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冬雪总是来的那般轻巧, 淡蓝的天空飘下粒粒雪花, 落在温热的手心里,蜻蜓点水一般的,逐渐在温暖中融化得无影无踪, 贝拉的小脸被冷风吹的通红,一点点斑驳了的红, 她搓搓手哈出了一口白气, 转头看向墙壁上的日历,眼前一阵恍惚。
是平安夜啊。
她的记忆蓦的翻回了多年前的那一页, 用平安夜做的书签,染上的是甜蜜的苹果香, 记忆里的彩灯斑斓,壁炉中的火光里仿佛有小人儿在跳舞,圣诞树顶上最明亮的星星,挟裹着一桌的甜点气息,那是她和西弗勒斯的圣诞节。
那时候的西弗勒斯,还是一个小少年。
贝拉垂下眼帘, 投下一片颤动的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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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飘下的雪粒子落在了他的睫毛上, 西弗勒斯脚步一顿,他抬头,那张沉沉的脸完全暴露在天空的眼睛下,漆黑的眸中倒映着这一片淡漠的天空,倒映着从这片天空落下的雪花粒粒。
下雪了啊,那, 圣诞节快到了吧?西弗勒斯转头,果然发现学校里学生少了大半。
都回家了吧。西弗勒斯垂眸看着地上,孤寂就像他的影子,与他不离,沉寂的眸子宛如死水,没有一丝波澜。
耳边传来学生轻松惬意的对话声,西弗勒斯微微偏头,看着那群青葱的小萝卜头。
“啊,我妈妈肯定准备了一只大火鸡!”都是十多岁的孩子,年轻朝气,宛如初升的太阳。
“我给我弟弟带了好多小零食,哈哈哈他肯定喜欢的不得了!”
“我也想家了,来学校前还和妈妈闹了不愉快,这次回去一定要好好道歉,”
啊,贝拉也会准备大火鸡,除了大火鸡还有小甜点,摆满一桌子的小甜点。
他也给贝拉带过小零食,有好多,好多,贝拉似乎最喜欢的是甘草棒。她总是喜欢甜的,蛀牙就是这么来的。
第一次归家的圣诞节也是,他和贝拉闹了不愉快,因为血统的事他在学校并不好过,厌恶上了麻瓜,和贝拉闹了别扭。
西弗勒斯定格的眼珠子一动,他抿紧的薄唇微微上翘,回忆总会让他变得柔和温软,西弗勒斯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里面一室的冷清让他的呼吸忍不住一顿,今晚会很热闹,平安夜,圣诞节是有舞会的,可是西弗勒斯从来没有参加过。
一是,那不是属于他的欢笑,二是,他去了,那些学生也会不自在的。他也不习惯。
所以,还是回去吧。
回,他和贝拉的家。
也该回去了。
西弗勒斯沉默的坐上了列车,双手环胸阖上了眼皮,不知不觉的,他做了一个梦,是一个很长的梦,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的梦。
饥饿、寒冷、疼痛、责骂、这些就是小西弗勒斯的童年。
西弗勒斯就像一个局外人,看着那个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孩子,眸中波澜不惊,仿佛那只是一个陌生的孩子,而不是他。对于现在的西弗勒斯来说,那些苦难对于他来说只是曾经,只是过去。
西弗勒斯一直在等,等贝拉的出现,可是贝拉还没出现,小西弗勒斯遇见了另一个女孩儿西弗勒斯平静的目光终于在小西弗勒斯遇见那个名叫莉莉`伊万斯的女孩儿时变了。
他记得这个女孩儿,是他的同期,他并不喜欢她,因为她的发色。只是因为发色而已,是他最厌恶的红色。
可是,这不对啊,他慌忙地站了起来,这不对,不对!贝拉呢?
西弗勒斯被一张恐惧织成的巨大的网笼罩其中,他浑身都禁不住颤抖起来,贝拉呢?贝拉去哪里了?
他看着,看着小西弗勒斯进入霍格沃茨学习,看着他因为血统被排挤,看着他被恶作剧,和莉莉决裂,连一句喜欢都不敢说出口的卑微和悲哀,是的,喜欢,再没有谁比他更了解那个眼神的含义了,哪怕只有一丁点,他也捕捉到了。
一个人的爱情,一生去殉的爱情。
西弗勒斯眸色暗沉,绷紧了牙根。
他看着他隐忍,悔恨,伪装,最后是,死亡。
他的人生里,没有贝拉。
这是梦吗?仅仅只是一个梦吗?西弗勒斯不确定了,因为太真实,太贴合了,严丝合缝的他找不出一丁点错来证明这只是一场梦。
梦境怎么会出现这样多的不相干的人呢?梦境,又怎么会梦不见他最想念的那个人呢?西弗勒斯攥紧了手中的小木棍。
那不是他,却又是他。如果是他经历这一切,如果是他,一定会做和那个斯内普一样的选择,因为他们都是西弗勒斯`斯内普,一样的隐忍和缄默,一样的固执和倔强,守护一个人,不计代价,便是一生。
西弗勒斯迷茫地看着自己的倒影,如果那个雨夜他没有被贝拉捡回去,如果没有遇见贝拉,他的人生,会是这样吗?
