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回找麻烦的人被段然打了一顿跑的没了影儿,孝然难得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而宣屿大概也忙了起来,便也没再出现。
这天是周末,天气很好。
孝然照例端着洗衣盆走上天台,一眼就看见段然。
他没穿外套,一件纯白的短t,黑色运动裤,裤子外侧印着一个小小的logo,右手还拿着罐可乐。此时正蹲在地上和一个小女孩子愉快地聊天,肩胛骨的形状在衣服下面清晰地显现出来。
女孩天真地眨巴着大眼睛问:“黑沙滩什么样呢,黑色的沙子吗?”
段然笑眯眯地看着她,耐心地回答:“对啊,到时候装在小瓶子里,带回来给你看。”
“是新年礼物吗?”
“嗯,新年礼物。”
孝然从段然身边走过,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正巧他抬头看过来。
四目相对,她迅速收回目光,把洗衣盆放在地上,动作熟练地撑开晾衣杆。
下午三四点的阳光正好,柔和又不失明亮,照在她不加修饰的脸上,看得清睫毛根根分明。
即使没有化妆,她眼角细细的纹路一览无遗地暴~露在阳光之下,即使她整个人看起来过分清瘦且面带倦意,她的五官还是小巧精致到无可挑剔,只是气质过于冷淡。
上次在丹麦,她笑容满面,还亲切的叫他小哥哥,现在恨不得把他当空气。
女人啊!
段然刚要开口说话,一个人影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了出来。
米色风衣,小脚牛仔裤,胳膊上挎着个时尚的背包。她摘下墨镜,伸手一指:“段然!”
段然扭头看了眼,太阳穴突地跳了一下。
“我去――”
“居然躲我躲到这来了?你还真是没良心。”成泽一边叫喊着一边兴奋地噔噔噔往这头跑,直奔段然就扑过来了。
段然被成泽扑了个满怀,两人中间还夹着一罐可乐,被她这么使劲一撞,半罐可乐全洒在段然身上。
“段然,我想死你了。”成泽边抱他边用力摇晃他肩膀。
“我也想死你了。”段然边说便用力将成泽推出去。然后指了指洒在衣服上的可乐,“大小姐,看你干的好事!”
“我买件新的给你。”
“我不稀罕!”
“对,你不稀罕,你就是任性,我就是喜欢你任性。”成泽喜滋滋地说,“我问你,为什么躲我?”
“我没躲你,只是不想被骚扰。”
“你觉得我对你的喜欢是骚扰吗?是爱情!爱情懂吗!”
“两情相悦才叫爱情,单方面的纠缠就叫骚扰。”
成泽被怼得无话可说,抢过段然手里的半罐可乐一饮而尽。
“段然,你这么说我不跟你犟,但我成泽也是有底线的,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喜欢,我可以保证你是我最后一个男人。所以,我会用百分之百的真心和热情对你。”
段然撇嘴道:“这么说我还很荣幸。”
“没错。”
“你对待最后一个男人是百分之百,那你的初恋只能得到你百分之一的真心和热情?”
“对,小时候不懂爱情,所以我们拉倒了。”
段然不由得对成泽竖起大拇指。
成泽得意洋洋地瞅着段然,又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然后朝他挑了挑眉:“你不是喜欢喝啤酒吗?我跟你拼酒,你输了就束手就擒,不能再躲我。我输了不再骚扰你,怎么样?”
段然欣然应战:“行啊。”
“我们两个互相提问,答案不让对方满意的那个人喝酒。”
旁边已经围过来几个看热闹的人,也不知谁插了一句嘴:“这姑娘真有招儿啊,这个好。”
啤酒没现成的得去买,成泽对这儿不熟,眼睛扫了一圈儿,没等说话,人群外的孝然突然说了句:“我要去便利店买东西,你要多少,帮你带回来。”
成泽先是一愣,接着乐了:“先来两提吧,谢谢你啊。”
孝然说了声:“不客气。”她把手里的衣服晾好,走时下意识瞧了段然一眼,发现他也正在看自己,嘴角上扬,眼神里跳跃着愉悦的光。
孝然瞪了他一眼。
段然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孝然:“……”
几分钟后孝然提着两提啤酒上来,往成泽脚边一放,继续晾衣服去了。
成泽的目光在孝然身上多停留了几秒,总觉得她有些面熟,又想不起哪里见过。
这时闲唠嗑的大妈们已经凑过来,还多搬了两个小板凳给段然和成泽。
俩人一人一个小板凳,脚边几罐啤酒。
“为什么喜欢我?”段然拿起啤酒,率先发问。
“帅!”
