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魔修玉白的双臂垫在湖畔, 正歪着脑袋枕臂安眠,从宋翩跹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头青丝, 并挂在臂上的几缕鸦发。
宋翩跹之所以能确认那是个女魔修, 正是因为那魔修将青丝都拢到了身前,露出细长的颈和圆润的肩头。
视线顺着美人肩往下一溜,便见腰间盈盈收束的线条,快至最细的那一握时, 往下的风情又被藏入湖中, 瞧不见更多了。
轻薄的衣衫自她肩头往下垮落,松松挂在女修身上, 被这魔气四溢的湖浸泡得湿稠黏软,染成了魔气的灰色, 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式样。
衣衫的一边浸足了水沾在她肩下,另一边浮在水上袅袅飘荡,中间划出的那道圆弧盛着莹白如玉的美人脊背。
宋翩跹一晃神, 视线落到她蝴蝶骨上, 如蜻蜓点水般掠过。
宋翩跹微微蹙眉。
她自来到这个世界并未接触过多少女修, 可眼前这半截让人色授魂与的背影却透着几分眼熟, 仿佛她曾多次见过……
一时想不起来, 宋翩跹不多做纠结, 她用灵力轻轻拂开浓而不散的魔气,探头看向更深的山底——
山底一片浓黑,猛地看去,遍地焦土。
宋翩跹凝神再望, 却发现那哪是焦土,而是一地干枯焦黑的骨头,就像她来时那花园中的藤蔓般死气沉沉,缠绕堆叠,藤蔓上结满苍白空洞的骷髅头。
萦绕在宋翩跹心头的问题有了答案,为什么魔修朝圣般地涌入这座宫殿,而她进来后一个都没碰到,现在看来,魔修都在这山底了。
正值此时,女修动了。
未看清状况前,宋翩跹谨慎地选择屏息。
女修扬起上半身,身骨慵懒,身后衣衫也随之而动,她伸出左臂,掬了捧极为莹澈的水。
水流自她指缝间流泻而下,顺着小腕一点点地淌,在水面溅起细细的水花,就在她胸腹旁,轻轻的。
水落尽后,女修撑起头,勾了勾手,紧接着,山底的魔修枯骨堆中漂浮起点点深紫的光辉,如萤火虫般轻盈摇曳,仿佛顺着一股不存在的岚风,朝女修飘忽而去。
那些紫色的光附到女修身旁,暗紫的光芒将女修本就白的身躯衬得如明珠生晕,直晃人眼,不过转瞬,光点在宋翩跹眼下乖顺无比地融入女修的身体。
那些都是魔气,宋翩跹现下已经彻底明白了,山底那些魔修的修为已经被这个女魔修吞噬得一干二净。
这女修宛如从黑土地中长出的妖娆花枝,将地里的养料汲取得一干二净,而她愈发明媚——实力也愈发强劲。
不行,不能坐视不理,宋翩跹几乎在片刻间就下了决定,七星双凤刀自储物戒飞出,滑落到她手中,她握紧刀柄,将灵气灌入刀中,便要——
不好!
宋翩跹拧身一躲,脚下草屑飞溅。
几乎在七星双凤刀被输入灵气的那一刹那,山下绵绵浮动的魔气云雾陡然呼啸而起,凝成数条黑色绳索,如毒蛇般飞刺而来。
这手段不算多高明,但其中魔气极为丰沛,令宋翩跹面容冷凝,这是她遇到的,第一个能和自己斗得旗鼓相当的魔修。
锁链背后自然是山下的女修,可她却迟迟未露面,只使这些魔气锁链与自己缠斗。宋翩跹有意绕开锁链、一探女修真身,却总被更多的拦下,一时分.身乏术,连神识也无法穿透云雾。
宋翩跹心下思索分析,手上应对倒还自如,傀儡不知疲倦,若是比拼耐力她不会惧,就是不知那魔修在山下会不会动什么诡谲伎俩……
但不过一刻钟,宋翩跹便发现此处对自己来说极为不妙——
这座宫殿,竟把灵气尽数隔绝在外,只有魔气弥漫。
而那些锁链,不止是在与自己斗法,更是在每次接触时,便将她身上的灵气“偷走”一分。
积少成多之下,颓态已显。
……
山坡上,草籽乱洒,打斗的声音终于消弭。
郁仪略显生疏地运用着她扩大了无数范围的神识,见宋翩跹灵气耗尽,陷入她的梦魇术中后,郁仪挥袖,锁链当即化为淡灰的云雾。
不过这次,郁仪并未让魔气自在散开,而是全部吸入体内,这也是此处最后一抹魔气了。
她取出件纯黑法衣披上,凌空踱步,赤着双足缓缓走上山坡,去看宋翩跹。
姐姐怎么来了呢,郁仪有点头疼,心情却止不住地雀跃起来,几日未见宋翩跹,郁仪着实想她了,但让宋翩跹碰上她吸收魔气,偏偏还是最后一点魔气,又让她有种被当场摁住的心虚。
幸而七星双凤刀作为她的法器,与她有一点感应在,否则宋翩跹隐匿之下,她还当真发现不了。
又幸好,此处没有灵气,不然她这个堪堪迈入渡劫期、只有修为毫无术法的“速成渡劫”,哪能制住宋翩跹。
郁仪跪在一地碎草间,让宋翩跹枕在她膝上,她伸出食指,款款描绘宋翩跹的眉眼。
宋翩跹已陷入她的梦魇术,郁仪为她编织了一个极为香甜的梦境,而在现实,她低笑两声,口吻缠绵:
“姐姐若是见了我此时样貌,怕是……要惊得回不过神了。”
如果现场有个第三人在,便能看清这是一幅怎样的景象。
在和风细草间,一袭红衣的女修静静躺在黑衣女子膝上,黑衣女修并未束发,青丝逶迤而下,发尾便和红衣女修的一处缱绻着。
最为奇异的是,红衣女修已是妖娆天成,明媚灼然,黑衣女修竟与她有七成相似,剩余三分楚楚动人,一眼看去,两人宛如双生。
郁仪面带惬意,动作不疾不徐,将膝上人的发丝一点点整理好。把最后一缕鬓发绕到宋翩跹耳后,郁仪附到她耳边,呢喃道:
“这样,就更像姐姐的亲妹妹了罢。”
从前郁仪只觉得修炼个功法还要改变容貌,真是无趣又无用的设定,但自从她的相貌愈发像宋翩跹后,她才切身体会到妙处。
郁仪的手指在宋翩跹温热的颈间徘徊流连,到底收了手。
她得走了。
连跨两个大境界,她还有雷劫要渡。她储物镯中有成堆的法器,不足为惧,只是要遁入不夜州渡劫,才能彻底将阵势掩盖过去。
郁仪又做了几番安排,随即耐心等了等。待花园那端传来纷乱的脚步声,郁仪弯唇一笑,旋身离开。
“宋长老醒了!”
