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的路上,云珠将神识放出,自轿内上空向外辐射出去,整个京城此刻的面貌只要她神识扫过便一清二楚。
由于雨天的关系,坍塌的墙壁露出石块、抖落的泥土混在水中夹杂着木屑碎布枯枝败叶成了烂泥污,到处一片狼藉,她甚至能看到倏忽来去的老鼠……人们视而不见,穿着脏污的衣服小心地在坍了一半的屋子里生活着,有些可能房屋塌毁得不像样,全挤在别家的屋檐下避雨。强壮有力的青少年则在一些人的指挥下冒着蒙蒙细雨将坍塌的木料石块分放开来,清扫着泥污……
这样下去,会不会有瘟疫发生?!可是,救援人员能清理人和动物的尸体却没法子分出太多的人力去捕捉到处乱窜的老鼠……不管怎么样,回了宫还是跟皇上禀告一声,让他有个准备,药材什么的先从其他地方调到京城备着吧。
突然,她的神识扫过一处花园。
笼罩在细雨中,看得出那是一座修得极精美的庄园,仿佛将整个江南风情都浓缩了几倍后尽数置于这座庄园,小桥流水,落絮飞红,亭台楼阁,山石翠幕……虽然被地震破坏了一些,不过经过下人的修理还是恢复了原先的七、八分闲雅来。不知是谁家的庄园?云珠的神识放到了庄园里建在池子前的一处房屋上。
这是三间比起庄园别处雕梁画栋的楼阁显比较平整简约的屋子,白墙、绿色琉璃瓦、檀木屋梁,屋前有一米半宽的青石铺地木雕走廊,三间屋子正中间是花梨木雕花大门,一进去就是方方正正的四十坪大小的厅堂;左右两间屋子没开门却在前面设了同为花梨木透雕的步步锦支摘窗,透过窗子能看得出里面一间为书房,一间为休憩间;休憩间的背面还有一两米长近一米高的扇形花梨木格子窗……
这屋子不大不小,安放到她的空间玉兰树旁最好不过了。
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放不下。
轿子快到宫门的时候,又开始了一波余震,那三间屋子里没人,云珠一不做二不休,将所有的精神力团团裹住那三间屋子,可谓掘地三尺不止,一举将它们移到了空间里,落在距灵池三米远、玉兰树右边一米处,休憩间刚好与玉兰树相邻。
想想,这屋子里的家俱虽也精美,可她乾西二所的库房里这些东西却最多,便将书架书桌小榻什么都扔回了三间屋子的原处,又人灾区挪了堆墙砾盖到了上面。
整个庄园就这一处受灾也说不过去,她又在庄园里找了两个小巧的亭子,一个方形六坪米大小的挪放到了灵池边竹林与玉兰树相接的空地上,一个圆形四坪米大小的放到了对角茶林与药田的空地上,也是在灵池边。照样从灾区挪了堆瓦砾泥石堆在原处。
又刮了些鹅卵石在屋子和灵池间铺了条道,有余的便洒落在玉兰树下三颗空间石周围,看起来也颇有一番趣意。
她又使了精神力在庄园刮了一通,使得那些被震毁的泥墙木头飞散了开来,很有灾后的狼藉模样。
这是混水摸鱼又叫趁火打劫吧?她勾了勾唇,感觉脑袋一阵发晕,知道是神识使用过度了,便闭上了眼,放松了身子,靠在轿子里小憩。轿外,冯益正与宫门侍卫说着什么话……
避过了余震,轿子又被抬了起来。
回了乾西二所,让跟她出宫的叶嬷嬷、冯益等下去休息,她在素问和灵枢的帮助下整了整服饰妆容,听着郭嬷嬷尚嬷嬷等回报她出宫后的一些事务。
“行了,你们退下吧,素问陪我到小厨房一趟。”
“是。”
在玉兰树上摘了仅有的一颗发着金色毫光的紫壳玉兰果及一颗养身的青壳玉兰果,在小厨房里将它们切成碎丁放进燕窝羹里,做好盛起时刚好一盅。将它放进食盒里,她亲自提了,对郭嬷嬷和素问王进保道:“你们几个跟我到乾清宫见觐见皇上。”
自从皇后和熹妃有心抹黑自己后,云珠出门必带冯益和王进保,这两个小太监,是弘历的人。王进保与叶嬷嬷一样,另有一重身份,真正的主子是皇帝。
这些奴才,动不动身后就两个、三个主子,但凡轻心的,便会“跌”得莫明其妙。
雍正这些日子真正是扑在案桌上的,他不止是要安排官员担任各种救灾赈济事务,还要找人统筹受灾损失及户籍整理等等……忙碌也罢了,目前还要面对西北战事的久久不决及国库粮仓的日渐见底。
“云珠叩见皇阿玛,皇阿玛圣安。”
雍正放下朱笔,疲惫伸手揉了揉眉心:“回来啦,家里怎么样?”
