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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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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往正中移去,亭边的日光也越铺越满。

福禄用手肘捣了捣染陶,染陶轻声道:“陛下,咱们回去罢?回去后正巧用午膳。”

赵琮从书中抬头,见到亭外的情形,笑道:“竟是这个时候了。”他放下书,“回去吧,不知文德殿那处如何了?”

“还未结束呢,小的派人去看了几眼,稍后还有午宴。”福禄说完后,怕赵琮不好受,又道,“幸亏陛下没去,今儿特别热,方大学士竟是晕了过去,您坐在亭子里头看书才好呢!”

赵琮知道他的心思,笑着看了他一眼,问道:“方大学士此刻可还好?”

“好着呢,昏过去,就赶紧抬了下去,有御医照看着,已是醒了。”

“天热,老人熬不住,你随后命人往他府上送些药材与降暑的吃食去。”

“是。”福禄应下。

染陶撑起一把罗伞:“陛下,咱们走吧。”

赵琮每每看到这伞都要叹气,但他这个身子真的是经不得一点晒,每逢夏日,他只要出门,必要避着日头。他起身往亭子外头走去,染陶将伞盖过他的头顶。

他们一行人将将要往后苑外走去,忽然听到一阵女子的惊呼。

赵琮脚步一顿。

后苑中怎会有女子的声音?

他停下脚步等了片刻,却没了声响。他再欲抬脚,再次听到了女子的声音。

这回,他听清楚了。

一个清脆的女声叱道:“哪里来的登徒子!”

赵琮眉毛一挑。

染陶的脸色却是一沉,福禄的眼睛一瞪,他低头对赵琮行礼:“陛下,小的去看看。”

“带上他们一起去。”赵琮指着两列近侍卫。

“是。”福禄匆匆带着近侍卫往声源而去。

“陛下,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等等。”赵琮不想回去,他想看热闹。直觉告诉他,有热闹可看。整日在这宫里,也着实无趣得很。

染陶无奈:“陛下好歹去亭中等吧,此处晒得很。”

赵琮指指伞:“无碍。”说罢,他还朝染陶一笑。

染陶被逗笑了。甭管赵琮穿来之前年龄几何,他在染陶眼中便是一个十六岁的,值得每个人去怜惜的少年。尽管他是一名帝王,可哪有这样的帝王?正是因为他是这样的帝王,染陶更为怜惜他。

她将伞又往下压了压,确保赵琮全身都盖在了伞下。

福禄与侍卫说是去看看,却又是看了许久也不见回来。

赵琮便索性直接往那处走去。

染陶想要拦他,却已然拦不住,她只好跟上赵琮。他们身后的小宫女,也匆匆跟上他们的脚步。

赵琮走了片刻,远远便看到了他的侍卫们。此处是条窄窄的小径,路旁种着不知名的花草,正是花期,喷香扑鼻。赵琮却顾不得欣赏,他急着看热闹,更往深处走去,这下,他看到了福禄。

福禄正与一个丫鬟对话,丫鬟嚣张得很:“就凭你,也想知道我们娘子是谁?!”

福禄毕竟是福大官,是陛下跟前得用的大太监,遇到这样的丫头,心中再气,面上也是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他正要施威,听到身后之人的行礼之声,他回头一看,陛下与染陶竟也来了。

染陶不满地又瞪了他好几眼。

福禄知道,他又没办好差事,可这丫鬟实在嚣张。

福禄愧疚地回身深深弯腰:“陛下。”

赵琮挥挥手,没理他。赵琮迅速看了一圈此刻的场景。小径的尽头处是块空地,空地右侧是个秋千,左侧是一块挺大的花石。

此时,秋千旁站着主仆三位小娘子。

赵琮对此却没有太大的兴趣,更是没有细看。

他看向花石,他对花石旁的人比较有兴趣。

花石旁歪歪扭扭靠躺着一位小郎君,看起来比他还要小上几岁,颇瘦,身量也不高,还未长成的模样。这小郎君似是跌了个跟头,额头上有些微血迹,脸也有些灰头土面,脏兮兮的。他也似被人踹了一脚,衣服灰扑扑的,前襟上还有个脚印。他更似喝醉了般的,眯着眼。

赵琮往他走近几步。

这位小郎君许是听到了脚步声,勉强将双眼睁开,却也仅是半睁,他仰头看向赵琮。

染陶原想问他是谁,赵琮先一步问出了口:“你是谁?”

