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成业很生气,林晚星确实是在故意激怒他。
不过作为老师的好处就在于,文成业不管多生气,也只能自己生闷气。
男生快步走回自己教室。
林晚星则去高三年级408教室,汇报工作。
林晚星之前已经给文成业的班主任陆老师发了个消息,说人找到了,稳住心急如焚的老师。
所以一见她,陆老师就问:“文成业回教室了?”
“回去了。”
“没打架吧?”
“没有。”
林晚星乖巧地站在陆老师办公桌前。
办公室里,小许老师在,林晚星意外发现,金子阳也在。
男老师冲她笑了下,颔首致意。
林晚星也跟着点了点头。
“到底怎么一回事?”
陆老师严肃的声音响起,林晚星赶忙回头,解释了一下因为足球队缺人,所以学生们希望文成业归队参赛的事情。
大办公室里其他老师都竖着耳朵。
陆老师听得眉头紧皱:“这不是胡闹吗?”
林晚星:“我们也没办法,所以想问问文同学是不是愿意,今天耽误他上课了。”
“小林老师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马上就要高考了,虽然说还有半年多的时间,但每一分每一秒都至关重要,你让文成业这样的学生去踢球,这不是耽误学生吗?”
林晚星:“其实,主要还是看学生自己的意愿,如果文成业愿意踢球,还是可以试试的。”
“那他愿意吗?”陆老师反问。
“呃……”林晚星语塞,“目前不愿意。”
“小林老师啊。”陆老师推了推沉沉的镜框,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叠试卷。
林晚星发现,那是学生们这次月考的卷子。
试卷按照课目整理好,陆老师每份都夹了个回形针。
在试卷最上方,有一份学生成绩汇总的表格,以及每门考试的标准答桉。
陆老师的工作,很认真细致。
“我本来打算今天晚点找你的,这次你们足球队成绩有很大进步,我都想夸你,没想到整了这么一出。”陆老师很遗憾地说。
“实在不好意思。”林晚星说。
她搬了张椅子,在陆老师办公桌前坐下。
陆老师是年级组长,所以这些目前不属于各班学生的卷子,最后都落到她手里。
林晚星翻看学生们的试卷。
先看成绩汇总表,正如陆老师所说,大家都比上次月考有了很大进步。
毕竟上次考试,男生们大多纯摆烂。
缺考、考试睡觉、只写名字、画乌龟的比比皆是。而现在,起码他们能把卷子都写完。
文科那几门课,学生们最近学习了各式各样的材料,虽然回答不一定对,但看到问题,总能分析几句。光是这点态度改变,就让各科老师愿意给他们多加几分。
英语要求语感,大家对语法之类的还是似懂非懂,但因为近来看了不少美剧和BBC种菜纪录片,相对的蒙题正确率,都有了那么一些提升。
而让林晚星非常惊讶的是,她发现包括秦敖在内的每个人,都把英语作文写完了。
‘
虽然,有点文不对题……但能写就很好了。
而关于数学的部分,她的好友讲课喜欢讲体系,所以卷面上有很大一部分内容,男生们仍然不会。
可相关好友讲过的数列基础题部分,他们都回答出来了。
就这样,每门科目一点点小小的进步,累积起来,整体成绩就有了显着提升。
林晚星翻完试卷。
陆老师缓缓开口:“小林老师,今天呢,其实我没有批评你工作的意思。你能在短时间把这些孩子带成这样,还是有水平的。”
“我明白。”
“我理解你这种素质教育的思想,但是文成业啊,他不一样。他成绩太好了,去踢球实在很浪费。”
“这次月考,文成业成绩很好吗?”林晚星问。
陆老师没有说话,只是打开电脑里的文档,选中文成业的名字,让她自己看。
林晚星怔住了。
文成业总分615分,年级排名第53位,处在稳211冲985的分数线上。
林晚星继续看向文成业上次月考成绩,发现比这次更高,竟有655分之多。
“他成绩确实很好,但似乎有些不太稳定?”
心中有诸多不可思议的想法,林晚星略一迟疑,还是说了出口,“听说他以前不是一班的,后来分班考考上来的?”
