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金光竟比天穹上高悬的太阳还要纯净,还要灿烂,仿佛投石如水般,以旧书为中心荡出了一圈光环。时间似乎在一刹那停驻了,整个竞技场内再不闻一声人语,再不见半点异彩,唯有这道悠悠颤动的金色圆环在悄无声息地向外扩张。
金光首先波及了离界海最近的“冥刀”卡洛斯。那凝固着黑焰的骷髅头在瞬间如沙尘般被吹走,露出下方干瘪枯黄的男子面孔,下巴尖瘦双颊内陷,漆黑眼瞳中还流露着一丝未消去的愕然――这应该便是大当家的真实容貌了。
第二个受到影响的是小医师尤诺。他仍保持着双手前伸的施法动作,紧皱的眉间满是细密汗水,神色凝重,显然还在为界海的伤势担心不已。他掌间的神光也在金环降临的时刻如烛火般被吹灭,然而那金瞳里莹莹闪烁的白芒非但未受影响,反倒更明亮了几分,就像是把全部神力凝聚到眼中一样。
金环继续蔓延,扫过聚拢在一起的鬼翅团其余四人,又扫过正探身想要上前的白衣祭司云轩,却无人能阻挡它半分。最后,它终于触到了擂台边缘的那张躺椅,在戴着遮阳镜安然午睡的小弥幽身上轻轻一碰,竟如遇到了粘胶剂般突然停下了。
紧跟着,那旧书便在空中东倒西歪地扭了几下,化成金光重新钻回了少年体内。这神秘光环最后的余波冲下擂台,将四角矗立着的结界柱上硕大的能量晶体化为齑粉,防护罩瞬间消失,连带着台下那几座笨重的摄录器也因为失去能源停止了工作。
下一秒,停驻的时间又仿如解冻般重新流淌起来。这眨眼间的变故无人看到了整个经过,但结果却无比清晰地展现在眼前:即将落败的少年不知为何又定立在擂台上,而方才胜券在握的黑甲武士却无缘无故被消去了神力露出真容。胜负的陡然调转,实在让人觉得莫名非常。
然而还没等观众们在愕然中消化掉那道诡异的金色光芒,另一种绝强神力又一次统治了这片擂台。
在回复行动力后,云轩连一秒也未曾耽搁,毫不犹豫施展出了自己最强的力量――领域:光。黑石铸造的坚固擂台在瞬间消失了,周围的密集人群跟着无影无踪,再没有蓝天,再没有烈日,再感受不到丝毫的风和热,天地间唯有白色的光,向四面八方凝固出一个无边无际的牢笼。
这至强者的专属神域轻而易举地将眼中带着震惊之色的卡洛斯,还未收回手臂的小医师,以及其他四名看似未受多大影响的鬼翅众全都扫下了擂台。只有弥幽还靠在藤椅上安然午睡,因为带着遮阳墨镜,根本连身周泛滥起的白光都没察觉到。
充盈的白光将云轩的脸映得宛如敷了层厚粉,看不见一丝表情,死板得简直不像活人。他不知何时已收掉了那根红木烟斗,负手盯着前方垂头默立的徒弟,无匹神力鼓荡得他袖袍纷飞,气势凛然。
这是他使用领域力量所营造的光之界。在这里,他能细致入微地感知一切,随心所欲地控制一切,却无法看透眼前的少年。甚至若是他闭上眼,便完全感觉不到界海的存在了,就仿佛那只是个水中幻影一般。
很不对劲……金色怪书的突然出现让他惊愕非常:明明早已将那书封印在书屋最底层了,又怎么会到界海身上的?他再次回想起八年前那场惊天灾变中同样璀璨夺目的金光,下意识往身后女孩方向瞥了一眼,就听前方传来一阵嘿嘿冷笑,即刻闪电般转回了头。
原本沉默中的少年突然笑得浑身发颤,声音就像是被人捏住了脖子不停收放,一会儿尖细一会儿低沉,格外凌乱诡异。他仍垂着头,浅浅短发遮住眼睛,只看到那简直要撕裂般不断往耳侧拉开的薄薄嘴唇。片刻后,笑声毫无预兆地消失了,他却猛地一抬头,青涩脸庞上竟布满了蚯蚓般蠕动的黑色斑纹,看不见眼白的黑眸中恶意横飞,浓到简直要化为实体喷薄而出。
这又是怎么回事?祭司察觉到徒弟身上那股全然不属于他的,带着浓浓邪气的力量,更是如临大敌,整个空间中流动的白光随着他情绪变化也愈显出复杂纹路。他恍然觉得这股力量似曾相识,谨慎地移步走到弥幽所在方向遮去那道邪恶视线,正默默揣测时,对方终于开口说话了。
“真是,不容易啊……”少年使劲咧着鲜红的唇,声音依旧忽高忽低,四肢像吊在空中一样软软耷拉下来,只有脖颈骄傲地向前横着,就像个被人操控的玩偶。那“玩偶”把头在空中旋转了360度,似在适应这种别扭视角,最后才看着云轩邪笑道:“好久不见了,老相识……照你们r国的规矩,是不是应该,请我喝杯酒啊?哈哈哈哈!”
