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枝根茂盛,光财产就无数,岂是一两年能收得起来的,这草草退出京城自是损失无数,这些当主子的人不说,但管事们心里人人都是有一本帐的。
国公府家产已缩水一半有余,新的齐家城座落荒漠,岂能与繁荣的京城相比,天差地别的区别让本是忠心耿耿的奴仆背后也难免有所怨言。
谢慧齐得知后,便给了个好前程打发了人走,奴仆又遭了新一轮的清洗。
荒漠不是个易于人生存之地,离了绿洲就是黄沙遍地,放眼过去就是一片的苍凉绝望,但没两个月,齐君昀先是发现了一条巨大的地下河流,随之,齐润跟谢由带着的队伍寻到了一处金矿,紧接着随着各种家什,家畜抵达齐家城,不到半年,就算齐家城才刚刚修建成雏形,但也一片欣欣向荣。
谢慧齐的身体不太好,好在身边有了已经能独挡一面的三媳妇,还有其母居夫人也是个真能干之人,做的绝对比说得多,每日风里来沙里去无一句怨言不说,不拿身份也不邀功,就是被误是个管事婆子也不生气,不会计较这个,冲在前头把事情办得妥妥的,这令谢慧齐甚是尊重她。
居娉婷也是个孝顺之人,只要公公不在,每到用膳时分就过来侍候婆婆,这侍候哪怕用不着她动手,只是过来看着婆婆用药用膳,她都是每日要到跟前走三四趟的,哪怕婆婆说不必,她也还是来了。
谢慧齐说不必也真是觉得媳妇这么忙,用不着再在她身上累心,但媳妇关心她,她诚然也是高兴的。
不再是齐国公的齐君昀在沙漠中找到了许多可用之物,别人的绝境于他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另一片天,他在家中呆的时日不多,但顶多隔个四五日就要回来一趟,与他夫人说说他在那外边发生的事。
“那小城邦里还有船,有河流的痕迹……”齐君昀这日回来饱睡了一顿,头枕在夫人的腿上仰着头跟她道他这次出外发现的地下城。
他饶有兴致地说着,愉快的神情看在他夫人的眼里真是英俊得不可思议。
“小儿已经带人去探那水源地了,要不了多长日子我们就能找到另一处水源了。”齐君昀思索着道。
“是干涸了?那水源岂不是也没了?”
“不一定,可能是中途堵了。”
“那城邦是在地下是罢?”
“嗯,说是城邦,也不大,不过你我家中一半而已。”
“有记载吗?”
“没详细的,等会我就去查查,应是当年古国分裂后的一支外流成的小国,那时候道路未通,很多地方说是古属地,但一旦官衙没有前来的接任者,说是自成一国了也是自然。”齐君昀产到这张开了嘴,嚼了嚼夫人塞进来的小果子,道,“是什么?”
“葡萄。”
“甚甜。”
“嗯。”谢慧齐笑了笑,又塞了他一颗,拿帕子擦了擦手,手指抚摸着他的轮廓,道,“味道跟以前的不同罢?”
“不同。”齐君昀摇摇头。
“可是好吃?”
不嗜甜的齐君昀顿了一下,道,“好吃。”
比以前酸多于甜的葡萄要好吃些。
“等我身体再好些,你就带我出去走走罢,离家近的就带我去。”
“嗯。”齐君昀摸摸她的脸,“再长点肉就带你去。”
谢慧齐笑了起来,低下头去碰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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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天刚凉,蚊凶那边就送了十几个马车的物什,公公婆婆的秋裳就有三箱之多,居娉婷也得了一箱,里头有她夫君和她的十几袭衣裳,便是她的母亲也是得了一小箱,衣裳精致讲究,便是连颜色也都是妥当的,想来大嫂也是费了很大的心思。
居娉婷清点好物什,便去跟婆婆商量着把他们到的第一个年头,树枝头结出的第一茬果实摘些给兄嫂们送去。
她这边也是给大侄子亲手做了几件衣裳,那头母亲再赶做几身,也一并捎去感谢。
“甚好,”谢慧齐听了她的安排就点头,又朝麦姑道,“大少夫人喜欢什么你还记得罢?去挑两套配她的头面。”
麦姑笑着欠身,“奴婢这就去。”
“那阿娘,孩儿就这般定了?”居娉婷心想着东西还是别多给的好,他们有的兄嫂们更是有,送去到时候让嫂嫂再翻了倍送过来,那就是给添麻烦了。
