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元皎一直和他说检查身体,可西辞在医院这么多天了, 也没觉得自己全身有什么不妥。
就连颈后的伤口也不觉得疼。
西辞一觉睡醒, 浑身乏力, 看着窗外即将降临的夜幕,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精气神似得,连呼吸喘气都费劲。
也许是因为被顾南歌带去那种地方收到了惊吓, 这几天都没睡好导致的。
西辞浑浑噩噩的想。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西辞走进洗手间里,看着镜子里整个消瘦了一圈的人,西辞凑近看自己脸颊暗淡无关的肤色,眼底的黑眼圈清晰可见,脸颊凹陷, 整个人像是被蚕食了精气只剩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眼底如一潭死水般,看不出往日一星半点的灵动。
西辞叹了口气, 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水滴顺着脸颊往下, 领口处湿漉漉一片。
西辞看着镜子里被冷水一激后稍稍清醒了些的自己,听着水流哗哗的声音, 镜子里颓败不堪的自己像是蒙了一层迷雾般, 也不知道是因为太过乏力而导致眩晕,还是头脑发胀,西辞竟然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像一个巨大的旋涡,在一点一点的将自己吞噬其中。
西辞扶着洗手台,狠狠将眼睛闭上, 垂头沉沉呼吸了几口后睁开眼睛,视线落在水池上。
水池中堆积的水里倒映着自己一张毫无生气的脸,西辞自己看了都觉得难受。
那活像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死人。
目光缓缓偏移,落到自己干瘦的一截手腕上。
手腕处有一道勒痕,淤青累积在皮下,如今显露无疑,西辞大惊失色,看着自己另外一只手,同样也存在着淤青的痕迹。
这几天他记忆中一直在睡觉,这淤青是怎么来的?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西辞眉心紧拧,沉默许久后,蹲下来,将裤腿捋起,果不其然,两只脚的脚踝处也和手腕上一样,有着两道淤青。
还不等西辞反应过来,开门声传来,门口传来元皎的声音。
“西西,先把今天的药吃了。”
西辞猛地朝外看去,满是迷雾的丛林里,似乎看到了一星半点的破绽。
恍然间,他似乎明白想到了什么。
元皎端着药和水杯,站在洗手间的门口看他,“怎么了?快出来把药吃了。”
西辞惶惶从洗手间走出,他看着元皎递给他白色的药丸,接过,却没往嘴里塞,只是问道:“妈,我什么病?这什么药?”
元皎笑道:“这是医生开给你的,你最近身体有些虚弱,你颈后的伤口不是还没好吗?还有一些消炎的药。”
西辞看着这无名的药片,心里的猜测越发浓郁,但在元皎面前,他却一如既往般将药往嘴里塞。
吃完,坐到床上躺下。
元皎欣慰看着他,“妈妈知道你最近无聊,但是再忍忍,再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西辞盖上被子,点点头。
元皎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和安抚他,“乖,好好休息,妈妈去给你洗点水果。”
西辞点头,眼睁睁看着元皎离开病房。
关门声传来,将头埋在被窝里的西辞吐出已经融化在嘴里苦涩的药丸,望着窗外暮霭沉沉,眼底暮色是化不去的沉浸。
没过多久,元皎去而复返,在西辞床边虚虚喊了西辞两声后,没有得到西辞的回应。
西辞双眼紧闭,竭力放松着自己,不让元皎发现自己装睡的事实。
一双温柔细腻的手在自己额上轻抚,元皎在西辞耳边沉沉叹了两口气。
“西西,再忍忍,过两天,妈妈就送你出国,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温柔的声音夹杂着哽咽的余音,西辞听着,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这几天绝对是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而元皎也肯定知道了顾西辞和小西的存在,这些日子以来,他屡屡醒来,都觉得浑身乏力,精神得不到全部的集中,这么微弱的精神状态下也不见顾西辞的出现,一定有问题!
