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一起玩牌,他们仨组团刷我一个, 结果还是输得一败涂地, 一个个脸上贴满了白色纸条, 看起来生无可恋,充满颓废感。一开始还是挺有气势的, 估计是认为他们有三个人,而我只有一个, 势单力薄,结果却啪啪打脸,玩下来他们就没有赢过一盘, 每一张贴到脸上的纸条都代表了输掉的屈辱, 跟长了一脸草似得。
我都赢得赶脚没意思了, 独孤求败啊。
奇犽一脸颓废, 整个人都灰暗了, 他低头看着地面,身体僵硬的像石头,两手按在盘起的腿上, 无意识用力抓, 我几乎能听见他绝望不甘的重重呼吸声,痛苦到快要窒息。
名字叫做莫老五的白发男人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及肩中分头被抓得乱七八糟, 他身上还穿着病服,打了这么多局毫无胜利指望让他十分挫败。右边的点滴架被随意推远,点滴早在玩牌中途打完了, 也没有叫护士,被他随手粗暴撤下来,一点都不在乎伤口渗出血来,现在已经结痂。
随意把手里没能打出去的牌丢地上,身体后仰,长长嘘一口气,仿佛把这么多盘积累沉淀下的心理压力通过这一口气疏解释放。他目光移动,落到奇犽身上,重重叹气,抓头发的手一把扯下满脸的纸条。
“不玩了,继续玩下去也是浪费时间,完全不是一个水平。”
一身西装,气质看着蛮斯文,偏生戴了一顶跟黑西装相当不搭的淡橘色鸭舌帽的男人推推眼镜,“这句话我赞同。”
他目光落到地上的纸牌堆上,身体微微前倾,两手慢条斯理的整理起来,不是洗牌,单纯把凌乱的纸牌拢成整齐一叠。
我盯着他的帽子看,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向他伸出罪恶之手,一把摘掉那顶帽子,光亮的脑袋顿时暴露出来,真的是个光头,光秃秃的,一根头发都没有。
他顿时停住,扶一扶眼镜,目光看过来,面无表情的。
“这个……造型跟你不太搭。”我委婉的说。
诺布那一身西装特别衬托气质,即使他瘦得形容枯槁,脸颊深深凹陷进去,下巴尖削,一张脸几乎是皮包骨没多少肉,也硬是给衬托出几分禁欲系精英的感觉,尤其是扶眼镜的时候,就是戴的那顶淡橘色鸭舌帽显得特别突兀,跟西装很不搭,因为是光头的关系,帽子摘掉后气质大变,我还发现他的脑袋特别光滑,头发好像不是剃掉的,没有那种发根残留在头皮里面毛刺刺的样子。
“你是不是最近才生过一场大病?头发都掉光了,脸也瘦脱形了。”
“没有这种事情。”诺布语气冷淡,“只不过是受到奇美拉蚁护卫军的凶恶之气影响。”
我眨下眼睛,“原来人类也会被吓得掉毛?”
