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龙潭也紧跟着徐航回到大殿里, 但他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在旁焦急等待徐航发话。
等了一阵, 孟龙潭忍不住问道:“朱兄他人到底是哪去了?”
徐航指了指墙上的画道:“他在画中风流快活, 正乐不思蜀。”
孟龙潭听了,心中大骇, 急道:“高人,这可怎么办啊!”
“莫急, 不损性命。”
徐航已经看出这画里面住的都是些横死的孤女游魂,虽然不知这庙中为何要设这么个地方,但徐航知道这里的和尚并没有利用这些游魂做坏事,只是让她们寄住在里头罢了。
尽管徐航这么说,孟龙潭还是十分焦急。
过了会儿,徐航推算着时间, 里头的人应该云雨完了, 才敲了敲墙壁, 道:“还请各位姑娘将人还来, 免让他友人担心。”
而此时,朱尔旦正在画中的房间里, 刚与那少女翻云覆雨完。少女体态娇柔、肤如凝脂, 床第间莺声婉转,实在叫人意犹未尽。想到画中那一座座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又有绰约多姿的天仙无数,一时间只觉得这画中的世界真乃人间仙境,恨不得长留其中。
带着这样的念头, 朱尔旦逐渐仿佛真将自己当作画中人,头脑混沌,快要忘记自己是从什么地方而来。
但就在此时,外头天上突然传来阵阵轰鸣声,震耳欲聋,仿佛是有千军万马正要降临。
原本正与他温存的少女突然面露慌乱之色,急忙捡起衣服披上起床,她的姐妹们也在门外急切道:“妹妹,上面来要人了!”
朱尔旦忙问是怎么回事。
少女说:“我和你缘分已尽,你还是回到原来的地方吧!”
朱尔旦来不及说什么,就被少女往地上一推,再恍惚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殿中。
孟龙潭见朱尔旦突然就出现,吓了一跳,然后见他神情恍惚、衣冠不整,想到徐航刚才的话,顿时有些讪讪的,大概觉得自己打扰了朱尔旦的好事。
至于徐航,在把朱尔旦从画里要回来后,就从殿里离开了。
孟龙潭惊疑不定着,虽然这不失为一段风流韵事,但想想看,若自己没碰见高人把对方请来,朱尔旦会不会就这么留在了画中?朱尔旦则还惦记着画中仙宫和众多天仙,想到那位娇俏动人的少女,心里顿时有些惆怅。
二人都没了心情继续在寺庙里参观游玩,很快就走了。
徐航走时住持出来相送,见到住持,他就顺口问起那殿中壁画的事。
住持笑着解释道:“那是用来考验弟子心性的地方,不过偶尔有游人会被诱了进去,她们倒也不会做什么坏事,最多就是把持不住的人会损点精气罢了。”
徐航了然。
从潭拓山下来,徐航到了京郊附近的一间荒宅里暂时落脚。
然后他思索了一阵,觉得迟早是要面对的了,还不如早点面对现实为妙。况且有些事,他觉得自己现在一个人纠结可能也纠结不出个所以然来,还不如两个人当面说清。于是在酝酿片刻情绪后,他拿出绘卷。
从道义上看终究自己不厚道,所以徐航开到口时不免有些气短,披怀虚己道:“玉藻前,先前是我做得不对,现在希望能请你来好好谈谈。”
说完等了片刻,绘卷没有反应,徐航顿了顿,他不清楚绘卷里的式神们是否和他一样也有着两段记忆,如果有的话……回想起自己前后两回都是自作主张,没有顾虑他人所想,其实玉藻前现在没想直接剁了他那绝对是很宽容了,毕竟对方好歹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妖怪。
正当他心情有些微妙的低落时,忽然,卷面上就发出微光,然后屋内妖气涌动,玉藻前出现在他眼前。
徐航本想开口,一看玉藻前脸上阴森森的神色,顿时就哽住。
玉藻前咬牙切齿道:“你可真是个薄情的混账啊!”
徐航自知做得不对,因此态度放得极低,诚恳道:“抱歉,确实是我没顾及你的心情,没有事先告诉过你。你若是对我有怨气,想要动手的话我也不会反抗的。”
“呵。”玉藻前冷笑一声,“原来你也知道啊!”
