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说完,江凝烟蓦然沉默下来。
对于这件事,她不能说谁对谁错,但是她想,如果当初秦绍没有为了一己私欲破坏七姨娘的姻缘,那现在这场悲剧也就不会发生了。所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秦绍才是真正的恶人,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该受到惩罚的人。可事实上结果却正好相反。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句话有时候也是不准的。
见她不说话了,秦绍觉得有些异样,低头看去,月光照在她柔美的侧脸上影影绰绰,让他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第一次,秦绍感觉到,明明人就在他身边,却又离他那么远。
凝烟发现他不走了,疑惑地跟着停下来:“怎么了?”她觉得他今天有点不对劲,可具体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出来,也没多想,看了看四周发现他们在似乎一座山坡上,便问:“这是哪里?咱们怎么回去?”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回答:“这里是城郊。”然后把手指塞在嘴里打了个口哨,很快一阵马蹄声后秦绍的马便跑到了二人面前。
先将她抱上马,然后自己翻身上去,他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拉住缰绳,缓缓策马前行,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秦绍怀里抱着凝烟香软的身子,看到她粉脸轻垂温顺地靠在自己怀中,杏目桃腮,宛若芳心暗动,目光一下变得炙热,却又在看到她脖颈上的伤口时暗了下来,不由自主地低头吻了上去。
因为离得近,他呼出的热气吹在她柔软的发丝上,挠得她耳后的肌肤痒痒的,正想挪动一下,脖颈上却突然感觉到一种湿热的触感,同时还夹杂着微微的刺痛。
“你、你干嘛?”发现秦绍在舔自己脖颈上的伤口,江凝烟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想要躲避,却被他揽得更紧了。
舌尖上淡淡的血腥味刺激了他的神经,想起刚刚那人将匕首架在她脖子上的情景,眼神骤然阴翳,恨道:“让他死那么快,真是便宜了他!”
凝烟心知他素来心思狠辣,对方这般得罪了他,若是活着下场只会更惨。可现在人已经死了,造成这般后果秦绍自己也不是没错,她觉得这件事如果善加利用,正是一个劝他改邪归正的好机会:“秦绍,今天被人绑走的时候,其实我真的很害怕,我想,如果我真的出事了……”
他急道:“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我知道,可是当时那种情况,如果对方真的不择手段的报复你,也许我就没命了……若真是那样,你会为我伤心么?”
听她这么问,秦绍突然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下,小声道:“当然。”
凝烟没有发觉,听他回答了,继续道:“你看,我是你的妻子,如果我出事你也会伤心,七姨娘对蒋平来说也是一样的……”
他皱着眉冷哼一声:“那怎么能一样?人又不是他的!”继而有些不高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凝烟顿了一下,然后语气更加轻柔:“我想说,七姨娘当初是蒋平的未婚妻,很显然他们也是有感情的,如果你没有纳她为妾,现在他们也许会生活的很幸福,那如今的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当然,我不是指责你,我只是想,如果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你可以换位思考一下……”
秦绍沉默片刻,脑子里重复着她说过的几个词,突然冷声道:“你是不是看到老七和蒋平的事,想到你自己了?”
她当初不也和何寻之定了亲,然后被自己强抢过来,不情不愿的嫁给自己的么?现在说这么多,难道不是因为对七姨娘之事感同身受?
“我?”凝烟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反应过来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想要解释,“我……”
秦绍不由分说地打断她:“我知道了,你不就是想说这件事都是我造成的,如果以后我还这么做,下场也会像今天这样吗?”他冷笑一声:“可是那又怎么样,你也看到了,如今最后倒霉的还不是他们?所以爷劝你,若真是为了你表哥好,你就别学她做出这种糊涂事!”
听他的语气和这说话的逻辑,凝烟就知道他是不认可她说的话了。她轻轻叹了口气:“你别这样,我只是说这个道理,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好。”
秦绍勾着她的下巴让她面对自己,挑了挑眉:“真的只是为了我好?”说完不等凝烟回答,低头重重堵住她的唇,用舌尖撬开唇齿,放肆地在里面勾缠。
“唔……”凝烟被他吻了个措手不及,推打了半晌仍是挣脱不了,最后只能被动承受,好让他尽快放开自己。
“烟儿,我对你这么好,这么喜欢你,你别再想着别人了。”他微微离了她的唇,哑声道:“我回去就让人把你表哥送回蜀南,你以后忘了他,和我好好过,好不好?”
他开头的话凝烟本来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可听到后面,不由惊喜道:“真的,你真的答应把表哥送回去了?”
见她这么高兴,秦绍又不爽了,咬牙道:“是!但是你以后不准再提他,连想也不行!”