段然不满意:“我帅这件事我知道,有没有新鲜点的。”
“酷啊,痞,神秘,有个性,尊老爱幼,心狠手辣……”成泽词汇量有限,实在说不下去了。
段然把手里啤酒递过去:“喝。”
成泽接过,啪的一下拉开上面的拉环,咕噜几下一罐啤酒灌下肚。
“为什么不喜欢我。”成泽问。
“我没有不喜欢你啊。”
成泽眼睛一亮,要去拉段然的手。
“我拿你当哥们。很多爱情都是先从哥们开始的!”
“有这套理论吗?我又不是gay。”
咕噜几下,又是一罐啤酒下肚。
“有几个前男友?”段然又问。
成泽心里一喜,琢磨着段然既然在意这事儿说明对她有感觉。但数数这件事成泽不擅长,于是含糊地说,“十二个,也可能是十五个。嗯,这个区间。”
段然直摇头:“你还真是采花大盗啊。我喜欢单纯的姑娘,你不符合标准,喝吧!”说着又递过去一罐。
成泽不服气:“你没有谈过恋爱吗?”
“当然有!”段然理直气壮地答。
“几个?”
“十五到十八,这个区间。”
成泽想砸桌子:“――你双重标准!”
“我的电话号是多少?”段然不理她,继续问。
成泽晕晕乎乎的去翻手机通讯录。却被段然一把抢过,紧接着一罐啤酒塞进她手里。
“――段然,你大爷!”
成泽酒量好,但几轮下来也有点招架不住。一口接一口的猛灌,热流窜遍全身,这会儿已经晕乎乎了。
“等下,为什么一直是你问我,我还没问呢!你,你知道我的电话号吗?背出来给我听!”成泽挣扎着站起来,晃晃悠悠地朝着段然走过去,看着重影的段然,四只眼睛,两张嘴,哈哈哈笑了几声,腿一软,一头栽倒在了段然怀里。
段然一手接住成泽,另一手拿过她手里还剩半罐的啤酒,一转头正看到孝然就站在人群之外,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段然露出尴尬笑容,他走过来意欲将成泽推给孝然:“帮个忙?”
孝然说:“她是你朋友。”
“我跟她不熟。”
“不熟一起坐飞机?”孝然脱口而出,之后又有点后悔,就闭了嘴。
“真不熟。”段然笑笑,“你见过朋友之间记不住电话号吗?”
孝然神情漠然:“我就记不住。”
“只能说明你没有朋友。”
“……”
孝然不说话了。
短暂的沉默后,她微微抬首,冷冷说道:“你说的对,所以我更没有必要帮你。”说完拿起地上的洗衣盆,转头就走。
段然看着她过分消瘦的背影,仿佛来阵风就能吹倒。
“曲孝然。”
孝然停住脚步,烦闷地扭头看段然。
“你不对上次的事给我一个解释吗?”
“什么事?”
段然微微皱眉,一脸的惋惜:“你年纪轻轻,记性这么差啊。”
“……”
“上回,在丹麦,你不说咱是同胞么?同胞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我被抓不施以援手呢?”段然颇有些沮丧道,“最可惜的,是那六只生蚝,三百克朗啊,一只都没吃到。”
孝然默了下,反问道:“这件事,该给出解释的人,是你吧?”
段然面露讶异:“哦?”
“连杜蕾斯的笑话都听得懂,会不明白squat down什么意思?”孝然抿起嘴唇,不深不浅地向段然笑了一笑。看似笑,却不带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嘴唇下意识做出的一个机械性动作。
她又说:“你会英语。”
段然淡笑着摇头:“照你说的,我为什么宁愿被抓也不解释?”
孝然也笑:“那得问你了。”
段然有几秒没说话。他看着孝然的时候,眼睛里仿佛有别的东西。
“杜蕾斯的笑话,我真的没听懂。”段然故作神秘地笑笑,他的目光充满探询,甚至是冒昧的,“到底什么意思啊?”
孝然猛然间就怔住了,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扭头就走。背后的段然却大笑起来。
她觉得,这个人,简直烦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