说着一条尾巴往地上用力一拍,地面微微震动,屋檐上掉落许多碎石和灰尘。
玉藻前见徐航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依旧保持低头垂眸的认错姿态,一时间心里又没好气,感觉和个根本没开窍的木头计较,简直是平白给自己添怄气而已。
玉藻前忍住想揍人的念头,声讨道:“我原以为当初我们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但彼此间相处和睦,也算是情投意合,水到渠成的在一起,这么多年来你就算是感情寡淡的人,我在你心里也该有些痕迹。谁知道你最后做这么重大的决定,却完全没和我商量,原来到头来你依旧没把我当作是能共赏风景的对象。”
其实徐航也觉得有些无奈,他大概能理解自己当时的状态,无情道走到后面时,性情会愈发淡薄,最终断情绝义、无情无欲,只保留着最客观理智的心态。那个时候,旁人的对自己态度如何,有什么想法,对他来说都已经是没有意义的事,他只会做出认为正确的判断和分析,然后去实施。而当时,斩道就是他得出的正确选择。
“对不起。”徐航向来不善言辞,只能再次重复表达自己的歉意。
虽然第二次时他们连互通心意都没有,但接连两次对方都是擅自做主不和别人解释一句,玉藻前说不恼火那是假的。
只是真想动手,最后不爽的肯定还是自己。玉藻前没好气道:“算了,你当初也有和我说过你的修行之道,只是我始终不相信命运,总想要搏一搏而已,第一次时就当作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事情翻篇就算了,我身为大妖怪的气度还是有的。你现在叫我出来,除了道歉外,想必也考虑清楚,该如何面对你我间的这段孽债了吧?”
徐航有些愣住。
玉藻前补充道:“我也不喜欢纠缠不清和强人所难,我是挺喜欢你这个人,但你要是实在没这心思只想潜心修炼的话,我也不会勉强你,大家好聚好散。”
徐航陷入沉思,对于这个问题,真要他考虑起来时,他又感到迷茫。
“我其实……不太清楚。”
“嗯?”玉藻前微微眯起眼来,眼中情绪晦暗不明,他说,“如果你只是因为对我心存愧疚,所以出于弥补而和我在一起,那大可不必,我还不需要强求来的东西。”
他身为大妖的骄傲和自尊心还是很高的,就算他过去的经历并不愉快甚至有着痛苦,但他不需要被别人怜悯。
徐航认真想了想,道:“和你相处时会有种惊险感,这是我和其他人相处时没有过的感觉,我不反感这种不确定性,甚至有些喜欢,但我向来都没有偏执过什么东西,所以我不敢肯定能否变成你想要的。”
玉藻前脸色稍霁,他向徐航走近,问道:“那你想要怎么办呢?”
面对玉藻前带来的压迫感,徐航冷静下来说:“如果你愿意再给我点时间的话,或许我们可以相处着试试,只是我没真正和人恋爱过,可能有做得不妥当的地方……”
说着,徐航陷入沉默。
玉藻前似乎是在考虑,过了会儿,他忽然笑了一声:“反正生命漫长,和你再试试又有什么所谓,就算没结果,横竖不过浪费个十几年时间而已,就当给自己找点事做,打发时间好了。”
徐航见他答应了,发现自己隐隐也是有点高兴的。
“你不懂恋爱也无所谓,我情场上还算有些经验,你按我说的去做便是。”虽然徐航让他感到无奈,但想到对方的第一段感情经历将由自己来引领,他会把一个不通人情世故的人逐渐调|教成理想的样子,哪怕今后双方不成,对方都无法抹去自己的影响和痕迹,玉藻前就有些兴奋,不过面上他还是不动声色,“嗯……说起来我还在生气,你现在应该有所表示。”
徐航再次茫然,道歉已经道歉过了,他直觉对方口中的表示应该不是让他再道歉,干脆问道:“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玉藻前摸索着徐航的脸颊,说:“你应该要哄我高兴。”
徐航回想着曾经看过的一些文艺爱情片还有微博上的狗粮段子,然后,试探性的伸手将对方虚搂住。
玉藻前见他此举动,噗嗤一笑,徐航顿时僵住,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是这样没错,你可以再干脆点将我抱住。”玉藻前鼓励他道,在徐航看不到的角度,露出狡黠的微笑。
徐航听他这么说,才松口气,然后他顺从对方的意思,将对方搂在怀里。
“你现在有什么感觉?”玉藻前问他。
徐航想了想,答道:“和别人贴得这么近,有些奇怪。”
他不是很习惯与其他人有亲近接触。
“哦?具体?”玉藻前又问道。
徐航开始有些困窘:“大概是挨得太近体温有点高。”
“还有呢?”玉藻前逼问道。
徐航感到为难,目光不禁游移起来,最后落在玉藻前近在咫尺的发顶上。这么注意力一集中起来,他就闻到对方身上有股淡淡的,或许是熏香的味道。
他一发愣,就脱口而出道:“你身上有股香味。”
“噗!”玉藻前靠在他肩上笑了起来,因为太近,所以徐航能感受到对方胸膛在颤动,顿时神色古怪,大概是这种体验很奇特。
笑过之后,玉藻前继续问他:“你现在最想做点什么?”