诺布看起来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闭嘴不说话,沉默是金。
我感到无趣的把帽子递还给他。
“你有察觉到我们在作弊吧?”旁边低头的奇犽缓缓开口,痛苦到快要窒息的绝望让声音格外低沉,虽然是疑问的话,口气却十分肯定。“我们三人联手都赢不了你,不可能察觉不到我们的小动作,但是却什么都没说……都已经这样放水,却还是赢不了,我……真没用……”
透明的泪水滴落到奇犽的手背上,紧接着第二滴,他手抓的很用力,都能看到在隐隐颤抖。
奇犽的声音渐渐带上哽咽。
“我真没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小杰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眼睁睁看着他一点一点死去,却没有任何可以救他的力量。”
“我真是……太没用了……”
奇犽两手用力一捶地面,温热的眼泪一滴滴落到地上。
“对不起小杰,我太没用!”奇犽痛苦的自责道,声音有一丝丝嘶哑。
看到奇犽这副样子,莫老五神色不忍,他似乎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了,责怪自己不应该太早放弃,以至于影响到奇犽,让因为放弃而绝望。
“我们再来一局……”莫老五想要弥补似的提议,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根本赢不了!”奇犽从喉咙深处发出绝望的沙哑声音,“就连作弊都赢不了,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莫老五一噎,烦躁的抓抓头发。
“作弊的应该不止是我们。”诺布瞥一眼我,“虽然运气是很奇妙不可思议的东西,玩牌不单单要有技术,也要有一定的运气才行,但是从头到尾一直被压制,从运气概率上来说简直就像开挂。”
“对啊,我作弊了。”我一点都没有否认的意思,承认的特别干脆利落,我压根就不觉得这是个值得隐瞒的事儿,当然了,作弊的时候肯定是不会透露的。
说到作弊,我情不自禁想起那些跟我一起玩牌搓麻将的小伙伴。
“真怀念跟恶魔玩牌时互相偷牌的日子,恶魔的思路特别有启迪性,钻研正道以外的地方天赋异禀。一直老老实实的玩牌也很无聊的,作作弊增添趣味,不论是自己挖空心思作弊,还是绞尽脑汁寻找对方作弊的痕迹,放飞自我,花样百出,特别有创意呢。”
既然提到了,不如给个优惠,“如果能说出我的作弊方式,也可以算作你们赢。”
“真是遗憾,我其实只是随便推测,并没有任何证据。”诺布扶一扶眼镜,看起来颇为不甘。
“我对自己还是很有自信的。”相信他们无法发现我的作弊手段。
说好了只要赢我一盘就救小杰,三人联手都赢不了,虽然奇犽看起来那么绝望痛苦,让我不禁有点小怜爱,但要是因此自毁原则,我不太乐意。再说了,赢我一盘这个条件无法达成,没说不能提出其他条件重新做约定啊。
我伸出手摸奇犽柔软的头发,毛茸茸的,手感不错,发梢有些翘,蓬松蓬松的。
被我摸头发的奇犽有些抗拒,他直起身体,眼神空洞,像人偶一样,站起身,站在玻璃窗前看向里面躺在病床上的小杰。
目测进入了拒绝跟外界交流的精神境界。
批判与自我批判的贤者时间。
奇犽小朋友进入了思想的神圣殿堂,我跟两个人瞪眼睛,真无聊。
莫老五跟诺布盯着我看,明显是有什么话要说,但是因为某些考量没有开口。
我不喜欢这种审视打量欲言又止的样子,直接挑破,“有话直接说。”
莫老五也不矫情,从善如流开口道:“关于我们猎人协会的副会长帕里斯通,他联合东果陀共和国向协会提交了一项濒危动物保护申请……”
“你可以闭嘴了。”我面无表情宣布。
莫老五眉毛跳了跳,一会儿让他说,一会儿又不让他说,被我的反复无常哽住了。
“这个冷笑话能钉在人类的历史上永不褪色。”
莫老五跟诺布互相看一眼,无声息交换眼神。
果然还是小朋友比较好玩。我无趣的收回视线,不想再跟两人瞪眼睛,懒得站起身,张开半透明的妖精翅膀,身体浮起来,像漂浮在水里一样慵懒。
门突然被打开来,来人匆匆忙忙,焦虑着急都通过大力的开门声展露出来。视线转动,看到我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目瞪口呆,失声惊呼,“什、什么?!”