“家里人都还好。”
点了点头,“别站着,找张椅子坐下。”
“是。”云珠一点也不客气,提着手上的食盒道:“皇阿玛最近也辛苦了,我做了盅燕窝羹,您补补身子别给累坏了。”
雍正笑着让苏培盛将食盒呈上来,挥手让他退下,也不让他试吃,亲自将雪白瓷盅端了出来,欣开盖子,那醇香里透着丝甜的味道令精神一震。“回去也给你阿玛做吃的了吧?”边拿起勺子慢慢地吃起来,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味道似乎与以往有点不同。丝滑香甜的燕窝,吃久了那香醇的感觉慢慢上来,与那有略带嚼劲的玉兰果粒合到了一处,带入一股兰香,滑入腹部,缓缓升起一股浑厚的温暖的气息,慢慢散到四肢百骸,充满了力量。
“皇阿玛这次可猜错了,云珠这次除了给阿玛送上了寿礼更多的是送了药材,有长辈亲戚受了伤,也让他们补补。”空间里的人参送出了一大半,年头虽才三十年左右,个头也不大,那灵气和药效却是极好的。“也跟家里人说了一会儿话。”
“应该的。”非常时期嘛,雍正对李荣保不搞寿宴什么还是满意的,做臣子就得乖觉才行,不然满京城的百姓都在受难,你风风光光的大摆筵宴做寿像什么话?!灾难之中,亲人的感情也更能凝聚到一块,虽然他是没享受过,可灾后他有出去巡视,看了不少。云珠送药、与亲人多说话,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
“皇阿玛,媳妇有一件事……”她有些迟疑。
“但说无妨。”望着空空如也的瓷盅,雍正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做得有点少了。不过腹中温热温热地,身体也有了力气,感觉很充实精神。
他不知道,用完了燕窝羹后他头顶的那紫色气柱又涨了一点点,印堂又亮了几分。
“是。”云珠脸上现出一抹悲悯之色,“媳妇这次出宫,不敢乘坐马车,在轿里沿途偷看了几眼,京城受灾实在严重,天又下雨,那些灾民又冷又饿又无家可归着实可怜……我听额娘讲,京中不少商贩又趁机抬了粮食价格,这种情况如不制止,只会枉费皇阿玛赈济灾民的慈悲之心。媳妇一个妇道人家,别的不懂,可手中几个庄子没受破坏的水果蔬菜倒还有些,便想着能不能捐给朝廷,尽一点心力。”
这个孩子,回家只怕是跟父兄商量这事了吧。雍正眼神又温和了几分,“这些日子你已送出了不少果子了,不是吗?”宗室里的那些老王爷老福晋可是对自己这个儿媳妇称赞不已呢。
云珠笑了笑,有些调皮:“皇阿玛,这种情况卖果子粮食赚的是不义之财媳不屑,它们对媳妇来讲,不过百千两银子的事,可送出去,于宗亲来讲那是皇家施恩,于百姓来讲也不过支援一时饥饿,都是媳妇私下所为算不上大道。俗语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若是以皇子福晋的名义捐给朝廷,那京中的命妇福晋们也不好不捐吧,要知道女人有时是比男人还要有钱的……”有点身份的手中都攥着陪嫁产业呢。
雍正眼中一亮,起身走了几步,这法子倒可解朝廷一时之难。女人的捐款捐粮是一回事,重要的是朝中大臣也要跟风才好……不,如果安排妥当,全国各地官商也能勇跃参与的话,才真正是实现了“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话。
“你回去,将这事也跟老五家的说一说。”
“是。”云珠行了一礼,道:“皇阿玛到时可别吝惜嘉奖。”
雍正笑着摇了摇头,没见过这么光明正大讨赏的。不过这些日子来她的行事倒是值得夸赞,自己也没想着赖掉,打趣道:“哦,那你想朕赏你什么?”
