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早了, 祁星辰怕老秦开夜车血压飙升, 和柏夜简单吃了顿火锅, 便踏上了回家的路。
进大门之前,他特意跟安然借镜子调整好表情。结果吩咐保安开门的时候,保安大爷惊诧:“二少爷,您有什么喜事吗?”
祁星辰:“?”
“看您特别开心。”
“......回家嘛, 当然开心, ”祁星辰只能板起脸, “我先进去了, 您早点休息。”
“哎, 好嘞!”
他就开心的这么明显?祁星辰简直要崩溃, 深呼吸三个回合, 按开自家指纹锁。
“唰——”四道目光如飞箭般,齐刷刷地钉到他身上。
祁星辰迷茫片刻,总觉得家人这段时间的聚集频率太高,似是在商讨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甚至连祁雨霁,都忘了给自己最亲爱的弟弟煲汤。
“星星, ”她问, “晚上吃了没?我叫张姨给你切果盘了, 马上拿来。”
“嗯, 不急, ”祁星辰坐在祁啸鸣下首,“爸,你身体怎么样?”
听到小儿子回家第一件事, 就是关心自己身体状况,祁啸鸣忧心忡忡的表情瞬间转为慈爱,“不用担心,我身子骨好着呢。”
“那就好。哥,公司最近忙不忙?姐,要换季了,新衣服够穿吗?嘉泽,是不是快期中考了,准备的好不好?”
哥哥姐姐弟弟有被感动到,争先恐后抢答:“老样子!”、“够穿!”、“比上次强!”
祁星辰见家里一切都好,心想大家聚在一起可能只是简单聊聊天,松了一口气,“我回来之前吃的火锅,现在衣服上还有股火锅味儿。先去冲个澡,一会马上下来。”
祁雨霁让他快去,等弟弟身影消失在房间门口,她立马换了副面孔。
“你们说,星星的火锅是跟谁吃的?”
“肯定是跟姓柏的。”祁嘉泽咬牙切齿。
“云霄,”祁父看向对面沙发上的大儿子,“刚才说到哪里......对,你感觉那小伙子怎么样?”
“以我多年来看人的经验,无论长相、涵养都不错,家世据调查也可以,就是......”
“就是什么?”祁嘉泽急的挪挪屁股,“云霄哥你说话别说一半啊!”
“就是......”祁云霄无奈道,“星星看起来特别特别喜欢他,被他吃的死死的,我怕星星受欺负。”
闻言,其余三人脸色齐齐一变——小星星是他们祁家最珍贵的宝贝,怎么可以随便被别人欺负!
随即祁雨霁反应过来,“我觉得应该不能吧。我看了星星的节目,感觉柏夜话里话外很维护星星,看行为也对星星特别好......而且你们忘了么,星星宴会碰到猥琐男那次,是柏夜出手救的他。”
“话虽这么说,但是......”
沉吟片刻,祁啸鸣下结论,“既然星星喜欢那小子,我必须亲眼见见他,要么我不放心。”
祁嘉泽锤了下茶几,“老子也要看看,是什么货色拐走了我哥!”
“那这样吧,”祁雨霁建议道,“咱们分头看。我先去,接着嘉泽,爸爸最后镇场,怎么样?”
“ok,同意!”
离家几天,祁星辰最惦记的是陶宣那边。
让祁嘉泽给陶宣补习、调节陶宣的情绪,是他无奈之下的选择,风险系数较大。他不确定陶宣会不会在祁嘉泽的影响下打开心房,还是决定过去看一眼。
到医院时是上午活动时间,护工正陪着陶宣,在走廊里慢慢散步。
见雇主来了,护工停下脚步。祁星辰示意她不用打招呼,走到陶宣身边,试探道:“走廊里阳光不够充足,你想不想出去看看?”
毫不意外地,陶宣摇了摇头。
能搭理他而不是无动于衷,祁星辰已经很满足,声音轻柔:“行,走廊里也不错。”
陶宣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祁星辰距离一米远,跟在陶宣身侧,余光观察着他的动作。重病患者一般体虚,陶宣也不例外,走的比较艰难,每隔几米都要停下来歇几分钟。
可他没放弃,一直坚持着走了两个来回才回病房,坐到床边。
祁星辰意识到了些什么,装作与他闲聊:“嘉泽补课补的怎么样?”
陶宣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是你让他来给我补课的?”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祁星辰一点没停顿,直接承认:“是我。不过你和嘉泽同窗那么久,应该知道他的性格,如果他不愿意,就算我强迫,他也不可能来。”
陶宣愣了下。
“所以不用怕麻烦他,有需要帮助的直接和他说,他很愿意帮助你。”
祁星辰顿了顿,“而且我让他来有自己的私心——他底子太薄,现在临时突击和在沙滩上盖楼一样,特别不稳定。所以我希望你能帮他夯实基础,算是互帮互助吧。”
陶宣好半天没说话,他没想到祁嘉泽是自愿来的,更没想到祁星辰性格如此实在。
他以为祁星辰会骗他,骗他祁嘉泽主动请缨之类的。
对于祁星辰,他忽然多了一丝好感。
“......嗯,”许久,他蚊子般细细应道,“祁嘉泽基础不是一般弱,脾气还不好。”
脾气不好?祁星辰诧异:“他欺负你了?”
