了笑:“你先休息,一会儿会有人送药来,你乖乖喝了。我去调查这件事,你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他摸了摸她的脸,再一次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如果调查不出来,那他宁愿杀错一千,也绝不会放过。
凝烟毕竟是了解他的,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说实话,今天必定会有很多人枉死。
在心里做了决定,见他已经转身要走了,凝烟站起来拉住他的袖子,因为紧张和惧怕吐字有些艰难:“你别走……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秦绍背对着她站了一下,然后才回过身,却再也笑不出来了:“什么事?”
他其实已经猜到了吧,只是他不想相信而已。
凝烟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已经沉静得如同死水一般:“不用查了,没有人对我不利,那个香囊是我自己做的,不是谁故意放到我身上的。而且御医一定说了我之前还用过避孕药物了吧,那……也是我自己要喝的。”
她说完这些话,明显地看到秦绍的瞳孔微微晃动了一下,眼里有一种复杂的东西,让她不敢直视。
过了好久,他才道:“你说什么?”他的声音非常轻,仿佛怕惊醒一场梦。
凝烟低下头,相信刚才的话他都听清楚了。
“哈,哈哈哈!”死死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秦绍突然笑了起来,而且笑声越来越大,笑到最后,眼里竟隐约泛起了水光。
“秦绍,你别这样……”凝烟心里突然很难受,她拉着他的袖子,想要解释:“其实这件事我之前就想告诉你的,只是没有找到机会,我也不是不想要孩子,我只是……”
“滚开!”秦绍忽然暴怒,一把甩开了她的手,由于力道过猛,凝烟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却又立刻被他用力抓住胳膊拉了回去,秦绍咬着牙恶狠狠道:“你这个骗子!”
当赵又萱交给他香囊的时候,他没有怀疑过,御医说她用过避孕的药物时,他仍然没有怀疑,只是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她,根本没有想到会是她自己做的。
可现在,她亲口承认了,他就是想骗自己,也不可能了。
他对她这么好,这么怜惜她,甚至心里眼里只有她一个人,只要她对自己好一点,他就什么都愿意给她。可是她呢?她是怎么回报他的?
骗子,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一次次的骗了他,可笑的是他还信以为真。
她连他的孩子都不想生,那对他还有什么能是真的?
怪不得当初他问她愿不愿意给自己生孩子时,她总是避而不答,他却还一厢情愿的相信她是愿意的,现在想来,那个时候她一定觉得他很可笑,心里很不屑吧?
没错,就是不屑,她不屑给他生孩子,不屑他对她好,不屑自己那么喜爱她!
想到这,秦绍猩红着眼,用力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哽声质问:“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是我对你还不够好吗?还是你对我还有什么不满?”
他那么用力,几乎将她的下颌捏碎,疼得凝烟眼泪不住地往外流:“不,不是的,我只是觉得现在年纪还小,想要再过两年再要孩子……这件事,我之前真的已经打算要告诉你了。”
“这么说,其实你不是不想给我生孩子,也不是故意瞒着我私下避孕,只是还没有来得及说而已?”秦绍努力压抑着怒火,见她竟然点头,不知怎么再也抑制不住,一把将人抱起抵在墙上,神色阴鸷地吼道:“你还在骗我!如果没有今天的事,你会把这件事告诉我吗?不,你不会!你肯定还是像往常一般把我当傻子哄,然后看我被你骗得团团转,你心里一定很得意,对不对?”
“我没有!”凝烟被他抱着,双脚悬空,慌张道:“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心要瞒着你的,我没有告诉你,只是怕你不同意——”
“所以你就背着我这么做?”秦绍发狠地握着她的肩,恨道:“如果不是被发现了,你还要瞒着我多久?”
“你弄疼我了……”凝烟狼狈地去掰他的手:“秦绍,你别这样,我真的不是有意想瞒着你的……”
见她痛苦不堪,秦绍手下下意识地松了松,等意识过来,又恼又怒,声音满是凄厉愤恨:“好,不想让我这么对你,那你就老老实实地给我说实话!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真心喜爱过我?你对我,到底有没有过一点真心?”
他这个样子,凝烟怎么敢真的说实话,只怕她说了,他的怒火会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我对你怎么样,难道你感觉不到吗?是,我是怨你当初那样对我,但我既然已经嫁给了你,我就再没有过其他想法了。”见他不说话了,只怔怔地看着自己,凝烟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继续道,“秦绍,我是真的想和你好好过日子的。”
“呵,果然!你这么说,其实只是认命了而已吧?”听了她这些话,他心里却更觉得不甘委屈,夹杂着酸涩和痛恨,让他直想要掐死她。秦绍握住凝烟纤细的脖颈,逼问:“你为什么不直接说你喜欢还是不喜欢我?你不敢吗?!”
“放开,放开我。”凝烟被他扼住脖子,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忍不住挣扎,见他不为所动,只得妥协:“好,我说,我说就是了!”
秦绍把她推倒在床上,双手支在她身体两侧,欺身逼过去:“说!”
泪水从凝烟的脸上缓缓流下来,心里忽然觉得疲倦,没错,她的确骗了他,她是真的不曾喜欢他,敷衍应付了这么久,她也累了,难道她能骗他一辈子吗?他想知道实情,那她就告诉他好了:“是的,我不喜欢你,我之前做的一切,就像你说的那样,死了心认了命,只是做了一个身为妻子该做的,再无其他。”
只是做了一个妻子该做的……再无其他。
脑子里不断重复着她说过的话,秦绍这一刻才真正知道,她不爱他,从来都不爱,不止如此,她还永远不会交付她的爱与真心给他!
永——远——不——会!
意识到这一点,他只觉得心里就像是被人紧紧的攥住了一般,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濒临失控的秦绍无意识地抓紧床单,感觉触感有异,才发现那是凝烟给他做的衣裳。
是的,就像这件衣裳一样,这也是他看到她做给江奕然,逼着她她才为自己做的。她从没有主动想要给他什么,虽然说过的喜欢,但也是他逼着她她才说的。
她给他的东西,都是自己追得太紧,她才不情不愿的应承他。
所以,这就是她骗自己的理由?
秦绍一把拎起那衣裳摔到凝烟的脸上,阴森森道:“你在给我做这衣裳的时候,是不是心里很厌烦?你平时对着我,也都是强颜欢笑虚与委蛇,对不对?”
凝烟扯下衣服,破罐子破摔:“如果你非要这么想,那我也无话可说。”
“你!”见她这样,他心里那股无名火更加旺盛,他抓住她的手按在她的胸口:“江凝烟,你到底有没有心?你告诉我,这里跳动着的,到底是什么?我为你做的,难道你都看不见吗?还是你故意视而不见?”
是,他承认当初是自己做得不对,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迫她,还逼迫她嫁给自己,可他已经改了不是吗?他们成亲以后,他能给她的,一样没少都给她了,为什么她还是忘不了他之前做过的事?是不是以后不管他再怎么做,在她的世界都别想翻身了?
凝烟仰起头抬头,让眼中的泪淌回去,语气诚恳道:“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努力回应你了啊!就算我没有喜欢你,但该做的我都会去做,所以你不要计较了,好不好?如果你真的想早点要孩子,那以后我也会配合你,你原谅我这一次,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为什么,虐了禽兽没有想象中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