陆老师:“是,文成业以前成绩是不好,但很多学生都这样,突然想努力学习了,成绩突飞勐进,因为基础不牢固,成绩波动也是正常的。”
接下来,陆老师或许认为她很关心文成业,所以讲了不少学生之前的情况。
年级办公室里,以前教过文成业的其他任课老师,也跟着一并补充。
诸位老师的致意思还是。以前足球队还组织活动的时候,文成业以前成绩确实不好,但后来不踢球了,成绩就在几个月内突飞勐进。
林晚星边听,边重新翻看他的翻月考试卷,
最后,林晚星指着文成业波动最明显的数学部分,说:“他数学不太稳定啊。”
“哦,他这次主要是粗心,数学题两道大题写反了位置,不然分数会更高。”陆老师这么说。
——
林晚星拿着试卷,回到她的小仓库。
推开门,发现足球队的小狗崽子们全部坐在里面。
室内昏暗,夕阳透过窗棱照下。
他们一个个耷拉着脑袋,神情中透着沮丧,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想来,虽然大家面对文成业的时候都狂得要命,可私下里,还是会为足球队招不满人而充满忧虑。
看见她进门,秦敖“咳咳”两声,提醒众人。
倏忽间,学生们要不坐直身子,要不就突然对着空气打了两下拳,装出一幅元气满满的样子。
“老师你进门就进门,别不喘气啊!”秦敖第一个嚷嚷。
“我喘了,你们没听到而已。”林晚星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放下试卷,收拾东西,“今天怎么这么尊师重道,来接我下班吗?”
“因为文狗,耽误我们一天训练,不是特地等你啊!”秦敖翻了个白眼。
“哦,文狗比我重要。”林晚星说着,把保温杯和两袋零食塞进包里。
俞明同学坐在软垫上,第一个发现那叠卷子。
他睁大眼睛,满脸惊悚,扯了扯秦敖袖口,指着卷子。
秦敖:“干嘛,发病呢?”
他然后走过来,然后也同样石化,满脸惊恐。
越来越多的男生围过来。
“怎么了?”林晚星笑着摊开试卷。
男生们就像被□□炸到,夸张地集体捂住眼睛后撤。
“有话好好说,别发卷子。”
“这什么鬼东西!”
林晚星:“怎么了嘛,上次也没这么夸张啊?”
“上次随便答的,这次是认真写的。”陈江河说。
“因为认真写的,所以怕考不好?”林晚星问。
“对啊。”
“那不然呢?”
“我觉得你们考得不错啊。”林晚星很轻快地说。
直到看到自己的试卷前,学生们都不太相信她的这句话。
不过让林晚星没想到的是,等看到卷子,学生们对自己的成绩满意到了震惊的地步。
“我靠,他是不是乱批卷子,我凭什么能有这么高的分数?”郑飞扬问。
“这老师语文还能给我作文20分,我配20分?”
“我我英语作文也有分了,7分,老师怎么能给我7分??”
他们凑在一起,吵吵嚷嚷。
小仓库的沉郁气氛一扫而空,男生们捧着卷子兴奋不已,恨不得在仓库里就听她讲题。
林晚星肚子饿得咕咕叫,让他们拿好自己的试卷,然后把他们集体赶出仓库。
——
自从学生们规律训练和学习生活以来,林晚星好像很久没有和他们一起下班了。
从学校往梧桐路17号走。
恰逢傍晚,秋日夕阳洒下橙红色温柔光芒。
路上车流如织,两旁商铺林立,卤肉店门口排起长队,羊肉汤和烧烤香味从店铺中各自飘出。
学生们折腾了一个下午也没有吃饭,被路上的香味一激,开始很居家地商量起家里有什么菜,以及还要买点什么别的菜。
聊起吃的,他们精神就更好了。
林晚星以为刚发下的试卷,还有对晚饭的憧憬,能让学生们暂时忘却烦忧。
可大家心里始终记挂着球队的事,不知不觉,话题又再度回到球队上面。
提起这个,秦敖又对“文老狗”恨得牙痒痒:“真就是个狗逼,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还贱!”
“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付新书说。
“老大,他怎么就这么□□啊。”俞明跟在后面真心实意地感叹,“他今天真就单刀赴会,想neng死我们啊,甚至不怕我们打他,太狠了啊!”
“文狗人品是真的不行,就算他愿意来咱队,我也觉得他在使坏,要不还是算了。”林鹿边说,边推推祁亮。
“推我干什么,文狗是人渣啊,但我又是什么好东西?”祁亮双手抱头,百无聊赖地说。
“你就是对他念念不忘!”秦敖骂道。大风小说
“那怎么办,现找一个会踢球的,不如等天上掉馅饼。”祁亮慢悠悠地说。
“文老狗千万别被我捏到什么把柄。”秦敖更气了,“老子总有一天让他在地上爬!”