“……是你!”对方并未自报姓名,但他刚一开口,云轩就从那目空一切的独特音调中认出了其真实身份,禁不住瞳孔微缩,“你竟然没死?”
“……死?我吗?”少年仿佛听到了最荒诞无稽的胡话,又发疯般一阵狂笑,直笑到四肢抽搐嘴角边流下了白沫也恍若未觉。片刻后他嘴角缓缓合拢,只留下似有深意的一句话:“你要能杀了我,那可真是……求之不得了。”
祭司对这挑衅般的言论充耳不闻,只是冷漠看着他不发一语,脑海里飞速闪现出一幅幅画面:八年前的阿卡迪那要塞,天地间充斥着黑白神光的恶战,还有那道同样璀璨却强大了无数倍的金光……可他分明确切地记得,对方在那不可阻挡的金光中化成了灰烬,究竟又是如何逃过一劫,又怎会寄生到界海身上?
“……难道是……那本书?”他心念急转,忍不住喃喃了一句,却正被对方听见了。
“哟,要和我玩猜谜吗?”“界海”就像个见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瞪大眼睛无辜地眨了眨,只是那勾着嘲讽弧度的鲜红嘴唇,昭示出了他心底真实的想法。
然而对方却未加理睬,他便又催促般鼓了几下掌,筋骨尽碎的双手在碰撞中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弯折感。随后他才像是察觉到了异样,瞬间板起脸,把那绵软无力的胳膊来回摆了几下,装模作样地咬着牙喝道,“看看这满身的伤!你亲爱的徒弟都快被人打死了,你就连句话也不过问?我这好不容易得来的身体要是弄坏了,你赔得起吗?!”
云轩对他发癔症般的表演始终冷眼相待。这邪魂已然卑鄙地侵占了徒弟身体,纵有再多怒意也无济于事……他冷静评估着糟糕局势,趁其不备突然一甩手,一截仿佛神灵般的白色巨拳从天而降,缠着无数尖刺似的光辉直直砸向了“界海”。
被神秘力量掌控的少年自然察觉到头顶摧枯拉朽的磅礴神力,却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完全不屑一顾。那神力凝结的拳头越往下坠就变得越小,到最后几乎浓缩成了常人拳头般大,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却半点未减。然而这携无上威严的光芒之拳来的突来,消失得也格外迅速,还没等落到“界海”头顶就被他身上冒出的巨大黑云所吞没,挣扎了几下后只能颓然化作光点。
黑云也跟着一瞬即逝,露出少年已经修复完好的身体,他一边貌似疲惫地揉着肩膀,一边轻笑着埋怨:“哟,出手这么重,是想杀死你‘亲爱的小徒弟’吗?”