“没有,只是讨论问题的时候容易着急。”
就说嘛,祁嘉泽不可能对没有还手之力的陶宣发脾气。祁星辰松了口气,“回头我让他收敛收敛脾气。”
“没关系,不用!”陶宣脸上第一次流露出除忧郁以外的情绪,“他这样挺好的,我......我能忍。”
这回轮到祁星辰愣住。
“好,”祁星辰真挚道,“谢谢你愿意帮他。”
显然,陶宣情况正在向好的情况发展。祁星辰心情不错,又反复交代护工务必好好照顾陶宣、有异常情况及时联系,哼着歌儿出了病房。
走到电梯井,例行巡房的梁景正出现在电梯内。看到祁星辰,他沉默几秒才出电梯:“星星,你回来了。”
祁星辰知道有可能碰到他,表情淡定:“昨天回来的。”
“来看陶宣?”
“是。”
“他情绪怎么样?”
“挺好的。”
“那我先不去了,等中午再说,”梁景沉默片刻,“来都来了,你要不要......到我办公室坐坐?”
上次因为梁景,柏夜气了好几天,为不再出现此类情况,也为打探陶桃与梁景是否有接触,祁星辰点头同意。
梁景和导师属于来临床和会诊的专家,不在普通医生办公室办公,医院单独为他们准备出一间研究室。此时研究室没人,梁景为他倒杯水,两人在办公桌两边落座。
办公桌旁边放着厚厚一沓病例,其中就有陶宣的。祁星辰问了几个病情相关的问题,了解清楚后,状似无意道:“陶宣的姐姐这几天来了么?”
梁景挑挑眉梢:“你似乎对她很关心。”
“主要是关心陶宣,”祁星辰找借口,“她常来看看陶宣,对陶宣的病情有帮助。”
“没来,”梁景道,“不过陶宣最近状态不错,可能是嘉泽时常给他补课的原因。”
她果然没来,祁星辰对陶桃的怀疑越来越重。
“对了,”祁星辰看看门外,没听到有人经过,压低声音,“有个事情我要告诉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波流转,嘴角微微上扬,仿佛竭力掩饰、却仍掩饰不住的某种欢喜,于心底、于四肢百骸、于五脏六腑、于滚烫的血液齐齐迸发。
令整个人都那样生动、鲜活。
梁景目光忽然挪不走了。
然而,下句话犹如一盆冰水兜头泼下,他听见对面的人小声说:“我谈恋爱了。”
短短五个字。
用了好久,他才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那天说的“放下”不是假的。
喜欢他很久很久的星星,现在去喜欢别人了。
攥着钢笔的手不由紧握,指节因用力过度泛出青白的颜色,梁景声音艰涩,“另一方......是柏夜么?”
没料到梁景能猜出来,祁星辰神经倏地紧绷。
他不能回答,也不想回答,垂着眸子保持沉默。
梁景是个聪明人,从祁星辰的反应便知自己猜对了,失落感更甚。
“我答应过你,什么都会跟你分享,”祁星辰商量道,“请你尽量帮我保守秘密,好不好?”
不如不告诉,至少他还能催眠自己,等星星想通了会自己身边。
“......好,”梁景苦笑道:“我替你保密。”
这天,梁景破天荒地提前下班。
对于这个年轻人,静安医院的医生刚开始不服气,认为他一个未毕业的研究生,没资格以专家身份介入治疗。
后来他们发现他在免疫系统方面不仅有理论,更有经验,时常能提出有效的治疗方案,渐渐对他越来越服气,关系也越来越好。
更衣室内,看他心不在焉地换衣服,有个年轻医生凑上来,“阿景,怎么了,心情不好?”
梁景敷衍:“没事。”
“心情不好需要放松放松。我知道一个私人会所酒好、玩法多,而且隐私性挺足的,不会影响你提干聘用,跟我玩玩去啊?”
