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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二百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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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琮又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梦里依然有他的父母, 只是这回的梦似乎更久。他梦到自己独自活下来, 梦到家中勤勤恳恳了一辈子的萧家夫妻如何照顾他长大,梦到他可爱的学生们。

萧阿姨朝他伸手:“少爷, 你快回来吧,我们都想您。”

学生们也朝他伸手:“老师, 你怎么还不回来?期末的大戏还得您指导呢!”

这个梦太美,他刚要朝他们伸手,他想回去。

曾骗过他的人却忽然挡在面前, 讥讽对他道:“我是仗着你的喜欢利用你, 可你不也仗着你有钱强迫我?我们又有谁比谁高贵?!”

即便是梦中, 他也觉得心中难过极了。

他何曾逼迫过他?他从未逼迫任何一个人。

梦不再美好,心里针扎一般, 他想醒过来,可骗过他的人也来一同拉扯他。他四处避闪,却闪不过,他终于被惹怒, 伸手推了那人一把。

那人朝后退去,被一辆车给撞了个正着, 他倒在一片血泊中。

赵琮倏地睁开双眼,他不停喘气,眼前却仿佛还能看到那片血泊。

他顿时又有些分不清这是何处,直到他的嗅觉渐渐恢复,他闻到帐中熟悉的梅花香气。他慢慢回神,身上的感觉一一恢复, 他察觉到自己一身的汗。

他似乎又晕了很久。

他也缓慢想起昏迷前的事,兴许夜间容易叫人迷茫,却也叫人清醒,又或者他刚刚做了一场太累的梦。他此时竟然不是十分悲伤,他甚至坚定认为,赵世?没死。

赵世?临走前给他留了信。

叫他等他。

赵世?一定是诈死。

他坚信。

赵琮轻手轻脚地起来,两个小宫女正靠在床柱上打瞌睡,他如幽灵一般轻声走出内室。

不知已经躺了多久,脚踝处竟然已不是十分疼,显然是好了许多。

他只着亵衣,绕出隔窗,走出正厅,站在廊下,望向星空。

秋夜凉,风不小。他身上冷汗未退,风吹得他有些凉。但他依然固执地看着不见几颗星星昏暗的夜空,不愿进去。

看着看着,他不由又有些迷糊。

忽然殿门处传来一声响,他朝殿门看去。

有人推门而入。

赵琮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月光下的确有个身上染着血,穿着铠甲的人朝他走来。

赵琮眯眼望他,看他越走越近,最后走到他面前,轻声叫他:“陛下。”

赵琮眼中莫名一湿,他想,他不是还在做梦吧。

这人是小十一吧。

他伸手过来,赵琮握在手中。手心暖暖的,还有薄茧,熟悉无比,的确是小十一的手。可赵琮不敢再说话,生怕一说话,这又是个梦的梦就要醒了。

“陛下。”他又再叫了一声。

赵琮攥紧他的手,眼前有些晃。

哪怕是梦,也好。

赵世?望着日思夜也思的人,心中瞬间便满了。

只是刚满,方才小太监的话又萦绕耳旁。他身上沾满鲜血,不敢触碰赵琮,他望着月下赵琮,单薄而又飘忽,似乎下一刻就要飘到天宫去。从来没有哪一刻,似此时这般令他觉得他无法再拥有赵琮。

他胆怯地顾不上其他,先将此时最想问的问题问出:“陛下,田娘子怀了您的孩子?”

赵琮却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没听明白他的话。

“陛下?”赵世?又问,“田美人怀了孩子?”

怀了孩子?

赵琮其实还在病中,他突然醒来,发着高烧,又吹着凉风,反应很有些慢。他也辨不清此时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下意识地点头,似乎是有人怀了孩子。

赵世?见他点头,心中一凉。

他不相信地再问:“他们说我死了,说陛下要给我赐个妾侍,为我供奉,陛下,这是假的吧?”

赵琮听到前半句,脑中又是一疼。

小十一没死!小十一就在他跟前呢!

他立刻生气道:“不许这么说!”

赵世?误解了他的意思,不可置信道:“为何不能这般说?陛下,您怎能把我给其他人?您又如何能让其他人怀了您的孩子?我只有您,您为何不能只有我?”