凝烟已经不想再解释自己对何寻之没意思了,只顺着他的话乖乖点头:“好,都听你的。”
听她这么说秦绍心里终于舒服了一点,重重咬了她的唇一口:“哼,算你识相。”
虽然没能劝他改过,但想改变他的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有效果的,凝烟也不急,起码现在他和开始相比已经有些变化了不是吗?
她不求他变得多好,只要他能不随便拿别人的生命当儿戏,不再动不动就暴跳如雷就行了。
秦绍自觉满足了她的愿望,她就应该给自己些好处才是,于是他拉住马原地停下,决定顺从自己的心意做点什么,在荒郊野外也很有意思不是吗。
凝烟见他突然停下来,疑惑地回过头:“怎么了?”
秦绍把头埋在她的肩窝,手则顺着腰线往上爬去,低笑道:“咱们在这儿试试吧?”
……
反应过来他的话里的意思,凝烟一下子慌了,用手隔在两人之间:“你别开玩笑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没跟你开玩笑。”似是为了证明自己是认真的,他的手抓着她身上的对襟孺裙领口一把扯开,然后顺势滑进去四处搓揉,戏谑道:“爷答应了你的请求,你不该回报一下吗?”
“那,那回去再说好不好?在这种地方岂不是,不就是……”野、合两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
“可我等不及了。”说完这句话,秦绍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然后他忽地捞起她,放了缰绳,一同翻滚下马。
在野草丛生的地面上不停的翻滚,他只手护住她的头,滚了几圈,狠狠的压住她的身子。
凝烟痛苦的喘息,以为他真的不顾廉耻要就此野、合,欲要反抗,却被他捂住了唇:“别出声。”声音里没了轻挑,只剩下浓浓地戒备。
凝烟怔住:发生什么事了?
秦绍侧耳听了一下,拔出匕首站起来,把人护在身后对着前面低喝:“别躲着了,出来吧。”
片刻后,一伙蒙着脸的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二人面前,一言不发,直接围攻上来。
今天秦绍知道凝烟被绑走带人去追时蒋平已经出了城,后来有人让小乞儿带消息给他,让他独自去一个地方,他急于确保江凝烟的安危,加上没把对方放在眼里,就一个人出来了,几次三番换了地点才终于找到这里。可他没想到会遭到埋伏。
有人守在这里等着刺杀他,这就不只是蒋平想要报复自己这么简单了,他背后一定还有其他人指使。
秦绍一边应付一边思索对方是谁,他的仇人众多,但最有可能这么做的,就是太子和郑家的人。
此时对方人多势众,他还要护着凝烟,应付起来就有些费力,但也只能尽量拖延时间,等待他的人找来。
凝烟被突然出现的杀手吓了一跳,尤其对方连个招呼都不打,上来就直接动手。她只觉得跟秦绍在一起生活也太刺激了,动不动就有人跳出来追杀他,果然是坏事做多了会遭报应吧?
她帮不了忙,只能尽量保证不拖累他,站在他身后帮忙注意周围的动态。
对方攻势凶猛,非要置人于死地,秦绍下手也毫不留情,一时间,刀光血影,凝烟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
就在这时,对方见久攻不下,出手越来越快,秦绍防备不及,一人错过他抓向凝烟,他下意识去挡,却把后背空了出来,被一柄长剑狠狠刺入了肩胛。
他面不改色地踹飞抓向凝烟的人,心知这样下去情况不妙,刚想让她骑上马先走,这个时候救援的人却终于到了。
秦卿带着人一出现,秦绍就立刻停了手,捂着伤口抱怨:“你就不能早点来吗?非得等爷受伤了才出现……痛死我了。”
秦卿带着人专心围追刺客,对他的话只当没听见。
凝烟扶着他坐下,拿手帕替他捂着伤处,见血止不住,急道:“你别动,血流得更厉害了。”
秦绍靠在她怀里,虚弱道:“烟儿,爷因为你挨了一刀,你以后可要好好报答我。”
“……好。”无奈答应着,解开他的衣服,凝烟将手帕紧紧缠在肩下,以便阻断血液通过,失血过多。
一会儿秦卿带着人回来了,见秦绍窝在妻子怀里腻歪,咳嗽一声:“少爷,刺客来之前已经服下毒药,因过时未解,已经全部身亡,没有发现活口。”
闻言秦绍抬手捂着头:“我头晕……”
……
在秦卿等人的护卫下,凝烟和秦绍终于平安回到了将军府。
知道了儿子受伤的事,秦起连忙赶过去,等大夫号完脉查看过伤口,听说没有大碍才终于放了心。
秦起来了后凝烟就一直小心地站在一边,这还是成亲后她第二次见到秦绍的父亲,虽然对方一直表现的很和蔼,但毕竟是杀人如麻的武将,如果他知道这次儿子受伤是因为自己,会不会大发雷霆?