云轩虽然一击落空,但也由此试出了对方力量似乎并未衰减,心中戒备更深。他权当没听到那声饱含恶意的嘲讽,只是谨慎观察着“界海”的一举一动,发现对方每次咧嘴说话时总会稍显迟滞后,心头一动。这几乎可以忽略的僵硬,意味着那神秘人并无法完全掌控界海的身体,纵然力量强大,但只要能想办法唤醒界海本身的意识,便有机会将其封印甚至驱退……
他脑中瞬间闪过几个方案,但“界海”却似看破他心中所念般嘿嘿冷笑了几声,忽然散去脸上黑纹,露出少年本来的柔软样貌。
“先生……先生,我这是怎么了?”他惨白着脸无助地抱紧双臂,泫然欲泣地望着祭司,那矫揉造作的姿态只叫云轩怒火更盛。
“身上……好痛啊,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先生,我好害怕啊,您帮帮我吧……”他像完全不觉得如此造作的表情放在界海身上会有多别扭,一边颤着声音哭诉,一边慌张地迈起小碎步想要跑过来。
云轩实在受不了往日活泼善良的徒弟被人如此恶意糟践,泄愤般一甩衣袖召出无数雷霆光箭,迎面向他刺去。“界海”只能抬手撑起黑盾防御,很快就被那一道道胳膊粗细的白光击退回原地。
“这么拙劣的演技,你以为能骗过谁……”祭司强自按捺,维持着冷漠表情看着对方,嘴上不屑一顾,心中却暗流汹涌:他怎能料到小徒弟竟会如此厄运连连,难道说真如传说中一样,身负圣玄之力者,就得不到一个好的结局吗……
眼看这场面已成了投鼠忌器的死局。且不说他和对方实力相若,轻易难分胜负,就算退一步讲,真要能解决对方的时候……看到界海那张熟悉的小脸,他又怎能下的去手!
左右都无法选择,他只能先试试能否唤醒小学徒的本体意识,沉住了气向前方大声呼道:“界海,你如果还能听见,就仔细听我说!此人居心叵测,你不要被他轻易蛊惑。这夺舍邪法要以宿主为献祭,一旦他完全占据了你的身体,就再无法驱除了!你会死的,听到了吗!”
他连着喊了两次,但对方却毫无反应,只是袖着双手立在那冷笑,而后突然尖声讥讽道:“现在知道装好人了?刚才他快被人打死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动手?”
云轩见语言攻势根本无效,自知界海的本识应该还处在重伤后的昏迷阶段,忍不住再次暗叹了口气,浮起一丝悔意:或许真的不该放任卡洛斯的暴行……虽然他本只是想让徒弟吃点苦头,磨去那些连番获胜后逐渐显露出的浮躁和傲慢,却没料到竟会被这不知何时就潜伏在侧的孤魂找到了可乘之机,造成如此后果……
“界海”看他沉吟着不说话,也收起讥讽笑容,又变出此前那番“老相识”的语调,和和气气劝道:“说句老实话,咱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的,何必要继续作对呢?你看我现在,和你也算是半个师徒的关系了吧,难道你还忍心打我,杀我吗?”
话说到此处,他仿佛是为了加深印象,又故意作出那副惊恐交加的怯懦样子,捂着心口低声哀求道:“先生,先生……界海知错了,求先生饶过弟子这次,不要赶我走!求求先生了!”
云轩被这扭捏娇柔的表演气得胸口直翻涌。虽然对方摆明了拿人质作要挟,他依旧不想承认自己被人拿捏住了软肋,强忍怒气,板着脸冷哼道:“他算什么徒弟?我云轩何等身份,就算皇帝想随我修行也得好言相求,何况区区一个乡下小子!你别拿他当成护身符,杀了便杀了,你我的帐,照样要算个清清楚楚!”
