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止捏着手机的手掌不觉收紧了些, 无意识地任由手机在掌心里翻滚,心底开始被不知名的恐惧攫住。
他是不太愿意再去回想当年的事的, 在经历过那种突然的失去过后,秦止总怀疑自己患有很严重的焦虑症和幻想症, 只要不能及时联系上宁沁,这种焦虑症和幻想症几乎控制住了他所有的理智,因此他不太愿去胡思乱想,怕连基本的判断力都会失去。
现在也才六点半而已,就是正常上下班,这个点也未必能回到家了。
秦止心里安慰着自己再等等,上次宁沁去吴梦璃那里也是大半天联系不上, 不也还是没事的。
朵朵奇怪地看着秦止, 看着手机在他手机里不断地翻过来翻过去的,好奇地凑上去:“爸爸,手机也很烫吗?”
左手背好奇地去碰了碰面前的面碗,又趴着桌子跪坐起身想去试试他的手机是不是真的很烫, 手指刚碰上手机就被秦止给握住收了回来。
秦止看了她一眼:“乖, 先吃面。”
朵朵有些担心地看着被他紧紧握住了的手机:“爸爸,手机不烫了吗?”
“手机不烫。”秦止说着给她碰了下。
朵朵放下心来,捏着手机一角,使劲扯:“爸爸,借我给妈妈打一个电话好不好?她不回来我都吃不下面条了。”
秦止捏住手机没动,眼眸看向她:“妈妈在开车,接电话不安全, 你先吃面,一会儿妈妈回来看到朵朵这么乖会很开心的。”
“哦。”朵朵嘟着小嘴应着,没再坚持拽手机,勉强吃了小半碗面,看外面天色都黑了下来,宁沁还没回来,她吃不下了,放下筷子,两手托着腮眼巴巴地看着秦止,“爸爸,妈妈是不是迷路了?我们去接妈妈回家好不好?”
“妈妈一会儿就回来了。”秦止只能这么安慰着,又试着拨了一遍她的手机,依然是没人接。
秦止有些坐不住了,努力想着宁沁可能还和谁联系。
自从她成为宁轻的这五年里,她就是把和过去所有的好友都给断了,秦止一时间能想到的人还有联系的只有徐盈。
给徐盈打了电话,没想着徐盈那边也不知道宁沁情况,宁沁没和她联系过。
秦止给黎茉勤打了电话,虽是认定了宁沁不会联系家里人,但是能想到的也就宁家了。
第一遍时黎茉勤没接电话,第二遍才接起,冷冰冰地回了句“不知道”就挂了电话。
秦止判断不出这句话的真假,毕竟宁沁心里对宁文胜和黎茉勤还很介怀,她不会无故回去找他们,而且黎茉勤的意思听着也不像是知情的人,但是宁沁不在徐盈那儿,也不在宁家,秦止几乎想不出她能去了哪儿,还一直连电话都没接。
秦止甚至试着给徐z打了电话,也给吴梦璃打了电话,人都不在。
他甚至有些忍不住想要给许昭打电话,手机上按出了那串号码,想要拨过去,却迟迟没能按下拨号键。
他怕拨过去的时候,接电话的是宁沁。
秦止不是对自己没信心,更不是对宁沁没信心,只是突然想起了昨晚宁沁的异样,想到了那个被他藏了起来的日记本。
在他和宁沁失联的整整一年里,她的绝望,她的痛苦,她对他的失望,甚至是恨意毫无保留地被宣泄在了那厚厚的日记本里。
迟迟等不到他回复的宁沁在一点点地将对他的爱恋变为担心,再到恨意,直至释然后的云淡风轻。
不会爱了,才不会失望也不会恨了,才会真的释然了,然后终于放下心结去接受那个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不离不弃地照顾她的许昭。
“今天他又向我求婚了!第五次了,我这辈子被人求了六次婚,五次都是同一个人,最初求婚的那个人,在他将钻戒套进我右手无名指的瞬间,我竟天真地以为,我们真的会白头偕老,没想到……
早在很早以前我就已经摘下了那枚戒指,却一直没舍得扔,今天突然就释然了,扔的时候竟已经没有了留恋的感觉。我和轻轻说,我心动了,我接受了他的求婚,轻轻很惊讶,然后恭喜我说,我终于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对啊,我告诉自己我已经爱上他了,那么好的一个男人,我怎么可能不会爱上,所以嫁给他,我会幸福的,朵朵也会幸福的,我们一家三口……都会很幸福的……”
日记本的最后一页,短短几行字却似尖刀似的轧得他心尖疼,哪怕没有用心去记忆,那寥寥数语,却像刻在了心尖上般,总在不经意时,像拓印般一字一字地在脑海里一一浮印起来,既担心宁沁看到想了起来,又担心她看到没想起,却依然对许昭有了记忆。
现在的宁沁是他趁着她想不起过去,以着卑劣的手段将她强行留在身边的,将这几天来秦止没敢和宁沁提起过日记本的事,他不确定,今天联系不上宁沁,是否因为她想起来了,然后又对他失了望,甚至是发现原来她已经爱上了许昭,现在的她,是否就在许昭那里?