“天下人,不为名便为利,媳妇是女人,声名太响可不是好事,利嘛这辈子也用不完了,身份地位更不必提……头痛了,皇阿玛看着赏就好,像雪团那样的小指猴我倒是很喜欢的。”
脑中灵光一闪,雍正“哈哈”笑了起来,那些商人有吃有穿有银子花,可不是缺个身份地位?嗯,赏个身份也可以,只是不可轻赏、直接赏,不如赏他父祖辈?!无爵无实权,又不能世袭,与卖官鬻爵不同,不过名头好听,在外行事得几分体面,可见县官不拜……唔,具体条款还得仔细斟酌。
更高兴的是富察.云珠这个儿媳妇识大体不说,比一般的内宅妇人更通透有见识,难得的是还有一颗平常心。就算是乌库玛嬷(孝庄文皇后)年轻时也不过如此吧?想到云珠兴旺大清的命格,他心中自得极了,这个佳媳是他亲自选出来的,这眼光得多好啊!弘历也不错,大清交到他们手上自己去见爱新觉罗的列祖列宗也可无愧于心了。
——如果云珠知道他此时所想不定得腹诽:您眼光向来不错,就是驭下手段差了点,培养儿子嘛,现在进步了一点吧。
目的达到,云珠便造了退。不说现在是皇帝忙的时候,她做媳妇的可不能在养心殿待太久。
“有劳苏总管了。”云珠对送她出乾清宫的苏培盛道了谢,并私下给了他一颗玉兰果,“您这段时间辛苦了,有空多注意身体,才能更好地照顾皇阿玛。”
苏培盛没想到四福晋会给自己调理身体的玉兰果,心中十分感激,觉得她是真正关心自己的人,不像其他大臣嫔妃,给自己银票珠宝不过是想着自己在皇上跟前替他们美言,或者给他们透露什么消息,内心不一定看得起自己这个奴才。
郭嬷嬷和素问跟在云珠身边,对她的行事见得多了,面上不问心中却琢磨不已,处事渐渐自如大气了许多,不再只是因为主子得皇帝、四阿哥看重而底气足。
云珠离开乾清宫就去了承乾宫和景仁宫请安,敬上她以富察家的名义给熹妃、皇后准备的药材,也是人参。
——她是一点都不吝啬人参的,空间里多的是,更重要的是人参这种东西欺软怕硬,身体虚的人是越吃越不好,身体壮的倒是越补越壮。她还怕她们不用呢。
雍正则雷厉风行地马上召见了几位心腹大臣。
第二日上朝,李荣保上奏要为京城受灾百姓捐物捐粮尽一份心意时,不但立时得了几位大臣的附和,还马上讨论出了以后但有大灾大难,支援的官员一次性捐赠一定数量时可获得什么嘉奖……李荣保目瞪口呆的愕然表情让雍正放心了,是个纯臣,果然是真心捐助灾民,不为名利的。
当即对他忠心体国的带头行为表彰了一番。
不少官员不甘示弱地也跟着表示要捐多少银多少粮……
下朝不久,官员们便又听说四福晋、五福晋听了这事也跟着捐了自己庄子上产出的粮食及一年的俸银。接着,皇后捐了,熹妃捐了,嫔妃们也捐了!思想觉悟高的王公大臣们马上示意自己家的福晋夫人们也跟着捐……不少命妇还真因为捐得多,诰命的品级被提了一级——品级比她们的夫君还高了。
这事一出来,不少诰命夫人暗下决心,以后再有灾荒发生定在大方一回,也跟着风光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