梁景有些意动。
“走吧,”年轻医生很想和他套近乎,继续劝他,“我做东。”
“......行,不用你做东,我请客。”梁景随他离开。
年轻医生带他去的会所相当不错,进门需要检查身上是否携带针孔摄像头等摄影器材,包间全封闭。两人上楼过程中,甚至看到了一个眼熟的歌手,可见的确非常私密。
开完包间,梁景直接要了两瓶洋酒。不点歌不说话,开酒就是喝。
年轻医生刚开始能陪他,后来被他不要命的架势吓到了,梁景喝三杯,他陪一杯。
即使这样,又喝了二十分钟,年轻医生酒力不胜,直接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梁景看着直打呼噜的同事,多想此刻醉的是自己。
这样他就可以暂时忘记星星,忘记曾经跟在自己后面的小男孩。忘记星星曾喜欢过自己,
也忘记星星现在已不属于他。
没错,也许人都是这样,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他现在特别恨自己,恨自己当初为何要远走他乡,为何回来后才发现小星星竟那么耀眼。
如果早一点、再早一点,是不是让星星那么生动的人,就是他了。
后知后觉的感情最没用。
从小培养出的家教,让他绝不可能在任何公共场合失态。想吼叫想泄愤的心情化作酒量,他找服务员续了两瓶红酒,自己一个人,对着空气自斟自饮。
不知喝了多久,他起身上卫生间。从男厕出来去洗手,猛地看到一道熟悉的倩影。
仔细分辨片刻,是自己病人的家属。
他立刻恢复医生的气度,寒暄道:“好巧,陶小姐。”
“好巧,”陶桃也喝了点酒,脸颊似桃花般粉嫩,“我来谈个剧本,没想到能在会所碰上你......梁医生,你好像喝的很多,你还好吗?”
“我没事。”
身体却不听话地晃了两晃。
陶桃露出担忧的神色,“不行,你肯定喝醉了。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还是和其他人来的?开车还是打车?”
问完,陶桃发现梁景没动静,眼皮垂下,随即张开。
柔软的小手抓住梁景手臂,“正好,我司机今天开的私家车,不如顺便送你回家吧......”
下午例行公事去海洋世界视察,晚上回家,祁星辰与家人们一起吃吃水果,聊聊天,回到房间,钻进被窝,先给柏夜发微信:【你有空吗?】
柏夜正在思考练习生提的问题,没反应过来他的意图,回:【有,怎么。】
两秒后,【星星邀请您进行视频通话】
柏夜接起来,随口道:“没陪家人?”
“......家人睡的比较早,”祁星辰试探道,“你在工作么。”
“嗯,在考虑曲谱,”他顿了顿,“但不耽误和你视频。”
祁星辰松了口气,“那就好。”
紧接着,他发现自己可能有点太粘人了,说:“你考虑你的,我监工。”
听他谨小慎微的语气,柏夜在心里叹了口气。
按理常理,以祁家的家庭,即使没被养成那种骄纵跋扈的性格,小粉丝也应该是任性的、自我的、不管不顾的。
可在两人相处的过程中,小粉丝一直小心又小心,都不需要柏夜做什么说什么,他就已经将自己放在了最低的位置。
像被刚长牙的小猫咬了口,柏夜心脏又酸又痛。
他低头,拍下曲谱内容,给对方发过去,“你视频发来的正好,看了好几次,我已经对这段失去甄别能力了,你唱一遍给我听听,我看看怎么改。”
柏夜会看不出好坏?祁星辰难以置信,“真的?”
“真的,我骗你干嘛。”
原来自己不仅没打扰柏夜,还能帮助他,祁星辰元气值瞬间max,“好!不过我唱的不好听,你可别嫌弃。”
“不嫌,唱吧。”
毕竟不是专业歌手,祁星辰唱的不能说多好听,可音准和节奏是没问题的。柏夜听完,思考片刻,“你觉得这段怎么样?”
出道七年的爱豆,问自己的意见,祁星辰受宠若惊,“我觉得......第三节和第四节之间过于紧凑,或许可以插两个八拍舒缓一下。”
唱一遍,凭着唱商和语感这些天生的东西,发现问题比较简单,提出解决方式却很难。
柏夜问他时,抱着的是哄他的心态,却没想到小家伙在没学过作曲的情况下,能说出正确的见解和解决方案。
灵气相当足。
他意外道:“你和我的感觉差不多,那咱们一起改改?”
......柏夜居然邀请他一起创作!祁星辰更开心,重重点头:“好!”
音乐是种令人沉迷的东西,两人许多想法都不谋而合,越讨论越深入。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手机提示电量不足,祁星辰才发现时间已经走过零点。他怕柏夜睡眠不足,赶紧打住:“今天就到这里吧!”
柏夜“嗯”了声,“明天我让练习生按咱们说的方向重写。”
穿进书里大半年,表面上祁星辰接受了“祁家二少爷”的身份,但在骨子里,他仍如同那对耳返般,是那个在深渊里仰望夜空的少年。
“咱们”两个字给了他一股隐秘的愉悦感,祁星辰忽然有些鼻酸。
他何德何能,可以与那么优秀的柏夜并肩。
他感激道:“谢谢你今晚陪我这么久,我太粘人了......我改一改。”
却听柏夜立刻拒绝:“不,不用改,继续保持。”
他声音又低又轻,“我喜欢你粘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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