赵琮听明白了最后一句话,他将赵世?的手握得更紧,严肃道:“只有你。”

赵世?鼻子也是一酸,兴许月光太哀,赵琮又太飘。

赵世?不由又道:“陛下,咱们走吧,这皇帝谁想做就去做。我再不想与你分开。”才分开一个月,赵琮就有了孩子,与其他妃子同床,他实在难以接受。他想到赵琮的身子被第二个人瞧见,他便想杀了对方,“我们一走了之,再也没有战乱,凭他们谁造反,谁打仗,再不关我们的事,这不好吗?我们再不这般分开。一分开便是这么久,实在太难熬,太难熬了。”

赵琮喃喃道:“好啊。”

“陛下,我们走吧!”赵世?莫名有些无力,他千防万防,还是防不过。世上总是有这么多他无力去做成的事,他若是杀了那个田娘子,赵琮是否要怪他?毕竟田娘子是唯一怀有身孕的人。

他似乎不该自私,赵琮是皇帝,更是男子,绵延子嗣天经地义。可他只想杀了那人,他不防一回京中,等待他的便是这样的事儿。

他心中痛苦,也顾不得身上的血,伸手紧紧抱住赵琮,在他耳边恳求道:“陛下,我们走吧。”

赵琮被他抱进怀中,眼神还是有些木。

“放开哥哥!!”门口却又突然传来一阵怒斥声。

赵琮木然的眼光飘向殿门处,赵宗宁提着剑带人闯了进来,他们捆了赵世?带进宫的人。不一会儿,人就挤满了福宁殿的院子。

整个福宁殿的人都醒了,福禄等人匆匆跑出来,瞧见这幅场景,纷纷吓住。

“赵世?,放开陛下!”赵宗宁走近了,再说一回。

赵世?缓慢松开赵琮,回身看她。

赵宗宁看到赵琮柔白亵衣上的斑斑血迹,以为是赵世?伤了他,她怒上心头,举剑就朝赵世?劈来。

赵世?抬手挡住,皱眉看她:“你在做什么?”

赵宗宁咬牙:“我在做什么?该我问你要做什么才是!赵世?!西夏细作做得可痛快?十一郎君可爽快?哦,不对,您兴许是西夏某位皇子才是。我怀疑,那位李凉承不过是你的替身,你才是真正的,三,皇,子吧!”

院子中的人听到这话,个个瞪着眼睛,分明是全都吓傻了。

赵琮虽晕乎,却看得到妹妹提剑想杀赵世?,也听得到“三皇子”三个字。

他忽然也想到一件事,当年,钱月默带着李凉承偷偷送来的玉佩来见他时,小十一也在。

他更想到,洇墨曾经叫小十一为“三郎君”。

只是他的眼神依然有些飘。

赵宗宁说完,赵世?毫无反应,面上竟连一丝愧疚也没有。

“你这个叛徒!!”赵宗宁恨极,再度朝他砍去。赵琮下意识地伸手便去挡,赵世?立刻又挡在赵琮面前。

“哥哥!他是西夏的三皇子!他才是真正的李凉承,咱们都被他骗了!”赵宗宁急道。

赵琮下意识地看了赵世?一眼,赵世?也回头看他。

“哥哥!”赵宗宁见他还是毫无反应,气得还要再砍赵世?。

赵世?没躲,眼睁睁地看着赵宗宁砍来。

他大约明白,他做的那些事,怕是已暴露。他也明白,那些事一旦暴露,便代表什么。

恍惚中他又想到上辈子,赵宗宁一剑刺穿他。

他竟然不想躲。

赵琮却将他猛地往后一拽。

赵琮醒了过来。

原来这真的不是梦。

眼前沾满鲜血的人,的确是赵世?。

他沉默片刻,松开赵世?的手,回身,边走边道:“你们二人进来。”

“哥哥!!”

“进来。”赵琮沉声。

赵宗宁深吸一口气,对赵世?道:“外头全是我的人,你今儿必死无疑!”她一把将赵世?推进去,赵世?同样沉默,走进去。

“门关上。”赵琮提醒。

赵宗宁气道:“哥哥,这个时候你为何还要在意这些?合该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是如何的狼子野心!他的娘十多年前便潜入大宋,西夏好计谋!”

“关上!”赵琮动了气。

赵世?上前关了门,回身走到赵琮面前。

赵琮缓慢坐到榻上,实际上他呼吸已有些困难,但他依然慢声到:“谁先说。”

赵宗宁将邵宜与他说的话,全部告诉赵琮,并将钱商的话与所作所为也统统说了出来。

赵世?站在一旁,从头沉默到尾。

赵琮坐在榻上,也是从头沉默到尾。

赵宗宁说了一连串,见这两人毫无反应,又急又气,还有一丝自己极力掩饰的哀伤。说实在的,最令她在意的是,赵世?真的骗了他们那么多,骗了他们那样久。

“哥哥!”

