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能是谁呢?这么晚了还在连家,想必是家里的亲戚,可家里的亲戚哪有这么不庄重的。”姚荣家的啧啧了两声,颇有些感叹。
“十爷生得俊俏,又是探花郎,就算他不是那些个眼泛桃花爱沾花惹草的,花草也要惹他。”
“嗯。”姚荣家的点头道,“明日咱们打听打听那人是谁,让姑娘也有个防备。”
连成璧第二日全不记得自己醉时的情形,只是觉得头疼,哼哼叽叽地不愿意起来,“难怪人说酒是穿肠毒药,我头疼……”
“十爷……”
“叫成璧。”
“成璧,你胃难受吗?”许樱摸了摸他的额头,他是个一瞧着就傲气得不行的少年,这个时候倒有点撒娇耍赖的意思了,许樱竟生出些柔软情怀出来。
连成璧按着她的手,“你摸摸就不疼了。”
“那你要吃些什么?”
“素面……”
许樱吩咐人煮了素面,可是端上来时她才发觉这连家的素面也跟旁人家的不同,一根一根细如发丝,汤头虽说清澈微黄显是老汤,又有四样小咸菜,摆在描金漆盒里,“怎么没有荷包蛋?”
“十爷素不爱吃。”梨香说道
许樱点了点头,哄劝着连成璧吃面,连成璧却缠着她要喂,两人一缠磨就缠磨到了日头老高,许樱只得吩咐人到荣寿院去替自己告罪,就说十爷宿醉难受,自己怕是不能去请安了。
过了约么一盏茶的工夫,许樱刚哄着连成璧吃了半碗面,乔嬷嬷就到了。
许樱红着脸挣开连成璧的手,出门迎她,“嬷嬷怎么来了?”
“老太太原就听说二老爷喝多了,歇在外书房了,却没想到十爷也喝多了,让奴婢过来瞧瞧。”
连成璧见了她来,收了刚才的顽皮之色正色道,“昨个儿遇上几年同年还有二叔的几位朋友,一起喝酒,喝得多了些,劳祖母掂记了。”
乔嬷嬷拉着许樱的手道,“十奶奶您不知道,十爷素来酒量极好,轻易不醉,醉成了如今的样子,想必没少喝。”
许樱抿嘴笑笑,点了点头。
乔嬷嬷也是见惯世面的,见许樱衣裳有些乱,头发也蓬着,知道这小夫妻必是新婚,十爷借酒遮脸闹人了,有心想要逗一逗许樱,又怕她面皮薄,只是笑了一下就走了。
姚荣家的想了想,追了出去,“乔嬷嬷……”
乔嬷嬷知道她是许樱的陪房,追出来必有缘故,立刻停了下来,姚荣家的拉着她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将昨晚的事说了一遍,乔嬷嬷皱了皱眉,“这事儿我知道了,那人是锦绣院的义女,本县县令之女,老太太原也知道她来了,却没想到堂堂官家之女竟如此不知检点。”
姚荣家的也吓了一跳,“竟是……”
“你跟我说就对了,不要再与旁人讲了,我自会禀了老太太,把那尊佛给请走。”
姚荣家的偷偷的把昨晚的事与许樱说了,又加了一句,“奴才觉得此事颇有些蹊跷,府里能留人过夜的主子不多,于是就自作了主张将此事跟乔嬷嬷说了……”
许樱眉头一皱,她让姚荣家的陪房主因就是因为她心善聪明又诚实,可却忘了她在苗氏身边多年,做了许多自作主张之事,自作主张成了习惯,这次的事竟然没禀告自己,而是直接跟乔嬷嬷说了。
姚荣家的提起这事本来有些得意,却没想到许樱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了,“姑娘……”
许樱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姚荣家的又确实是可用的,也只有跟她讲道理了,“慧月,你觉得你这次的事是立了功吗?”