小郎君迷迷糊糊地没说话,秋千旁的那位作华丽打扮的女娘却大声道:“他是个登徒子!”

染陶怒道:“放肆!陛下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

小娘子倒也硬气,直接又道:“那也没有你一个下人说话的份!”

赵琮没急着说话,只让身后的两个小宫女先扶起了那位小郎君,他才转身看向主仆三人。

他知道,孙太后想把娘家侄女嫁给他做皇后。王姑姑问他是否来后苑,自然不是白问。

原来问那句话的原因在这儿呢。

如果他没猜错,面前这位跋扈的,发间戴满金饰,显得头重脚轻的小娘子,便是那位燕国公家的孙大娘子孙筱毓,也许还是他未来的皇后。

自打听到染陶称他为“陛下”后,孙大娘子身后的婢女已经弯腰行礼,唯有孙大娘子依然硬气地站着。

染陶与福禄兴许也猜出了她是谁,毕竟在宫中敢横行的小娘子实在很少。他们见状自然生气,两人眼睛均是一瞪,正要再说话。

赵琮却抬手,没许他们说话。

这可是个好机会,王姑姑不是刚打了他的脸吗?他也来打打他们的脸。

他反而好脾气地问:“这位小娘子,与这位小郎君起了什么争执?”

孙大娘子却没回答,只是问道:“你就是陛下吗?”

“是。”

孙筱毓又看了他几眼。家中祖父、父亲常言陛下是个不中用的,却又要她嫁给这个不中用的人。她从前很是不喜,此刻见到陛下本人,却觉得,嫁进来做皇后也不错。

他的脾气很好,还生得这样好看,不中用便不中用吧,她反正有太后娘娘和祖父、父亲。

她不免更为骄纵,抬了抬下巴说道:“太后姑母跟前的王姑姑说后苑中正开着夏花,风景好,我便带我的婢女来此看。不妨――绿水,你来说。”她显然是不屑于再说,而是点了她的丫鬟,却也直接确认了她的身份。

她身后的丫鬟再行一礼,有条不紊地说道:“禀陛下,我们大娘子正坐在秋千上,却不妨一旁假山中突然钻出来一个登徒子!他身上满是酒味,醉醺醺地便要往我们大娘子身上扑。幸好婢子手快,拦住了他,否则伤了我们大娘子该如何是好?我们与他并无争执,全因他不守礼节!”

孙筱毓用团扇遮住半面脸,微微点头,不屑地又“哼”了声。

赵琮再看向那位“登徒子”。虽说他的脸与衣服都已看不出原本模样,但那料子一看便知是上好的料子。他再仔细看这位小郎君的玉冠,如果他没看错,正是他元宵时赏给宗室的。

所以,这是宗室中人。

赵琮心中已在抚掌大笑,天上掉下来的大好机会啊。他大乐的同时,却也觉得孙家的确已经疯魔。这位小郎君的衣服上虽满是灰尘,头上的玉冠却不作假,难不成就看不出来那是宫中制品?再言之,寻常百姓,能进到后苑里来?