赵琮的手搁在自己腿上,他方才坐上榻的时候,甚至给自己盖了丝毯。此时他的手在妃色丝毯的映衬下,显得更白。

他看着自己的手。

可真是苍白。

他抬头,对赵宗宁说:“你出去。”

“哥哥,我不可能放他与你单独在一块儿!”

“出去。”

“哥哥!”

赵琮将桌上的茶壶与茶盏一起推到地上,冷漠道:“出,去。”

赵宗宁的裙子被溅上已凉的茶水,她敛了敛眼中的泪水,难过道:“我知道哥哥不愿意信,谁又愿意信?我也不愿,可证据都是实实在在的,哥哥你听他说吧。”她说完,看向赵世?,嘲讽笑道:“但愿你能诚恳一回。”

赵宗宁回身出门,不忘再把门关上。

赵琮又歇了好一会儿,才用尽量平静地声音说:“真死,还是假死。”

“假死。”

“是你刻意,还是他人授意。”

“是我刻意。”

赵琮点头:“好。”他再点头,“很好。”他一直微微低头,看向地面。赵世?也一直站着,并未下跪。赵琮想到当年那么小的一个人,他低头的时候,甚至可以看到小人的脖颈。

一晃眼,就这样大了。

“当初到底为何进宫。”赵琮问。

他其实有太多问题要问,首先问出口的到底是这个问题。他知道,当初回开封时,提及这件事,赵世?便骗了他。

只是当时他宁愿被骗,也绝不愿将赵世?想成那般,索性掩耳盗铃,接受那些说辞。

赵世?沉默。

“我只想听真话。”赵琮抬头看他,眼神无比清明。

赵世?从未这般难堪过,他在赵琮的眼神下,真的再无处可藏。那些东西压在心底太久,他曾以为一辈子都无机会言说出口,他也不希望这些话得见天日。

但——

老天爷给的恩馈到底太少。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

他扯出一丝凉薄笑意,说道:“为了皇位。”

赵琮也扯出一点笑意,似乎很寻常地再问:“为何又不要了?”

赵世?沉默。

赵琮自己回答:“因为你发现我已经被哄得,不需要你再伸手而自愿给你。”

赵世?明知不是,他早已不想要皇位,可赵琮的确主动给了他。

最要紧的是,他已不知该如何与赵琮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赵琮再问。

赵世?照例沉默。

“当年,王姑姑下毒害我,你是否早已知道?有人要推我下水,你是否也早已知道?所以你才能恰好到那处将我从水中救上来?”

“是。”

赵琮浑身发冷:“既已知道有人要下毒,为何要拖到最后一刻才救我?”不等他回答,赵琮的声音开始发抖,“因为你原本不想救我,你只想等着我死好继承皇位,你学我的字迹,是为了我死时能给自己写诏书。后来你发现我身子那样弱,总有一天要死的。而我对你不错,你又还小,留着我用来挡各路牛鬼蛇神,我于你还有用,所以你救了我。你离开开封,五年后你才回来,是因为时机已成熟。是不是?”

赵世?无话可说,最开始他的确如此,赵琮说得都对,没有一丝错。

只是他离开东京与回来的原因并非如此,可是此时说来又有何用,做错一件事,再做一百件一千件好事来补偿也无计可施。

赵琮不会再信。

赵琮当他默认,再道:“你用我喜欢的一切,也只是为了讨我欢心。你明了我的性子,将计就计,让我喜爱上你,陪我唱这样一出戏,是也不是?”

赵世?满嘴苦涩,却又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光是他当初的确为了皇位,并想要赵琮的命这一点便定了他的死罪。

赵琮却觉得很累,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脸。

原来真相竟然如此。

他以为最不会背叛他的人,也的确没有背叛过他。

因为那个人,从未真正归属过他。

他作为一个教人演戏的老师,却被别人的演技给彻彻底底地骗了。

可即便他知道了真相,他也舍不得杀死。

赵琮更是满心绝望,他不看赵世?,伸手指门:“你走吧,你很有本事,若能逃出宫,往后再别回来。若不能,被他们杀死,也是你命中该如此。”

赵世?满脑空白,心中生出的不知是绝望,还是无力,抑或也是空白。

他以为这辈子回来,天下都是他的,没有他办不到的事。

可赵琮,以及与赵琮相关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他做不到的事实在太多。

终究还是因为他不够强大。

“走。”赵琮催,他还是不敢看赵世?,他怕看一眼,他恨得要杀他。

可是他不忍心杀他啊。

到了这个份上,他还是不舍得。

赵世?沉着一张脸,见赵琮无论如何也不愿看他。

他觉得自己丑陋至极,忽然也不敢面对赵琮,回身就走。

他伸手去拉门时,赵琮在他身后说了一句话——

赵琮说:“赵世?,你可有心?”