姚荣家的一愣,许樱很少这么严肃的跟她讲话,“奴婢……”
“你是许家的家生子出身,规矩什么的不用我再教你,念你是初犯,罚你两个月的月钱。”许樱再没说别的,那眼神却冷得像冰,她本来就是冷淡到底的性子,却到底没结冰,这个时候这眼神,让姚荣家的整个人一抖,自己的这个新主子年轻,从来不高声说话,可相处越久越发现她冷,很多事她不说不是因为她没看见,而是因为她不在乎,她从来不在乎小丫鬟有没有偷懒,有没有异心,不在乎的原故只有一个,就是她根本没走心。
姚荣家的在苗氏身边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感觉,许樱只是轻轻的一句话,她却明白了话中的含义,如果再有下一次,许樱不会这么好声好气的跟她说了,会直接把她送走,别说是自己,就是麦穗在许樱眼里什么都不是。
许樱如果知道姚荣家的此刻的想法,怕是对姚荣家的的聪慧又会多了一重了解,可她在意吗?她在乎的只有一个半人,一个是杨氏,一个是弟弟元辉,她嫁人是因为杨氏希望她嫁个好人家,生儿育女相夫教子过得风风光光的,让杨氏在许家扬眉吐气,让人看得起;她在意元辉是因为元辉与自己虽无血缘关系,却是继承父亲香烟的养子,也只有他能替母亲养老送终,余下的人包括她自己,都是尘土一般,风一吹就散……散了也就散了。
连成璧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养神,他一直知道自己在等一个人,在找一个人,见到许樱的时候他知道这个人他找到了,可在成亲的那一刻他也明白了,许樱没找回来自己,在自己身边的是个空壳子,空壳子就空壳子吧,他守着空壳子也像是在天上无依无凭飘着的人,忽然找到了根一般,只有空壳子无所谓,他会慢慢的填满,一点一点的捂热。
但是在这种许樱不在他跟前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她会飘走一般……
许樱回了里间卧房摸了摸他的额头,其实还有一个人,连成璧,她欠了连成璧太多太多,甚至觉得不止是这一世欠了他,上一世也……连成璧忽然闭着眼睛伸出了手,把她扯到了床上,圈在自己怀里,不肯让她离开。
聚丰酒楼
连成珏坐在雅间里盯着自己面前的酒发呆,这酒许是太烈了,一只苍蝇飞过的时候被酒香吸引,不知怎地失足落到了酒里,挣扎了几下就醉了过去,搅动得酒里涟渏不断……
“没想到你还肯出来见我。”坐在他对面的人身上麻衣,脚穿散鞋,头发半披,做出家头陀的打扮,一阵风吹过吹起他的裤脚,只见他的左腿空空荡荡的,与膝盖相连套着白袜穿着散鞋的的竟是一条木腿。
“舅舅相请,我怎敢不来。”连成珏端起酒杯,将酒杯连带着酒一起扔出窗外。
“你还记得我管仲明是你舅舅……”若是许樱此时在,必定会吓得一身冷汗,管仲明竟然是连成珏的舅舅……“我只有你娘一个亲生的姐姐,幼时家贫,她为了能让我有一口饱饭吃,卖身到了连家,待到我长大了去寻她,却正巧遇见她出殡,可怜我的姐姐被抬做了通房,本以为是飞上枝头做了凤凰,有孕之后更觉终身有靠,谁知竟被留子去母还没下产床就丢了性命,我的傻姐姐她怎晓得,那些有钱人,岂有一个是好东西?我也是个傻的,以为你跟我能是一条心,在荒山野店受着重伤,托人传信给你,竟是如石沉大海一般,若非我一狠心将生了坏疽的腿砍了,靠着药农的山草药治伤,怕是万难活着出山,我以为那个传信的人没找着你,谁知他竟说见到了你,你的形貌举止说得分毫不差……”
连成珏没说话,那个传信的人还有那个药农怕是都死了吧,自己的这个“舅舅”为人如何他一清二楚,他自认是个心狠手辣的,自己这个舅舅怕是比自己要心狠十倍,自己七岁的时候舅舅就寻到了自己,那个时候他已经懂事了,知道自己这个庶长子处境尴尬,有了宝贝神童嫡子连成璧,谁会在意自己这一块假玉?若非有舅舅教导自己佯装乖巧,自己也不会如此得连家上下的信任,可自己越长大越发觉,自己这个舅舅,比连家所有人加起来都可怕,虽说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唯一的血亲,可是要砍杀了自己他也不会眨一下眼。
“你果然是个手狠心黑的……”管仲明冷声道,“像我。”
连成珏抬头看了舅舅一眼,管仲明又道,“像我就成啊!”他说罢拍着连成珏的肩膀笑了起来,“我早得了报应,这些年我沾手过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没有一个大肚子的,怕是老天嫌弃我作恶太多,不肯让我生养,只有你这个外甥……”他眯了眯眼睛,他若是有第二个血亲,这个时候连成珏怕是已经断气多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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