他这用来掩饰的狠话一说出口,少年忽然又安静了下来,只是低下头阴测测地笑,带着几分得逞后的快意。
云轩心头一跳暗道不好,只觉自己一时不慎上了当,再看界海却眨眼间面色整肃,重新恢复到之前那种沉默到略显呆傻的状态。尽管没有任何证据,但他莫名地就知道:眼前出现的这张脸,便是小徒弟的本体意识。
“原来……原来,都是骗我的……”少年惨白着脸,碧蓝双眸中几乎失去了所有光采,空洞茫然的眼神看得人揪心不已,“都是假的,骗我的……”他喃喃重复着这句话,仿佛再找不出其他字眼,来排解此刻心中莫大的苦涩和悲哀。
“界海,你别上了他的当……”说出去的话便如覆水难收,云轩也只能咬牙吞下这口恶气,正打算解释几句,那狡猾的神秘人却根本不给他机会,刹那间重新占据了身体。
“听清楚了?这就是,你要的答案……”少年脸上再次显出了那些不停蠕动的黑色斑纹,语调也不复刚才那般阴阳怪气,又低又沉,透着仿佛根植于骨头的高冷傲慢,就如同此前说的一切只是场空洞表演。
他再不理会对面的白衣祭司,只是不停来回走动着,面无表情地喃喃自语:“……你还犹豫什么……我早跟你说过,这世上你能信的,就只有我……想想那片海滩的废墟吧,想想这些天你流下的眼泪,除了我,没人,能替你报仇……”
云轩见他还在威逼利诱便知尚有一线机会,抓紧时间调动起光之界的全部力量想要将他压制住。无边无际的浩瀚光芒从四面八方向中心聚拢,然而却被少年身周猛然闪出的,同样威力不可小觑的球形黑色领域牢牢阻挡在外。
两种属性截然相反的至高力量一碰撞,就爆发出了足以摧毁整个岩城竞技场的超能冲击。不可计数的白色和黑色叉状闪电在那球体表面互相交错,互相吞噬,撕扯着附近的空间,简直犹如世界创生时的奇景。
但球体中心的少年却未受外界半分影响,只是默然作倾听状,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最后终于面色稍霁,柔声缓缓说道:“我说了有办法,就自然是有的……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让她重新‘复活’。”
话音刚落,少年额前便显出了个半圆形的金色契约神符,脑海中的本意识也终于放弃抵抗陷入沉眠,这就意味着,他终于完全获得了对界海身体的掌控!他似乎没料到对方会如此简单就放弃,又在原地静立了半晌,忽然癫狂大笑起来,许久后才重回沉静,冷漠地看向云轩说了三个字:“多谢你。”
云轩看着少年那黑光缠绕戏下张狂到陌生的脸,一种深深的悲哀卷上心头。他不明白界海为什么就这样放弃了抵抗,也不清楚那连名字都成谜的对手究竟是什么时候,在他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悄然苏醒意识的……他木立在前方,淹没于黑白神光不间断的剧烈闪耀下,正陷入一种毫无根据的茫然,却发现“界海”突然面露凝重往后倒退了几步。
怎么回事?他心中刚浮出点疑惑,耳边就响起了小弥幽软绵绵轻飘飘的声音:“云轩哥哥……比赛,结束了?”
他猛地转过头,弥幽却已不声不响站到了他身侧。穿着浅紫色蓬蓬裙的女孩仍旧以为自己身在烈日下,傻乎乎地撑着银色遮阳伞,歪起小脑袋,透过墨镜看向前方黑白交错的能量球体,似乎挺感兴趣。
他刚才是在警惕着弥幽吗?亦或是……云轩盯着盖在女孩肩头的那柄大伞若有所思,又觉身后金光一闪,猛回头看去,“界海”竟再次召唤出了那本怪书。
不好!他心头一紧,反手将弥幽往身后一拉,打算倾尽全力破开那黑暗领域。少年却根本无意于他动手,仿若终于熬到这无聊宴会散场般轻笑起来:“今天就这样吧……咱们总还会有机会,好好相聚……”冷森森的嗤笑声回荡在整个空间,由弱渐强,璀璨金光一闪即逝,带着“界海”的身体,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黑色领域随掌控者的消失瞬间瓦解。祭司木然望着无数白色雷霆在前方毫无目的地空舞,盘算着该如何收拾这残局,耳边又响起了更让他头疼的尖叫声:“吵什么吵什么!大热天的还让不让鸟睡觉了!”
方才那阵近距离的刺耳笑声终于将肥鸟阿黄从美梦中惊醒了过来。它显然对此恼怒异常,伸开翅膀将头顶盖着的大伞一推,扶着那架超小型墨镜一阵左顾右盼,誓要将打搅它午睡的家伙揪出来。然而它来回环视了几圈,眼前除了云轩竟再无旁人,顿时有些莫名其妙。
“难道是本鸟梦里听到的?”它小声嘀咕一句,又疑神疑鬼地朝云轩瞥了几眼,诧异问道,“老烟鬼,你干嘛没事又把这该死的笼子提出来了啊?晃得本鸟的眼睛都要瞎啦!快收掉,快收掉!”