“宋长老,可还有碍?”
“再取些三清蓄灵丹来——”
宋翩跹徐徐睁开眼,便见身侧秦长老、于堂主等人围着自己,关怀备至,她未接秦长老递来的三清蓄灵丹,身体先下意识紧绷起来,环顾四周。
“这里是?”
秦长老的态度热切又敬畏,恭谨道:
“回禀长老,在被魔修冲荡到玉窟四角后,我和众位长老很快聚集到一处,一齐寻找剩下的同伴。因见魔修的尸体洒了一路,定是您斩落的,便顺着魔修去找您,最后在那座山殿中寻到了您,又倚仗山殿中的舆图,顺利从玉窟出来了。”
“此处是于堂主摆下的一处洞府,咱们还未出迷阵。”
宋翩跹了然,又有些不解,她昏迷前分明有一位魔修还未解决,那魔修实力深不见底,与自己斗法半天,怎么会放过自己?
宋翩跹问道:“魔修呢?”
秦长老深深垂颅,语气赞叹:“皆被您斩在山下!”
宋翩跹疑惑了下,随即明白过来,这是以为山底的魔修都是她杀的呢。
“我说的不是——”
“是是是。”秦长老语气敷衍,神神秘秘地小声道,“那些魔修乌泱泱的,死状极为可怖,想来长老定有什么了不得的神通,少不得受人非议,甚至觊觎。”
“我们都是受过您恩惠的,就当没见过那幕。”
“……”
秦长老一副“我知道你不会承认的没关系我懂你”的神情,身后于堂主等几位也背着手神游天外,真正是从现在开始贯彻“不听不看不知道”。
宋翩跹无奈之余也就明白了,他们当真没见过那位魔修,因而想当然地以为是自己做下的。
毕竟他们从未见过渡劫魔修,更想不到对众多魔修下手的竟是另一位魔修——
这样一想,连宋翩跹都觉得,那些魔修该是自己杀的才说得过去啊。
什么有的没的,宋翩跹轻轻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识海,再度确认道:
“你们这几日,可见过修为极为高深的魔修?”
“未曾,别说大魔头,就是小喽啰都极难遇到——您是说,您见过?”秦长老终于反应过来。
宋翩跹沉吟道:
“是在那殿内见过一位,我与她打了个照面,交手一番。”
听闻此事的道修都围了过来,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猜测道:
“许是我们正好来了,那魔头不欲打草惊蛇,便遁走了?”
“只有这个解释了罢。”
“那岂不是说魔修还有其他动作?”
“在洞窟没怎么我们,想来也不至于等我们出了洞窟再动手。”宋翩跹理智分析道,“估计再动手,也是以后的事儿了。”
说到这,她扫了眼面前的队伍,想起更要紧的事:
“郁仪还未寻到?”
提到这个,众人不由噤声。
秦长老又被推出来答话,面对未寻到主人的傀儡,干巴巴解释道:
“我们起初以为郁道友还在您身边……但我秦琅拿项上人头担保,我们离开前将玉窟搜了个遍,都未见过郁道友,若是见了,定然不会不管她。”
“我们回来后,已用天燎令向参与天风会的弟子发布了任务,让他们也帮忙寻郁道友。”
“对了,楚风大师也未回来,说不准……说不准楚风大师已经寻到了郁仙子,将她保护起来了呢!”
“楚宗主和郁小道友关系极佳,这个可能性也不小嘛。”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宋翩跹轻嗯了声,那些议论声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群人噤若寒蝉。
她翻身下榻:
“我去寻郁仪。”
“诶,这——”
秦长老正在犹豫该拦还是该跟着一起找,下一瞬,手上的天燎总令闪烁讯息,他不耐烦地低头一看,面露喜意:
“有弟子说找到郁道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当,双生py(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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