下一秒立即反应过来,不应该在这里喧哗,他虽然还保持着开门的动作,但已经没有了方才开门时的气势汹汹。目光越过莫老五跟诺布,越过我,视线一触及重病房里的玻璃窗便黏在上面,大步流星走上前,两只手按在玻璃上,向里面看。
他狠狠抽一口冷气,失神的喃喃,“小杰……那是小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按在玻璃上的手不由自主用力,颤抖着,声音里都是不可置信。
“是誓约。”诺布声音平淡,“小杰为了打败奇美拉蚁王的护卫军给凯特报仇,估计对自己下了强大的誓约,从小孩极速成长为大人,现在这副样子就是誓约的后遗症。目前猎人协会没有明确的治疗方案,只能暂时依靠机器吊着他的生命,即使如此,小杰的生命力依旧在一天一天减弱,必须要在有限的时间里找到治疗办法。”
玻璃窗前的男人浑身颤抖,两只手不知不觉虚握成拳,似乎下一秒就会用力捶玻璃宣泄痛苦,然而他并没有。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喃喃自语着,他用力吸了吸鼻子,似乎快要控制不住哭出来,为了男子汉的自尊强忍悲痛。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刚好在你来之前,奇犽说,只要玩牌赢过她,她就答应出手救小杰,但是很可惜,我们三人联手都赢不了,也就无法验证是不是真的。”诺布扶了扶眼镜。
他身边的莫老五似乎有点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我怀疑诺布是在报复我刚才摘了他的帽子,因为莫老五似乎蛮惊讶他突如其来的大嘴巴,既然是没有证实的消息,哪怕是出于只要有一丝希望就不能放弃的想法,轻易给现了在正悲痛自责痛苦到快要窒息的这个男人一份不确定的希望,若是最后落空了,只会让他更加绝望。
果不其然,玻璃窗前的男人下意识就想抓这根救命稻草。
他一句废话都没有,毫不犹豫噗通一声对着我跪下了,俯下身,脑门重重撞到地板上,沉声恳求,“求你救救小杰!”
吓得我差点掉到地上。
这种反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这家伙根本连想都没有想,不假思索就这么做了。
“雷欧力……”正在贤者时间的奇犽都给吓呆了,眼睛睁得很大,整个人都懵了。
“很抱歉,即使救了小杰,我也付不出足够的代价来,我身上并没有可以用来支付这么庞大代价的东西。我是医生,我一眼就能明白,小杰这种情况绝对不是普通医术可以救回来的,我没有这个能力救他,只有一条命而已,我发誓,我愿意用我的未来偿还代价,直到你满意为止!”
“我知道这么说太狡猾了,但我没有其他办法,也不想欺骗你!至少坦诚是我现在唯一能做到的!”
“求求你,救救小杰吧!”
他又重重磕了个头。
“我已经……我已经……”
声音哽咽,颤抖,灵魂都在悲鸣。
“……我已经不想再看到朋友死在我面前,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可恶!”
他咬牙,重重吸了吸鼻子,声音听起来就像在哭,“跟那个时候没有什么两样,我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而已,什么都做不了!我真是个没用的混蛋!小杰这么危险,这么痛苦的时候,我却在家里厮混,打飞机,带女人回来……”
“停,你可以闭嘴了。”我面无表情制止。
“求你救救小杰……”
“有手机吗?”我问。
“……有。”
“手机能玩游戏吗?”
“能。”
“手机给我。”
他乖乖掏出自己的手机递过来。
我丢了一小瓶生命之泉给他,透明的水晶瓶很小巧,看起来就像一瓶袖珍香水,抓过手机,不管他茫然的傻样,收起妖精翅膀落地,走到门边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靠着走廊上窗户的姿势就像没骨头一样。
冰冷的友情胡乱拍到我脸上,连吃两把,心塞塞的。
曾经我也有很多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天气晴朗时,手拉手飞在空中跳舞,悠扬的音乐伴奏响起,下雨时,一起坐在树枝上听风看雨。妖精王国的生活祥和安宁,小伙伴们无忧无虑尽情撒欢……
这么想着,我更加惆怅了。
羡慕嫉妒恨,空虚寂寞冷。
_(:3∠)_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激励自己码字,咬牙买了个五百大洋的机械键盘,果然比之前两个一百左右的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