一生潮湿晦暗,像一枚委屈的,投错地方的种子。
背负着沉重的回忆,一步一步的,走向死亡。那么冰冷的,孤寂的,痛苦的。荒芜的空荡荡。
西弗勒斯闭了闭眼睛,他抚上心脏,他想贝拉了。
一种心底涌上的疲惫和委屈挟裹着他,他想抱着贝拉,这个冬天太冷了,冷的,他都快忘记温暖是什么感觉了。
快两年了,过去等候的十年他都未曾感到这样难熬,或许是难熬的,可是他忘记了,那些煎熬已经褪去了,在贝拉再一次出现的时候,拨云见雾一般,在他再一次紧紧抱着她时,那些等待都化作了醇香深藏的感情,消弭在她的一个笑容里。
人都是贪心的,是会食髓知味的,这才两年,他就这样的想念贝拉了。
列车的鸣笛声惊醒了西弗勒斯,他睁开眼睛,提着小皮箱下了列车,街上亦是热闹欢笑,西弗勒斯想了想,还是先去了雅各布的面包店买了一份小布丁,附赠奎妮塞的红苹果一个。
西弗勒斯走进一个阴暗小巷,袖口抖出了魔杖,一个移形换影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才将皮箱放到地上,西弗勒斯就听见了门外传来的动静,西弗勒斯瞳孔猛的一缩,他连忙推开门,贝拉正吃力地抱着一棵比她还高的常青树,摇摇晃晃的,很是勉强。
她转过脸看着惊诧看着她的西弗勒斯,脸上出现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西弗,西弗快来帮我啊!”
西弗勒斯梦游似的走到她身旁,明明一个魔法可以解决的问题,他偏偏和普通人一样,小心翼翼地将树放好,仔细的调整位置。
“贝拉?”西弗勒斯闭了闭眼,总觉得自己还在梦里,脚下软绵绵的,踩在地毯上,就像踩在了上面的花上,飘飘忽忽的。
“对啊!”贝拉栗色的头发编成了两束鱼骨辫垂在胸前,她拎着发尾去扫西弗勒斯的脸颊,见他回过神来躲避被逗得咯咯直笑。
然后她被拥进了一个还夹杂着冷风味道的怀抱里,紧紧的,紧紧的,想要被融进骨血似的,贝拉一怔,而后抬手环上了西弗勒斯瘦削的腰,手掌在他的背上轻轻拍着,“看来西弗很想我呢!”她既是骄傲又是心酸。
“贝拉,贝拉,”他低沉喑哑地唤她,西弗勒斯闭上眼睛,眼角不经意间就湿润了,他又想起了在列车上做的梦,将贝拉抱得更紧了,“别再走了,好不好?好不好?”他恳求道。
他一直都会忍,从前会忍痛,而后会忍心痛。不去给她带去任何困扰,因为他知道,她身不由己,他肯定的知道,她也不想离开的,可是他忽然不愿意再这般缄默下去了,那个斯内普隐忍了一生,可是他喜欢的人不知道,到死都不知道,有一个人深爱着她,他不要那样。
“好,好,”脸贴在西弗勒斯的胸前,贝拉能清晰的听到他心脏的跳动声,那般急促的,仿佛怕晚了,再晚就来不及了,是这样的,人的一生不过匆匆几十年,等不及来日方长。
西弗勒斯浑身一震,他握着贝拉的肩膀,认真仔细地看着她的眼睛,仿佛在确认,“真的吗?”做不到的事就不要轻易许诺,这是贝拉说过的,现在贝拉答应了他,那,那是不是……?西弗勒斯心底升腾起一抹曙光。
“真的啊,”贝拉微笑点头,她抬起手臂,手上挂着一串珠玉,玛瑙的红,翡翠的绿,丁香的紫,灿烂的金,明明是花里胡哨的颜色,却斑斓的恍如史诗壁画,珠串挂在她的手上,有一种奇妙的禅意。
“我,不会再离开了。”她笑着,仿佛置身山花烂漫处,那般释然和美好。
在经历太多离别后,她终于迎来了她的岁月静好。
“真好,”西弗勒斯捧着她的脸,拇指的指腹在她的眼下细细摩挲着,贝拉也抬手,抚着他眼下不明显的红晕,“西弗,是要哭吗?”