只能说,孙家的眼睛已经长到了头顶上,无论是谁,他们都已不放在眼里。

赵琮这人,向来护短,即便这位小郎君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宗室后代,那也姓赵。

况且,这位小郎君看起来,年纪还没有她大,只是个孩子,人家是庶民吗?她们怎就那般跋扈?衣襟上的脚印,想必就是拜她们所赐。

赵琮从前是做老师的,自然看不惯这种“就是欺负你”的做派。

他心中越不高兴,面上笑得越平和:“既然如此,便去叫王姑姑过来。”

“为何?”孙筱毓不解,还问了一句。

傻孩子,当然是叫她过来跪着被朕打脸啊。赵琮这般想到,但他嘴中却道:“太后娘娘在文德殿,不好请她过来。大娘子总不能白受了委屈,王姑姑过来,更好办事。”

孙筱毓却是信了,高兴点头,还当赵琮是真怕她们孙家,她越发得意。

福禄亲自去叫王姑姑,赵琮却又问身后的侍卫:“你们可有人认得这位小郎君?”他的近侍卫也均是贵族子弟,只是孙太后每岁都为他换一拨,他一个也不认识。既然这位小郎君是宗室子弟,他们想来是认得的。

侍卫们大多摇头,只有一位侍卫仔细看了几眼,抬头道:“陛下,看起来似是魏郡王府的小郎君。”

赵琮心中笑得更畅快,他原本以为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宗室,没想到竟是魏郡王!

他又令侍卫上前来看仔细。

侍卫走近小郎君,辨认了片刻,回身行礼:“陛下,看清楚了,确是魏郡王府的小郎君。家中表姐上月嫁入魏郡王府,臣去吃喜酒,亲眼见到他们家的小郎君身上佩戴着的均是这个样式的玉佩。”

染陶似是也察觉到了赵琮的用意,眼中隐隐带上笑意,她直接对宫女道:“你们将魏郡王府的小郎君再扶起来些,我们带来的软垫,替小郎君垫上。这处阴,小心伤到他的身子。”说到“魏郡王”三字时,她的声音还格外地加重。

孙筱毓却是傻眼,她没想到她一踢就踢到了一个赵家人!还是魏郡王府的人!

魏郡王谁不知?他是最不按牌理出牌的一个人,先帝见到他都头疼,偏偏也拿他没办法。先帝登基时,他是出了力的,只能高高捧着。孙筱毓有些慌张,她伸手抓紧了丫鬟的手,手心中满是汗。

赵琮心中大乐,却还回身安慰孙筱毓:“大娘子莫慌,你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太后自然会为你做主。”

孙筱毓下巴一抬,没错!她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怕这个赵小郎君做什么!

“便是朕,也会为你做主的,只是,这毕竟是魏郡王府的小郎君――”

“哼!陛下莫担心,谁又知他到底是不是魏郡王府的小郎君呢?没准侍卫胡乱说的!”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啊!

赵琮立即朝那位侍卫道:“既然如此,你去文德殿请魏郡王。魏郡王叔若问所为何事,你便道,他们家小郎君在后苑里不慎冲撞了燕国公家的大娘子,请他来做主。大娘子金贵,万不能被随意诬赖。”

侍卫领命,立刻转身而去。

染陶眼中笑意更深,就连往日对赵琮毫不熟悉,也以为他不中用的侍卫们都默默地低下了脑袋。

唯有孙筱毓,赵琮的话似有不对,她却又听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她见赵琮含笑看她,愈发不示弱地昂起了脑袋。她的确金贵,的确经不得诬赖!

没多久,福禄先带着王姑姑匆匆赶到。

路上王姑姑已经听了个大概,她真是悔得很。是她得知陛下今日也在此看书,引孙大娘子来此处的,哪里料到就出了这样大的事!

她远远疾步走来,离赵琮还有几步距离,便扑到地上跪了下来,急道:“陛下!大娘子年纪尚小,不懂事,才扰了陛下!她并非有意!”

王姑姑已多久没对他行过这般大礼了?是有多想把孙筱毓嫁给他,才急成这样?与早晨微笑给他梳头的王姑姑,简直判若两人。

赵琮这人又不是真傻,他记仇记得很。

他越记仇,越要担心地对福禄道:“快扶王姑姑起来!王姑姑怎能跪来跪去?!”