林晚星拍拍秦敖的肩笑道:“您息怒啊。”
“接下来怎么办?”陈江河的声音响起,很明显在问她。
“办法总比困难多嘛。”林晚星在路边看凉皮摊,“实在不行,也只能到时候比赛找陈卫东来。”
“老师你这实在不行我就不喜欢听。”郑飞扬嚷嚷,“丫都走了,那么多借口,我们再去求人家我真不乐意。”
“那找文成业你们就乐意了呀?”林晚星笑问道。
“老师,你好恶心啊!”
“可你们明明很在意文成业啊。”林晚星边笑,和
“你别说了!”
“想吐想吐!”
男生们纷纷哀嚎,让她闭嘴。
“哎,不懂你们男孩子。”林晚星在凉皮摊前被男生们拉走,走两步路,又看上了隔壁的牛肉馅饼。
“你们饿了吗?”她问。
“你要干嘛?”男生们问。
“大家也辛苦了,老师请客。”林晚星说着,想让老板称几个。
“7块钱一个的牛肉馅饼你疯了吗老师!”郑飞扬跑到摊位前,看到价目表,突然拔高音量。
林晚星:“啊?”
郑飞扬的话,把其他男生都引了过来。
一群人就这么围在老板的摊位前,开始数落她。
“你居然要吃7块钱的牛肉馅饼,太败家了吧?”
“一斤牛肉馅才多少钱?”
“对啊,你知道面粉多少钱一斤!”
“一人一个就得七十块。”
男生们站在牛肉馅饼摊前,开始算起账来。
“对啊,等下就去买菜,等我们回家给你烙去,别败家了女人。”
老板听得额头青筋直冒,这不是明显砸场子嘛。
“对不起啊,对不起啊。”林晚星赶忙立刻向老板道歉。并在老板发飙前,拉着骂骂咧咧的学生们赶紧跑。
学生们对于她这种明明可以自己做饭,还准备吃路边摊的行为表示极大愤慨。
从收垃圾赚钱到开始种菜,学生们的抠门劲儿愈演愈烈,基本到了锱铢必较的地步。
比方说,明明讲好了要烙饼,可等真正到了菜场男生们也没买牛肉馅。
因为菜场冷链价格不好,据说网购优惠券更便宜。
之前男生们都会制定菜谱,可今天的计划被文狗打乱,他们只能随便吃点。
根据菜价,男生们晚饭最终决定吃豆角焖面,听说这是最近网络上很火的做法,当然这和豆角以及猪肉便宜关系巨大。
他们拎着几袋菜回家,推开天台门,王法正坐在屋外喝饮料。
林晚星已经习惯了学生们忙活,她和王法两人等吃的场景。
所以她放下包,洗了手,拿了两袋零食,就坐在王法面前。
“饿了吗?”林晚星撕了袋奇多,递给他。
王法点了点头,顺手拎起茶壶,往她杯子里倒了半杯刚泡好的柠檬红茶:“今天怎么这么晚。”
林晚星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开始给王法讲起今天的神奇经历。
她从男生们的“文成公主”起居注,讲到文成业干脆拒绝林鹿。当故事进行到到“建筑工地前”那段,文成业想坑其他队员的剧情时,王法终于露出一丝惊讶神情。
“虽然目前想这些有点多余,但如果文成业真加入我们,你会觉得'这届更难带'吗?”林晚星问。
此时天台上的学生们正在各自忙活。
菜园的小葱涨势喜人,他们刚讨论完熬葱油的事情。现在大家间或互相骂上两句,吵吵嚷嚷。
王法抿了口茶,反问她:“小林老师有什么误解吗?”
“什么?”林晚星不懂。
王法笑问道:“你是觉得,我们现在的这些球员还算好带吗?”
“现在应该还是比之前好些吧?”林晚星有些不确定。
“还是你认为,我以前带过的球员他们都很乖,所以我会觉得一个‘刺头’球员难带?”