“嗯。”谢慧齐卧于榻前让她照顾了些时日,对这个媳妇着实亲近了太多,便是与她说话也很是柔和,“贵重的你就别添了,你嫂子会过意不去的,她在信中道今年过年会来,到时你们妯娌之间再好好处处,她也是个奔波的,早几年跟着你大伯出来想来也没少吃苦头,都是我们齐家的功臣。”
居娉婷听了颇有些不好意思,“孩儿也没做甚。”
谢慧齐微笑着看着她,目光温柔。
居娉婷看着她用完药这才去,谢慧齐让她请居夫人过来与她说说话。
居夫人忙得太狠了,这九月犯了秋凉身体不太舒服,但手边的事情一件也没放,谢慧齐这厢叫人煲了梨汤,叫人过来陪她坐一天,也权当是休息了。
居夫人一到就笑脸进了门,红姑早候在了门边扶她,轻声道,“您慢点儿。”
居夫人朝她点点头,满脸笑意。
“别行礼了,不需要那么多的虚礼,”谢慧齐没跟这个为他们家卖了不少力气的亲家母虚套,“快来我身边坐坐,有好几日都没你跟好好说话了。”
居夫人在她身边坐下,接过谢慧齐递给她的梨汤。
“趁着温热喝,对你嗓子好。”谢慧齐笑着接过另一盅,“这是我家爷的老配方了,他一秋咳我就煲给他喝。”
居夫人见她说完就笑了起来,也赶紧喝了起来。
梨汤不知道加了什么,不甜不腻,一入口就滑过了喉咙下了肚,喉间的干疼顿时便好了许多,一杯下去,也不过是两三口的事。
谢慧齐这日拉着居夫人陪了她一天,说来她也不是什么事都不做,家事的大方向还她把着的,城中要起什么大事,要花多少银子,要从蚊凶或者别处运来什么东西,这些她都是要管的。
居夫人也是头一次跟她一同办要务,她是听过这位夫人手上要经手的事的,但亲眼看着她边与自己轻声笑语,一头就把事情给定妥当了,当真是了不得,心下也颇有几分敬意。
随着蚊凶齐璞送来的那一趟马车,九月底的齐家城又迎来另一批马队,只是这队驮着众多东西来的人马不是来送东西的,而是投奔来的。
宝丫跟着丈夫带着他们的商队来了齐家城,他们的子女们皆撤出了京城,留在了江南,就这对老夫妻自己来了。
宝丫见了谢慧齐甚是爽朗,道,“老妹妹,老宝丫来找你作个伴。”
老宝丫已不是当年那个就是对自己的前路和命运都糊里糊涂的小姑娘了,她脸庞粗糙,但眼睛黑亮坚锐,一看就是不同凡响之人。
她已是大忻最大马帮的女话事人,手中掌管的马帮与她丈夫手上的旗鼓相当。
谢慧齐之前给她送去了消息,让他们退出京城,当时宝丫不在京城,她走的时候也没回来,她当这次与宝丫可能就这么分别了,没料竟找了上来。
“我可不老。”谢慧齐听她一喊,反手握了她,笑着道。
“呀……”宝丫嘘唏地看着她的发,又移到了她的脸上,“光看脸还是能行的。”
谢慧齐笑出声来,“那也是能行。”
笑语过后,她问起了正事,“可是想好了?”
他们夫妻俩带来的马队也像是搬家,但儿女们一个都没带,谢慧齐想来也知道这事他们的儿女们是不肯的。
“想好了。”王宝丫重重握着她的手,没有多说。
他们家能有现在这家业都是受她恩惠才有的,这恩但凡能有一点可能报上,他们都得报,儿女们觉得不重要,还想摆脱干系,那是他们糊涂,他们这两个老的不能跟着他们一块糊涂,要不,做人这一辈子,活得还不如那喂两口吃的还会看家的畜生。
“我家当家的说,从这边走能通到另一边很远的地方,那个国家有很多奇特的东西,之前他们上京见我们大忻天子也是从这边走的道,他们叫,叫什么来着……”
“罗列国。”谢慧齐笑着道。
这罗列国跟她所知道的波斯人有点像,当初这些人入京引起京城百姓沿街观看,她小儿子也去宫中特意看了,回来学给了她看,她多少知道一点。
“对,罗列国!”宝丫轻声道,“我也不瞒你说,当初那大使进京来,他们底下的人也是拿了手上的好东西跟我们换了不少东西,我当家的也得了几样,在南边那边转手一出就翻了个十来倍,你就知道他们的东西有多稀罕了。”
物以稀为贵,他们大忻多的是有钱有势的买得起。
“呵。”宝丫这声音又是高,又低的,哪怕就她们俩个人说着话,谢慧齐也觉得很热闹,嘴边笑意一直不断。
等到说了不少,下人端来药来,谢慧齐喝过药后轻咳了一声,本来咋咋呼呼的王宝丫沉默了一下。
谢慧齐看她一脸的欲言又止,不由挑眉,“怎么了?”
王宝丫又沉默了一会,才苦笑着道,“你说你,这是怎么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