等为秦绍上好了药,秦起对凝烟温和地笑了下:“为父想要和子挚单独说几句话,你们先出去一下吧。”
“是,儿媳告退。”不敢耽搁他们父子密谋,凝烟连忙带着丫鬟出去了。
等屋里只剩下他们父子俩后,秦起直接道:“赵家庶女暂时还不能动。”
“为什么?”秦绍不满,“那个贱人做了这等事,儿子岂能放过她!”
“你别着急。”秦起连忙将儿子按回床上,见伤口没有出血,才道:“今天你让人调查,可知赵氏为何这么做?”
秦绍犹豫了一下,恨道:“那个贱人背着儿子偷人,被老七撞到了,她拿对方未婚夫要挟,让老七自尽灭口。”
“可若只是这样她没有理由助人绑架江氏。”
秦绍一顿,抬起头不解道:“您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秦起点点头,“你今天走后,为父觉得此事有异,着人调查了赵怀恩,发现他可能和太子有联系。之后为父让人审问了赵氏,她也招认,她是太子派来的,今天帮人绑|架江氏,只是为了引你出城,半路劫杀。”
“赵怀恩暗中投靠了太子?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秦绍怒了,当初赵怀恩之所以能坐上首辅这个位置,还是秦家一力支持,他为了讨好秦起,便把自己的女儿送给秦绍做妾,如今这父女俩却狼狈为奸坑害他!
“不,为父怀疑他一直就是太子的人,当初之所以选择他接任首辅,不过是他能帮助咱们对抗士族,可如今看来……”说到这秦起摇头不语了。
秦绍将手指掰得咔咔作响,诅咒两声,郁闷道:“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那个所谓的‘奸夫’,被暗卫找到了,其实他只是来拿消息,是你的七姨娘误会了,赵氏将错就错,才说自己与人通|奸。”
听了这些话秦绍沉默一会,然后庆幸道:“还好,总算没被戴绿帽子。”
秦起:“……”
秦绍心情好了一些,又问:“那老四那贱人留着做什么?”
“太子设计在咱们家安插眼线,与其杀了她,不如将计就计——”
秦绍明白了:“您想用她传递假消息?”
“没错,最近六皇子一直在皇上身边伴驾,太子恐怕已经等不及了,所以如今才冒然动手,这个时候赵氏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秦绍皱了皱眉,想了一会儿,犹豫道:“其实我觉得皇上不像是属意六皇子的样子,虽然外人都以为皇上有意易储,可是儿子看却是不像。”
秦起有些意外:“哦,怎么说?”
“我说不清,只是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秦起沉吟了一下,“无妨,这件事目前不重要,为父会着人查探。”
见儿子若有所思,秦起笑了一下,说起了别的:“只是这件事委屈江氏了,你要好好安慰安慰她,但不能告诉她实情。”
“恩,儿子知道。”秦绍摸了摸伤口,“与父亲的大事相比,这自然不算什么。”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由庆幸:还好他没一时嘴快答应凝烟将老四怎么样,要不这会儿岂不是自打嘴巴。
又坐了一会儿,秦起看天色晚了,便让儿子好好休息,自己起身离开了。
等秦起走后,凝烟便端着刚熬好的药回了屋,一进去就看见秦绍坐在床上,睁着眼睛出神发呆,但手紧紧抓着床沿,指节泛白,明显是在想着仇人,一副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的模样。
秦绍闻声看过来,见她端着药站在卧房门口,立刻将心事丢了开去,嬉皮笑脸的朝她招手:“快过来,爷身上疼的厉害。”
凝烟把药端过去递给他,“趁热先把药喝了。”
闻见碗里浓郁的草药味,秦绍嫌恶地看了一眼,根本不接,“其实这伤不喝药也能好,你拿去倒了吧。”
看他的表情凝烟就知道他怎么想的,在床边坐下,耐心道:“这怎么行,大夫说了,如果不好好喝药,伤口感染了会发热的,到时候就更严重了。别怕,这药不苦。”
当然,最后一句是骗他的。
秦绍往后躲了躲,仍是摇头:“不,爷不喝……以前我受的伤比这还严重呢,也没见怎么样。”
他没说,小时候喝药都是他爹掰着他灌进去的,长大了生病的次数就少了,基本没再喝过药。
“你以前不喝药病就好了?”凝烟才不信,往他那挪了挪:“快把药喝了,一会儿凉了更难喝。”
见她不肯放弃,秦绍眼珠转了一下,突然坏笑道:“想让爷喝药也行,不过要你亲自喂我。”
“一勺一勺喝更苦。”凝烟实话实说,“你捏着鼻子一口灌进去反而好过一些。”
“谁说让你用勺子喂了?”秦绍凑到她的耳际,呵气道:“爷要你用嘴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