“呃?”林晚星望着他闲散的面容,露出困惑的神情。
“我最早也是球员,我们队里有些孩子被父母送来踢球,就是因为他们小时候有暴力倾向,家长们希望运动能释放他们多余的精力。”王法补充道,“当然,不是所有来踢球的学生都是这样,只是其中一种情况。”
“嗯。”
“后来我当了教练,虽然球队规章制度严格,但还是有不少人在街头厮混。有自控能力的,顶多是打架或用自己青年队球员的身份去泡妞。而管不好自己的,被打断腿或者吸丨毒最后断送职业生涯的也有。所以不用担心,文成业会给我带来什么困扰。”王法很平静地解释道。。
林晚星忽然觉得自己确实想太多。
王法曾是踏足山巅的雄狮,在他漫长的半生里,必然驯化过诸多桀骜不驯的野兽。
和那些球员比起来,宏景八中的孩子们,确实只是能算刚刚断奶的小狗崽而已。
林晚星说:“我就是怕他们吵得你头疼。”
王法:“任何涉及到集体的东西,又有共同目标,都不可避免会吵架,那么难不难带只取决于一点。”
“什么?”
“球队成绩。”王法很坦白地说。
虽然言简意赅,但也是最好的总结。
林晚星想了下,确实是这样。
当队伍成绩好时,队员们都拧成一股绳,向着冠军冲击。可一旦成绩不好,就会开始互相责怪,逐渐分崩离析。
成绩和关系两者相辅相成,互相影响,这是最简单的道理。可或许也正因为此,使王法感到疲倦。
林晚星抿了口酸味渐重的柠檬红茶,没有再问下去。
文成业现在根本就不来踢球,他们很难继续讨论了。
——
男生们分工合作,手脚麻利,大半个钟头后,12人份的饭菜上桌。
就在这时,天台门开了。
铁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学生们都在各自忙碌,没有注意到来人。
一个穿着蓝色工作制服的小哥站在门框里。他头上戴着同色的头盔,手上拎着一个纸袋,环顾四周,神情茫然。
这身穿着实在太过显眼,就算他不转身,林晚星也知道小哥背后的衣服上写着“饿了么”几个大字。
“你点了外卖吗?”林晚星问王法。
王法摇头,指指学生们:“已经被警告过了。”
“你们谁点了外卖啊?”林晚星边喊,边去门边接小哥。
“是我们这的外卖吗,送给谁的?”
外卖小哥拿出袋子上的小票,因为爬了五楼,他气喘吁吁的,看了眼小票,然后说:“祁亮。”
“干嘛?”正在择豆角的祁亮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站起来下意识地道。
“你点外卖了吗?”林晚星问。
“什么外卖?”祁亮扔下豆角走来。
林晚星接过袋子,“饿了么”小哥直接走了。
“文记馅饼。”林晚星看着纸袋上的印刷字,觉得很离奇,“你点馅饼了?”
“什么鬼?”祁亮也难得不再慢悠悠的,有些不解地接过袋子。打开一看,里面还真是包得好好的馅饼。
“这么体贴老师吗,特地买给老师吃的吗?”林晚星震惊地问。
“不是我买的,我没买过。”祁亮一把扯住小票,气急败坏地说,“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喂猪也不可能买给你吃。”
“酱紫凶?”林晚星露出受伤表情。
学生们听到这里动静,都围了过来,凑在一起看那张小票单子。
单子上写着“文记馅饼”的店名。
清单列表上,共豆沙、牛肉、桂花白糖、三鲜、韭菜鸡蛋、梅干菜扣肉六种口味。
每种口味各两个,加起来不多不少正好12个,和现在天台上的人数一致
看到最后,他们又核对一遍小票上的地址——梧桐路17号,天台。
是这里。
看来这袋馅饼确实是有人特意给他们点的。
学生们也意识到这点,非常惊讶。
林晚星不由得看了眼王法。
王法走过来:“不是我,我向来蹭吃蹭喝,什么时候主动花钱过?”
好像也对。
林晚星又看向小票上的电话,“饿了么”小票上的电话是乱码,看不出端倪。
票据在学生们手里传了一圈,林晚星也看了一圈大家的表情。
他们每个人都一脸纳闷,很明显这袋馅饼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点的。
祁亮终于有些抓狂:“这玩什么,真‘天上掉馅饼’吗?”
林晚星看着小票,上面没有任何关于购买人的线索。
唯一要说可疑的,大概就是备注那栏上的两个数字。
俞明也举手:“这个备注的19、20是什么意思?”
林晚星摇头。
但不知为何,一种熟悉的感觉浮现在林晚星心头。
“不会是……那个‘神秘人’吧?林鹿的声音响起。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