这句话伤到了赵世?心底的最深处。

赵世?深呼吸,忽然又走回来,弯腰问赵琮:“我要如何才能完完全全拥有你?不让任何人碰你,不让任何人看你,你会相信并认同我做的每一件事。我喜欢穿你喜欢看我穿的衣裳,我也喜欢吃你喜欢叫我吃的东西,可我也厌烦穿你喜欢我穿的衣裳,厌烦吃你喜欢看我吃的东西。这些年来,我压着这些事,终日胆颤心惊,怕你厌我,怕你恨我。

皇位?我曾经那样渴望的东西,真正到手后却无比唾弃。直到此刻,我才发现,原来皇位真的有好处。

原来我对它还有渴求。原来我是这样的一个我。”

赵琮被他这通胡乱的话说得有些不解,眼神却还是很锐利,并暗藏悲伤。

赵世?却忽然从身上抽出来一根软鞭,伸手要去捆赵琮。

赵琮往后退了退,厉声问:“你要做什么?”

“陛下,我厌倦了做你喜欢的那个孩子。”赵世?攥紧了赵琮的手去捆他,并轻声道,“我这会儿就写传位诏书,往后我替你当皇帝,所有烦心事儿由我来做,你只需安心享乐。由我照顾你,我们再不分开。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赵世?越说越愉悦,他担心赵琮的身子,捆得很小心,也很轻柔。

赵琮借机将他一脚踹开。

赵世?从地上爬起来,再度朝赵琮走来。

赵琮的手边正好有一把刀,还正是赵世?送他的,一模一样刻有“宗宝”字样的刀。赵琮将刀拿在手中,对他道:“出去。”

赵世?跟没瞧见一般,低头一丝不苟地还要再捆赵琮。

赵琮的手有些抖:“出去!”

赵世?手上还在动,甚至不去拿他手上的刀。

越是这样,赵琮心中越是绝望。

他为自己绝望,也为赵世?而绝望。偏偏赵世?还在温声道:“陛下,我早该想到的,只要我做了皇帝,所有惹你不痛快的人,我全杀了。田娘子,易渔,这些人都给杀了。邵宜也该死,他眼睛太利,挖了他的眼睛。田娘子怀了你的孩子,该死,将她肚里的孩子挖出来,晒成人干……”

赵琮被他这些话说得浑身发颤,这还是小十一吗?

小十一的戾气再重,也不至于此啊?!

赵世?终于捆到他拿着右手的刀,还柔声道:“陛下若是喜欢,随便刺我,我耐打。来——”他说着还将手朝前送,赵琮将他一把推开,赵世?回身再度靠来。赵琮有些慌乱,将手中刀一把挥了出去,却真的刺到了东西。

他慌忙回头看,刀子刺进了赵世?的心脏处。

赵琮的手抖,虽是浅浅没入,却已有血顺着刀子流出来。

赵世?也低头看,刀子上的宝石熠熠发光,是他亲手镶上去的,刀柄上的“宗宝”也是他亲自刻上去的。

他忽然想起这辈子的幼年时候,他曾做过一个荒唐的梦。

梦中,赵琮这样刺了他一刀。

随后,他便长大了。

门也忽然被一脚踹开,赵宗宁带人大步跑进来,大喊着“护驾”,与此同时她速速逼来,她的剑也直直刺进了赵世?的后背。

赵世?也渐渐清醒过来。

这已经是第二辈子了。

他还是被赵宗宁刺了一剑,不同的过程,却是相同的结果。

他知道该将胸口的刀□□,他有力气,他却忽然不想拔。

赵琮那样惊慌地看着他。

是不是他伤得再重些,或者干脆死了,赵琮就能原谅他?

他怎会没有心。

石头心,再冷再硬,那也是心。

还是只被一人捂暖过的石头心。

赵世?前后都在流血,他感觉自己的生命也在慢慢流逝。

重活一世,到底为了什么?

为何要让他与赵琮相爱,却又给他们这样的开始。

他兴致冲冲地从西南赶回,又是为了什么?

若早知道这般,他当真不如在西南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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