徐航已经索性放空大脑,不再纠结无谓的尴尬了,看着对方身后半虚半实摇晃着的九条毛茸茸的尾巴,说:“有点想……摸摸尾巴吧?”
玉藻前从他的搂抱中出来,塞了一根尾巴到他手里,探究道:“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你对毛茸茸的东西别有好感呢?”
徐航心说:其实他只是刚好看到那几条尾巴在他眼前摇来摇去,才手痒而已。
不过摸了摸手中的尾巴,毛量充足柔顺又细腻,手感确实是很好。
玉藻前语气有些微妙的说:“算了,你爱摸就摸吧,反正我不像大天狗一样老是掉毛。”
徐航:“……”
过了一会儿,徐航放开手。
玉藻前也见好就收,不再继续为难他:“我现在不生气了,你接下来准备出发到哪里?”
徐航说出自己的打算:“我暂时不准备上路,想先到京城里逛逛。”
玉藻前点点头,道:“也好,我也想看看这里的首都是什么样的。”
不久后,双方就来到京城里。
和平安京俱是贵族居住不同,天|朝的首都方方面面都俱全得多,街上的人来来往往,店铺林立十分繁华。
玉藻前如今做回男身打扮,虽然没女装时那么艳丽,但作为狐妖本身相貌非凡,贵气十足,走在路上十分夺目,引得不少姑娘频频回头侧目。
徐航同样也引人瞩目,只是大概他如今气质太过非凡,别人尽管惊叹,却不敢对他抱有肖想之意。
玉藻前一路兴致勃勃地打量左右两旁的店铺,见到新奇玩意时,还会扯上徐航一起围观。
没多久,他就手上捧了不少东西,虽然大多是些不顶用的玩意,但对于家底丰厚不缺钱的大妖来说,现在显然只是享受着逛街花钱的乐趣而已。
徐航初时觉得无奈,不过渐渐的,大约是被气氛所感染,觉得这样逛街也不错,从中体会到几分趣味。
后来见逛得差不多了,徐航就和对方在一家酒楼坐下。他们坐在二楼临街的桌子,探头望出去就能看到下面的街道。
玉藻前笑眯眯地说:“这里比平安京有意思多了。”
徐航不予置否。
平安京里住的都是贵族,基本上不会有平民在里头,有的都是家仆和武士,自然少了这里更贴近平民百姓的接地气感觉。
在等待上菜的过程中,下面的街道来了个卖梨的人。
原本这是不值得人注意到,不过没多久,卖梨的摊档前来了个衣衫褴褛的坡脚道士,向档主乞讨。
档主显然觉得这道人妨碍他做生意,叱喝让他离开,并且辱骂起来。
徐航看出那道士也是有修为的人,见档主仍然出言不逊,摇了摇头,干脆从楼上抛下两个铜板,对档主说:“你给他个梨吧。”
原本由此觉得档主吝啬,有意教训对方的道士抬头望上来,当即看出徐航是修为在他之上的高人,心里一惊,恭敬拱手以示谢意。
徐航颔首以示回礼。
而坐在徐航对面的玉藻前则挑挑眉,道:“你们这里的法师可真有意思,明明有本事却要装作乞丐。”
徐航其实也不大理解,不过很多故事里,貌似都爱将世外之人塑造成这样,以显得他神秘,不拘一格。
而此时,底下的道士吃完了梨,他就朝徐航所在的楼上喊道:“多谢道友赠梨,我也不是贪图便宜的人,既然道友请了我吃梨,那我也该礼尚往来,请回道友吃梨。”
旁边的人笑说:“老道,你既然能吃得起梨,为什么还要向别人讨要。”
道士说:“那是因为我需要种子把梨种出来。”
说着,道士就把吃剩的梨核就地埋下,又向人讨水浇灌。
周围的人都好奇看热闹,连附近店铺的伙计也走了出来。
只见在浇水后,方才埋了梨种的地方立马有嫩芽破土而出,且瞬息之间就长成了大树,并开花结果,枝头上硕果累累。
玉藻前饶有兴致的看着老道的戏法,这法术的本质其实是障眼法,这点自然瞒不过他。抱着看戏的心态,他又看向那个卖梨的档主,见那档主也和周围的人一样,被道士的手段给吸引,连自己的生意都忘做了。