元皎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整个病房空旷,充斥这寂静。
西辞睁着眼睛,望着窗外漆黑的天穹,床头两盏羸弱的灯光不起丝毫的作用,整个房间依然被黑夜吞噬。
枕边时钟滴答的声音清晰回响,每一秒都深深印入西辞脑海中,渐渐的,西辞眼皮撑不住了,沉沉往下坠,合眼前最后一秒,他似乎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咯吱——
门开了。
顾南歌从外走进,身后跟着几名白大褂的医生。
顾南歌将西辞身上盖着的被子掀开,几名医生轻车熟路般的,用皮质的手铐将西辞四肢固定在床上,西辞则像个任人摆布的玩偶,安静躺在床上。
顾南歌坐在一侧的椅子上,看着床上疲惫不堪的西辞,静静等着。
没过多久,门口再次传来声音,霍成瑜从门外走进。
顾南歌靠在后背,显然也有些疲惫,揉着眉心,问道:“还需要几天?”
霍成瑜走到西辞床边,说:“大约一星期吧。”
顾南歌沉了口气,“快一些吧,我看西辞最近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再这么下去,我担心他吃不消。”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凡事得循序渐进,操之过急出现问题谁也无法预知。”霍成瑜看了顾南歌一眼,“如果你受不了,可以出去。”
顾南歌摇头,“你开始吧。”
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自从上次在会所之后,顾南歌便将西辞带了医院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顾南歌用保护西辞而被狼狗咬伤的痕迹说服了元皎,让她来到医院照顾西辞,以此减少西辞的戒备和警惕。
而这半个月以来,霍成瑜基本每天会对西辞进行两次以上的治疗,每次都会得到西辞体内人格强烈的反应,而在药物以及霍成瑜的治疗之下,西辞的状况略有所好转,体内人格的精神越来越弱,似乎有消减的迹象。
但这也不可避免的让西辞精神日复一日的颓然下去,顾南歌将西辞这几天的变化看在眼里,实在没敢在他面前出现。
床上的顾西辞倏然睁开了眼睛,精神萎靡不振,眼睑虚虚地垂着,毫无焦距。
刚睁开眼,目光便落到了霍成瑜身上,对这个要‘杀死’他的医生,顾西辞没有半分的好感,稍稍偏过头去,目光看向了顾南歌。
他就这么看着,一句话也不说,仅仅只是这么看着。
他要说的,想说的,在这半个月里全部说了出来,可他到底不是西辞,得不到任何的怜悯,所有人看他的目光是冰冷毫无温度。
霍成瑜会给他注射一种针剂,顾西辞也不知道那种针剂是什么东西,只是会觉得异常的疲惫,让他无法集中精力去想任何的事情,一旦集中精力,脑子里就像有千根万根的针在扎似得。
扣住他四肢的束缚勒令他不得乱动,即使再痛苦,这副虚弱的身体也无力抵抗,他死气沉沉的将目光移至天花板上,喘着粗气。
好累,真的好累,累到他真的就这样睡过去算了。
那样也就不用日复一日的承受这么多的痛苦。
霍成瑜冷静地看着他涣散的眼睛,“如果你觉得难受,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顾西辞现在听到的,全是不断回荡的回音,他冷冷咧嘴一笑,嘲讽似得,一字一句,“你、做、梦!”
霍成瑜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将针管里的液体注射进顾南歌手臂的青筋里。
顾南歌似乎在进行最后的挣扎,负隅顽抗,却又无能为力。
他全身乏力,四肢被束缚,整个人动弹不得,连呼吸都是困难,只得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氧气,眼睁睁的看着针管里的液体一点一点输入自己体内。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连自己都觉得厌恶。
霍成瑜的那些话在耳边无限放大,在这空旷的房间里形成一个又一个的回音,却偏偏那些令他憎恶的回音一个个的往他脑海里钻。
顾西辞脑子里似乎有千万根针在扎,有那么一个声音在蛊惑着他,想不这么痛苦,就按照他说的去做。
那个声音太具有魅惑力,顾西辞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想,只按照他说的做一次就好,只一次就好。
他眸瞳涣散,茫然失措的去找霍成瑜,喃喃问他,“怎么做?”
霍成瑜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顾西辞却觉得胸闷,一股难以忍受的恶心在胃里翻涌,他偏过头去,恰好对上了坐在床边的顾南歌的目光。
那目光清冷,没有一丝怜惜。
对他的手段像仇人,看他的眼神,像死敌。
顾西辞不止一次的在想,这个目光,真的是看他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真是年羹尧的弟弟年羹文……哎抱歉失言了,不知道能不能保证日更,但是肯定能保证完结,可以屯着,完结后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