西弗勒斯抿起唇,握住了她的手腕,再次将她拉入了怀中,优雅的宛如大提琴琴弦拨动的嗓音在她耳边低声呢喃,“别再离开我了,”
贝拉仰着脸,想要看西弗勒斯的表情,但是西弗勒斯抱得太紧了,她只得先安抚好西弗勒斯。
烤箱发出了叮的一声,贝拉连忙推开西弗勒斯,“啊呀,火鸡,火鸡好了!”她急急忙忙的要跑去厨房,目光在西弗勒斯身上黑漆漆的巫师袍上一顿,“哦,对,我给西弗带了礼物的!”
“礼物?”西弗勒斯一愣,“是什么?”他眉眼柔和下来,眼中有着不易察觉的期冀。
贝拉扬起唇角,先强调,“西弗一定要喜欢,”她像一只小老鼠一样钻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抱出了一个大礼盒。
“西弗勒斯,圣诞节快乐!”贝拉的眉眼在壁炉的暖光熏染的下格外温暖,她笑意盈盈地将礼物塞进西弗勒斯的怀里。
“贝拉,圣诞节快乐,”西弗勒斯心里暖融融的,仿佛整颗心脏都被她眼中的暖意融化了,外面的寒凉与冰雪再无法侵袭他。
“快看看,”贝拉踮起脚尖,眼神催促。
西弗勒斯拿下礼盒上的小卡片,【送给我的西弗,希望你平安快乐。】他唇角微翘,缓缓拉开礼盒上的蝴蝶结,掀开了盒盖,却是一愣。
“去试试吧!”贝拉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来,她将西弗勒斯推进房间,“西弗洗个澡,换上出来吃大餐!然后我们一起装饰圣诞树,今年我要挂星星!”
西弗勒斯抱着礼盒有些不知所措,直到门被关上,他才苦恼地看着盒子里的……毛衣,一件红色的毛衣,贝拉是故意的吗?
真的,要换吗?
西弗勒斯直到洗了澡出来也还在纠结,西弗勒斯套上了红毛衣,袖子长了些,西弗勒斯摸着袖口上的钩花恍惚地想,这该不会是贝拉自己织的吧?
迷迷糊糊的,都还没来得及照镜子,西弗勒斯就直接出去了。
贝拉正在切火鸡,看见西弗勒斯那副小迷糊的模样笑得肚子都疼了,贝拉放下手里的刀,“啊,合适吗?”
“好像短了一点,里面加一件衬衣怎么样?”踮脚把西弗勒斯的头发从衣领内拉出来梳理好,然后后退了两步,摩挲着下巴端详。
“啊,应该早些织毛衣给西弗的,那时候正是年轻朝气的时候,穿这样明亮鲜艳的颜色一定很好看,”这样的红,仿佛把西弗勒斯脸上的冷漠都消减下去几分了呢。
西弗勒斯听了这话脸色一黑,“贝拉是说我老了吗?”
贝拉眨了眨眼睛,连忙否认,“才不是呢!只是惋惜而已,”她拍拍自己的额头,“都是我的错,”
“可是西弗,别总穿那些黑压压的灰沉沉的衣服了,”贝拉眼波流转,藏着丝丝笑意,“学学我daddy嘛,骚粉色多好看。”
西弗勒斯没好气地撇开目光,想回去将衣服换下,却被贝拉给拉住了衣角,看她睁着一双焦糖色的大眼睛,“西弗勒斯不喜欢吗?”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的好不可爱。
西弗勒斯默然,他怎么会不喜欢,这是贝拉亲手为他织的毛衣,“喜欢,可是……”他不喜欢红色。
贝拉直接拉着人在桌前坐下,她按着他的肩膀,“西弗勒斯坐着不许动,我们一起吃饭!”
她风一样跑走,西弗勒斯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恍惚地像是回到了过去,过去有她陪伴的每一个圣诞节。
都是这般温暖,充实。
“来啦来啦,平安夜大餐!”贝拉端上火鸡,炖牛肉,还有温软的薯泥,千层面,她拉开椅子坐下,看着西弗勒斯盯着自己,贝拉转头看了看自己,“怎么了?”她歪头问他。
“没有,只是,”总是还有担心,担心,一不留神,你就会消失,就会再一次的离开我。西弗勒斯的目光粘在贝拉的身上,他眸色暗沉下来,抿起唇没有说话。
贝拉恍悟,她心里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贝拉在心底叹口气,这算是后遗症吗?面上不显,贝拉叉起一块火鸡肉送到西弗勒斯唇边,“西弗,啊~”
“你还把我当小孩子吗?”西弗勒斯抬手接过银质小叉,张嘴吃掉。
“小西弗那么可爱,”贝拉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她叉起一块牛肉送到嘴里,“会甜甜的叫我‘妈咪’~啊,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daddy那么在意这一声‘daddy’了,”贝拉点点头,嗯,手艺没有下降呢!