王姑姑也察觉这话有深层意思,可是陛下向来简单、淳厚,能有什么深层意思?福禄的劲大,她不得不被扶着站了起来。

哪料到,她刚站起来,赵琮又道:“大娘子倒没冒犯到朕,再者,她是娘娘的亲侄女,与朕原本就是表兄妹,朕定然是护着她的。只是现在朕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索性告诉姑姑。”他指向身后那位迷迷糊糊靠在小宫女臂弯间的小郎君,“这位小郎君,姑姑你看,他是魏郡王府的小郎君。似乎饮了些酒,醉了,走错了地方。这便也罢了,偏偏大娘子骂了他,还踢了他,你看他衣襟上的脚印……”

王姑姑恨不得昏过去了事。

魏郡王是谁?先帝都懒得得罪的人。这向来是不怕狠的,就怕横的。魏郡王就是那横的、不讲理的。她的腿一软,又跪到了地上,对赵琮道:“陛下,这其中怕是有误会啊……”

孙筱毓俏生生道:“姑姑莫怕,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魏郡王府的小郎君呢?”

王姑姑不由怨她,真真是宠坏了!陛下面前,哪里容得她插嘴?太后再厉害,这皇位上坐着的人姓赵!还就是面前这个人!

赵琮赶紧又道:“表妹和姑姑都不必担心,朕已经令人去前头请王叔过来,王叔过来一看,便知到底是不是了。”他说完后,似是解决了一件大事般地露出轻松的笑容。

王姑姑却是直接呆愣住,片刻后,她仰头悄悄看了一眼赵琮,这还是往日里的陛下吗?可陛下面上的笑容错不了,与往日一般啊。她的身子再度软了下去,她知道,大娘子铁定是没法做皇后了。不管那位小郎君到底是不是魏郡王府的人,魏郡王知道了这事儿,明日,半个东京城的人都会知道孙大娘子跋扈。

跋扈的小娘子哪里能当皇后?

她们娘娘的心血啊!

王姑姑又悔又恨,一时之间,唯有沉默。

她又瞄了眼那位小郎君,魏郡王早年间是个风流胡闹的人,魏郡王世子与他父亲是一模一样。魏郡王生了许多嫡子与庶子,这些嫡子、庶子又生了许许多多的儿子,他们府里的小郎君十分多。

往日,宫中有宴,进宫来的均是魏郡王与世子,以及嫡出的几个子孙。

这一回,恰逢大朝会,太后有心结交魏郡王,令他将家中十岁以上的小郎君都带进宫来。来了太多,她竟然辨认不出。

她暗地里将牙一咬,还想再救一救,她虽还跪着,却直起腰背,说道:“陛下,大娘子一向乖巧有礼,这回是吓着了,定是丫鬟挑唆!”说罢,她便朝丫鬟们叱道,“你们不看顾好大娘子,还当着大娘子的面对魏郡王府的小郎君不敬,回头看太后娘娘罚你们!”

赵琮挑眉,这又是拿太后吓他?

她也不看看这是个什么时候了,真当他赵琮是被吓大的?之前“被吓”,是因为他愿意被吓,现在他不愿意。

赵琮没说话,染陶看了他一眼,得到首肯后,便叹了口气:“王姑姑,你是得好好教导大娘子的丫鬟才是。大娘子是贵人,身边跟着的人最为要紧。折进去几个丫鬟没什么,怕的是她们带坏咱们大娘子的品格啊!”染陶满脸担忧。

王姑姑抬头看他们,陛下脸上是与染陶一样的担忧。

王姑姑腰一软,彻底瘫了下去。

当着这么多侍卫的面,直言大娘子品格不好。侍卫都是贵族子弟,明日,不仅是半个东京城,全东京城的贵族圈子都将知道他们大娘子品格不好。

这不仅是当不了皇后,嫁人都难嫁。

最重要的是,还损了他们娘娘的名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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