秦止捏着手机的手指有些颤,眉目低敛着,盯着屏幕上的那串数字,却迟迟没敢真的按下去。
秦止发现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般懦弱犹豫过。
朵朵盯了秦止半天,发现他一直只是盯着手机不看她,忍不住好奇地往她这边凑,想看手机上有什么,没看清人就被秦止给抱坐了起来。
秦止将手机反扣在了沙发上,侧头看朵朵:“妈妈还有工作要忙,可能会回来晚点,爸爸去帮妈妈,让徐盈阿姨来陪你好不好?”
秦晓琪访亲还没回来,秦止能想到的适合在这个时候照顾朵朵的就只有徐盈,能信得过的也只有徐盈。
朵朵有些不放心:“那你们什么时候才回来?”
秦止亲了亲她的脸蛋:“爸爸一定赶在朵朵睡觉前回来好不好?”
朵朵有些勉强地点了点头。
秦止给徐盈打了电话,徐盈没到半个小时就赶了过来。
一进屋没看到宁沁,也就随口问了句:“沁沁还没回来吗?”
她最近因为宁沁宁轻的事和宁峻一直没和好,两人也分居住了好几天,互不搭理,并不知道宁家的事。
秦止点点头:“估计去朋友那儿了,我去找找看。”
“她在这边还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吗?”徐盈忍不住皱眉,宁沁是年初才回来的,这几年不是在国外治病就是念研究生,本地确实没什么朋友,以前的朋友也都随着宁沁的“去世”而慢慢不联系了。
“我问问看吧。”秦止没太明说,将朵朵交给徐盈,“你先帮我看会儿她,我一会儿就回来。”
又低头亲了亲朵朵,软声安抚了几句才出了门。
秦止直接去了许昭那儿,那个电话终究没办法拨出去。
他有些担心,宁沁如果在他那儿的话,如果她真的生着他的气,即使他电话过去了,她也不一定会透露行踪,再退一步讲,即使宁沁不在那边,许昭会不会利用这件事从中作梗,秦止不确定。
路上秦止给肖劲打了电话,肖劲和许昭还有联系,他知道许昭住那儿。
从他这边过去许昭那边花不了半个小时。
将车子停在许昭住的小区楼下后,秦止径直上了楼。
许昭住九楼,906。
秦止在门口按着门铃,一下一下的,很有节奏。
“谁啊。”略颓丧的嗓音这时在门内响起。
伴着落下的嗓音,许昭已经过来开门,拉开了半道门缝,看到站在门口的秦止时愣了愣:“秦止?”
秦止抬眸看他,面无表情。
“有事吗?”许昭有些莫名地看他,手握着门把没松开,只拉开着半道门缝,没有让秦止进去的意思。
秦止看了他一眼,手掌往门板上一压,稍稍一用力,冷不丁就推开了门。
他一声不吭地绕过了许昭,进了屋,黑眸往客厅里迅速扫了眼,又一个个房门推开,再推开厨房门,甚至连浴室门和阳台门也没放过,一个个推开一个个迅速扫了眼,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许昭跟在他身后,对他的举动莫名其妙:“你这是在干嘛?找人吗?大半夜你这么闯进来……”
话没说完,秦止已经倏地转过身,黑眸紧盯着他:“就你一个人?”
“不然呢?”许昭反问,刚巧茶几上的手机响,他往茶几看了眼,绕过秦止,过去接电话。
秦止看着他,却见他神色一凝,留下一句“先稍等,一会儿我打过去给您”,反手挂了电话,转头对秦止说:“抱歉,我还有事,你……”
做了个请便的动作,之后便转身回了房,出来时已经换了套衣服,看着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秦止,我公司还有点事要赶着去处理,我不能陪你了。”许昭一边换着鞋一边歉然道,“我今天一整天都在上班,刚回来吃了饭,屋里确实没什么人,喏,餐桌上还有一只空碗可以作证。”
秦止往餐桌那边看了眼,唇角抿了抿:“打扰了。”
转身出了门。
许昭看着他离去,换了鞋子,拿过茶几上的钥匙,下楼便上了自己的车,给刚才的电话回拨了过去。
电话是黎茉勤打过来的,宁沁出了事,磕伤了头,现在还在医院昏迷不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