西弗勒斯脸色一黑,那时候叫妈咪只是为了绑住贝拉,为了不被丢掉而已。现在看来……黑历史,果断黑历史!
西弗勒斯捏紧了叉子,抬眸试探地看着贝拉,“所以贝拉,你更喜欢小西弗?”明明都是自己,却偏偏要比个高下。
只因为,小西弗不过是他的伪装而已。
贝拉眸光微动,认真地说道,“哪有什么更啊,一直喜欢的都是西弗勒斯啊,”
西弗勒斯喉结上下一动,“嗯。”他轻轻嗯了一声,耳根却悄悄攀上了一抹红。
贝拉唇角一勾,和西弗勒斯相处九年,他一点点细微的表情哪里能瞒得过他啊,这是一个多敏感多倔强的人她早就知道了。
今天时间来不及,贝拉并没有做饭后小甜点,吃完饭后,西弗勒斯将自己买的小布丁拿了出来,将那个红得发亮的苹果也一并塞到了贝拉的手里。
贝拉低头看着手里的红苹果,她洗了干净,咬下了一口,“真甜!”贝拉伸手,将苹果举起,眼神示意西弗勒斯。
西弗勒斯握着她的手腕,也轻轻咬了一口。
“贝拉,要平安,”西弗勒斯说这句话时声音在微微颤抖。
贝拉仰头瞧他,“我会,西弗,我也想把我的平安分给你,”
两人分吃完苹果,贝拉拉着小布丁的白瓷骨碟笑得眼睛都眯起了,“西弗!来,通通变大!”她拿着一根筷子,在半空中似模似样地挥舞着,看着他的眼神中隐含着期待。
西弗勒斯无奈地望了她一眼。“是速速变大,”想要用速速变大还记错了咒语,得亏她不是他的学生。
贝拉眼神一瞟,“哎呀,都这么久了,哪里记得住嘛,”她小声嘀咕着,见西弗勒斯依然没有动作,连忙张开嘴巴让他检查,“没有蛀牙!”
“只这一次啊,”这句话不知道说了多少遍,西弗勒斯摇摇头,一个速速变大咒语就让原本的小布丁变成了大布丁。
“嗷呜!”贝拉挥舞着小勺子,一口一口吃的十分满足,她舀起一块,“西弗!”
西弗勒斯张开嘴。口腔内的布丁顺滑q弹,甜滋滋的,也难怪她喜欢。
“西弗勒斯,今年的星星要我挂哦!”贝拉一边埋头吃布丁,一边说道,“明年再你挂,”
西弗勒斯呼吸一轻,明年的星星吗?他抿起唇,轻轻颔首,“好,”他说。
西弗勒斯扶着贝拉踩上了凳子,他站在下面看着她,九年前的那个平安夜,是他挂的星星,当时他许愿,希望不要带走他的贝拉,只是最后,却是他亲手送走的贝拉。
心脏忽然攀上一股密密麻麻的,针尖戳着似的疼痛,西弗勒斯抓住贝拉的手,“贝拉,”他唤她,面色隐忍。
“嗯?怎么了,西弗?”挂上星星还没来得及许愿的贝拉低头,她动了动被西弗勒斯拉住的那只手。
回过神的西弗勒斯一怔,他猛地一拉,贝拉猝不及防被他拉弯下腰,一只胳膊从后环住了她的腰,唇角边贴上了一抹温润的触感。
贝拉的眼睛蓦的睁大。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
生涩而笨拙的,贝拉看着西弗勒斯颤抖的眼皮,睫毛也跟着颤了起来。
她看见了他的眼睛,深邃,暗沉,复杂难懂的,可对于贝拉来说并不难懂。
“贝拉,今年的愿望,我希望能够实现,”西弗勒斯抵着贝拉的额头,嗓音低哑诱人。
今年的圣诞节似乎特别不一样,特别暖,特别暖,壁炉里跳跃的火光都缠绵了起来,圣诞树上那颗银白的星星闪烁着明亮的光晕,啊~那是贝拉亲手挂上去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来,我数数,西弗一股,老查一股,彼得一股,杰森算吗?emmm……这算是分结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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