蠢鸟一声急过一声的催促让云轩更是郁闷难当。他此刻心中五味陈杂,半个字也不想再多说,随手一卷将领域收回,又化作一团白光,裹着懵懂中的女孩和那兀自赂霾煌5姆誓瘢背迳锨缈眨蚕г谔旒省
擂台上的突发异变使得围观人群中爆发起了阵阵恐慌。大多数人并不清楚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当他们从有识之士嘴里得知,那覆盖了整个擂台的夺目白光竟是传说中的“领域力量”之后,这种恐慌情绪便瞬间转化成了难以置信的狂喜:是领主!竟然有位领主阁下悄然莅临了岩城!
瞬间的惊讶过后,几乎所有人都开始疯狂涌向擂台,想要近距离接触这纯净的至高力量,说不定一个运气爆棚,就能从中得到一星半点的感悟呢!整个竞技场的秩序就此失控,神力者们各施所能跃下看台,凡人们也争相踩踏着向前奔跑,就连刚走出休息室不明所以的选手们也跟着凑起热闹来。
守卫竞技场的岩城士兵们哪能允许这般无视法令的行为,鸣枪示警无果后,也纷纷各施力量想要阻挡住人潮,可惜寡不敌众成果寥寥。眼看就要闹成一出混乱惨剧,那团神圣纯洁的白光竟又转眼消失了,只留给众人一个空荡荡的擂台。
片刻间的大起大落仿佛一击闷锤砸在所有人心头,场内又是一阵鸦雀无声,仍守在广播塔内的解说员杰西趁机加大音量,呼吁大伙各回原位继续观看比赛。谁料这话不但没起作用反而提醒了众人,大家都把目光聚到擂台边,自然发现了依旧呆愣在台下的小医师。
那少年是跟随领主阁下同来的,要是找他打听打听,说不定还能和领主阁下拉上关系呢!在一阵仓促的议论声停止后,大伙儿似乎达成了共识,又转移目标兴冲冲直奔尤诺而来。
瑞亚早在金光乍现时就敏锐察觉到了异样,急忙带着手下冲出休息室,第一时间围到小医师旁边,生怕他出了差错。她有心想要问问情况,可少年却只是傻站着望向擂台,双眸里全是散乱白芒,显然已处在神游天外的呆滞状态中。
她并不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尝试着想要唤醒尤诺却终究无果,此刻见擂台上空荡一片,数不清的人影直朝己方涌来,纵然心中无惧,也总有三分棘手的感觉。
“诸位都请靠过来吧!”她果断朝擂台边那几位惊慌中的红袍裁判们比了比手势,又谨慎地瞟了一眼对面聚众密谈的鬼翅团,刚想放出寒冰神力构筑壁障,忽然心头一动,若有所觉地抬头看去。
自北方天空突然飞来一团硕大红光,还未至竞技场边缘,滚滚灼息就已压得场内力量较弱者呼吸不畅,浑身燥热不安。那红光眨眼冲到擂台的黑石上,竟未激起半点碰撞火花,反而将足以令人窒息的狂暴烈焰尽数收敛,露出萨莱诺上将威武庄严的黑红色狮头铠甲。
他依旧扶着那把从不离身的宝石弯刀,凌厉目光缓缓扫视过已钉在原地不敢动弹的人群,环顾一圈之后才平淡下令道:“比赛,继续进行。”
异常浑厚的声音虽未经放大,却也清晰传遍了竞技场四周。观众们或是慑服于他的浩浩威严,又或是自觉到此前行为的荒诞,都没敢再吭声,各分快慢走向原位,场内总算是逐渐恢复了正常秩序。
几名红袍裁判瞧见首领到场顿时松了口气,也赶紧上台来,同上将阁下低声汇报起方才发生的变故。萨莱诺只是静静听着不发一语,仿佛竞技场大门旁那昂首矗立的石头巨像,默然望着蚁群般不断回移的人群。
直到所有人都重回座位,他才微侧过头朝瑞亚方向看了一眼,却也没再说什么,挥退手下后又重新化作一团炽红火焰,如来时般携着滚烫灼息,直朝北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