老道摘下一颗梨后,就往上一抛,那梨稳稳落在徐航他们的桌上,丝毫没有碰坏。
“这梨还给道友你。”
徐航自然也看出这是障眼法,不过还是笑纳了。
那道士还他梨后就飘然而去,可梨树还留在大街上。
众人看完热闹,正想散去,但见到树上还有这么多梨,不禁想要采摘。
而这时,档主也回过神来了,回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的一车梨不见了,再看回眼前的梨树,顿时“嗷!”的一声,喝住想摘梨的人:“这些梨是我的!这些梨是在的!”
周围的人见他忙上忙下的摘梨,纷纷大笑。
直到梨摘完了,树也消失了,再看原本树的位置,插着的是根扁担,档主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被那个道士给戏耍了,心里十分气愤,可惜此时已不见老道的身影。
档主骂骂咧咧,挑着东西换去其它地方摆摊了。
看完楼下的热闹,徐航他们桌的菜也刚好上来了。
酒楼这种地方,往来的人很多,而且许多人会在饭桌上聊天。
徐航在这里坐了一阵,临近一张桌的人聊的内容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们可听说了吗?那贾家可真是厉害了,出了个贵妃娘娘。”
“听说还为了迎接贵妃娘娘省亲,特意建了大观园,也不知花费了多少银子。”
“啧,贾家家大业大,哪会缺修园子的钱。倒是这园的名字,大观园大观园,不知有多盛大壮观。”
……
徐航若有所思,玉藻前注意到他走神,问道:“怎么?”
徐航摇摇头:“没什么,听到一些事而已。”
玉藻前看他反应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没有追问了。
徐航有意在京城里多待几日,想打听一下有什么奇闻异事,以完善聊斋。
说来自他梦醒筑基后,那系统界面又完善了不少,这回不仅能查询过往收集的故事,而且他还发现多了个地图选项,徐航打开后,发现那地图居然是平安京的。
不过似乎就只是供他看看而已,并没有跳转到那里的功效。
在客栈开好了房间,徐航就发现有燕赤霞的纸鹤传来,打开后里面是留在李家村的那些妖怪们给他报的近况。
一众妖怪们表示请他不用担心,虽然之前有流氓地痞听说荒宅不闹鬼后,想占进来住,但都被它们轰走了。然后妖怪们纷纷问询徐航近况,表示关心。
玉藻前也在一旁看信件的内容,笑话徐航道:“你这人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关心你的人这么多,偏偏追求那什么无情道,辜负大家一片心意。”
徐航摸摸鼻子,听玉藻前这么一说,想想看,发现自己曾经的作为好像还真是挺对不起那些爱护过他的人和妖怪。
其实筑基后徐航丹田容量进一步扩增,储存的真气又多了不少,按道理,他现在已经能辟谷不食,不眠不休也不会有影响,这也意味着,他召唤百鬼绘卷里的式神,不再像过去一样受到限制。
按道理,他或许应该把妖怪们都请出来续个旧,不过看到玉藻前,徐航本能觉得,他要是真这么做,恐怕这回会真的被揍。
这边徐航他们在客栈里一切如常,却不知道今天街上用障眼法种梨的道士,离开后去见了个癞头僧。
癞头僧见坡道人来找他,奇道:“今日吹的是什么风,真人这么好雅兴来找贫僧?”
作者有话要说:
玉藻前:养成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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