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都督府上, 谢寂娘抚摸着已经有些显怀的肚子, 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谢老太太吕氏手里做着针线,时不时的抬头看看谢寂娘, 一脸慈爱的说道:“娘的儿啊,以前算命的就说过你是个富贵命, 这才引的那起子黑心肝的贱人把你嫁给那短命鬼,就怕你得了富贵权势阻了她的路。可没曾想, 是你的终归是她拦不住的, 现今,你肚子里的这个,不管男女, 以后也都有了依靠了。娘, 也就放心了。”想起这些年谢寂娘的遭遇,谢老太太还是湿润了眼眶。
谢老太太吕氏这辈子受了不少委屈, 因着丈夫宠妾灭妻, 恨透了谢老爷和他的几个妾氏。原本女儿的第一段姻缘就是被算计的,吕氏在谢府人单力薄,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是看着女儿跳了火坑。好不容易,女儿离了那户人家, 虽成了寡妇,可也算自立了门户。靠着嫁妆,也能养活了她自己, 吕氏担心女儿以后老无所依,这才硬压着女儿,嫁了娘家侄子吕先光。
原想着他们原先就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有这等情谊,她这些年又帮衬娘家不少,一个寡妇,一个鳏夫,也算般配,就算自己女儿子嗣艰难,可吕家也有了一个嫡亲大孙子,想来吕家是她的娘家怎么着也不会亏了她的姑娘。再者,她嫂子再三和她保证,定会好好待女儿,她才促成了这件婚事。
可惜,人心难测,吕家的门楣不过是刚刚有了起色,她娘家嫂子就抖了起来,再无这些年求着她贴补娘家的温柔慈爱的面孔。处处嫌弃她女儿来,知晓自己深受妾氏之苦,还要给吕先光纳妾,这不是逼着自己女儿自请下堂,好给她看好的媳妇让路。
吕氏也是后来才知晓的,她那好嫂子江氏早就为吕先光找好了新岳家,所以才会处处挑错,事事找茬的待她女儿。想来不过是一朝得意,就尽显刻薄罢了。
吕氏那个时候深恨自己有眼无珠,害了女儿,日日垂泪,恨不得打上吕家门上要个公道,却被自己那无情冷漠的丈夫关在家里,怕得罪了新进的进士女婿。想起谢老爷的无情,吕氏到现在都恨的不行,再也没法对谢老爷有什么夫妻情谊了。
幸得老天有眼,她家女儿才遇见了宋世子,先是帮着女儿和离时拿回了嫁妆,自立了女户,后又不计较出身,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了她家女儿,这才让女儿的日子有了盼头。即便如此,因着子嗣的缘故,也有不少坐等看她女儿失宠的人在,有的甚至拉起了皮条,狂蜂浪蝶不知多少朝着自己的好女婿扑来。
吕氏再看看寂娘的肚子,越加的心满意足,有了这个宝贝,她女儿的日子才能更好。
谢寂娘身边的大丫头小金脚步有些急切的往院中赶来,她甩了甩帕子,听着屋子里静悄悄的,心知夫人是在休息,因此放缓了脚步,轻轻的进了门,瞧着谢寂娘再看书,这才出声道:“夫人,大小姐今个又回府了,说是那彭家又欺负她了,求世子爷去给她做主呢。”
谢寂娘放下手里的书,端起手边的白瓷茶盏,喝了口米露才慢吞吞的说道:“世子爷想来军务繁忙,我又有了身子,大小姐得失望而归了。”
鉴于宋玲如这些年时不时要回府求做主的情况发生,府中众人已经习以为常。原先谢寂娘刚嫁进府里,没弄明白宋玲如的性子和本事,很是吃了几回亏,几年下来,谢寂娘是再也不去管宋玲如的破事了。不然,她前头刚去寻彭家说话,后天宋玲如就能借着宋家的威势做出蠢事来。
小金却是摇摇头,很是解气的说道:“大小姐来的时候,刚好京城来人,说是老侯爷,老夫人,和二老爷一家过段时间都要来咱这了。世子爷高兴极了,对大小姐说了这个消息,并表示以后等老夫人来了,有老夫人这个祖母替她做主,想来彭家是不会再敢对她有怠慢之处了。大小姐当时脸色都变了,立马就家去了,不再提让世子爷做主的话头。夫人,您是没见着,一向清高的大小姐,听闻老夫人一行人要来西北,那脸色可精彩了。”
吕氏看了一眼小金道:“多嘴,该打,大小姐好歹是世子爷的嫡亲女儿,不说是你,就连老身也是说不得的。”
吕氏待人和善慈爱,身边的丫鬟听她这么说也并不害怕。
小银端着点心送到谢寂娘的旁边,却点头道:“上回进京,奴婢见着老夫人可是连头都不看抬,听声音就知晓老夫人该是最为肃穆守礼的,咱们的三小姐在太太身边多孝顺,那才是老夫人一手带大的孩子,那气度,那学识,真真是让人羡慕。”
小金,小银跟着谢寂娘去过京城,对着号称是侯府老夫人亲自教养,对着任何人都端着三分高高在上的架子宋玲如是知道清楚了,那些“号称”事实上也就是在老夫人派去的嬷嬷教养过两三年罢了。倒是府上的三小姐是宋老夫人的心肝肉,地位只比侯府中的小侯爷差那么一星半点。
谢寂娘倒是没在意宋玲如什么反映,她完全被宋老侯爷夫妇一起的消息镇住了。宋z城这个小叔子要来出任督抚她是知晓的,可没说连着自己的公婆也要来啊,他们一来务必是在和宋z洲一起住的,早在京城,两老就表明了对自己不喜的态度,可好歹宋z洲带着她来西北,不用日日相处,远着自然有意见也相安无事,可他们一来,日日相处,那,谢寂娘摸摸肚子,好歹算是个护身符吧。
吕氏听闻却忧愁上了,对着自己女儿道:“寂娘啊,原本就是我们高攀了宋家,女婿待你是千好万好,可这为人父母的,总是盼着自己的孩子千好万好,你公婆不待见你,为着女婿你也得孝顺他们,好在你现在有了身孕,他们想来也不会太为难你的。倒是娘不会一直住在府上,省的给人说嘴,过几天我就去南街的宅子住去。”
说到这,里面还有一桩官司,吕氏虽是谢家的正房原配,可却被谢老爷的爱妾挤兑到了旮旯角里,谢寂娘这个嫡女也颇受冷落委屈。好在吕氏性子坚硬,破能护着女儿一二,这才没熬死在谢家的后宅里。可谢寂娘两次不顺的婚事却给谢府那些人有了奚落嘲笑她们的话柄,那生了庶长子后被扶为平妻的周氏更是没少鼓动着谢老爷给吕氏难看,甚至,谢老爷还当众断绝了与谢寂娘的父女关系。
吕氏也硬气,直接要和离,可惜谢老爷不愿意留个抛弃糟糠妻的名声,死活不肯,吕氏干脆出了谢府,跟着和离的谢寂娘住一块去,不再去看谢府众人的嘴脸。
谁也没想到,二嫁之后的谢寂娘还能做个将军妻子,世子夫人,转眼之间就成为了谢府众人仰望的存在。谢老爷再次舔着脸想借着谢寂娘父亲的身份来和谢寂娘表现父女情深,被谢寂娘三言两语说退,并且也不敢在西北打着宋z洲的名声做事。
谢老爷虽然老实下来但并不甘心,把主意动到了吕氏身上,要请吕氏回府主持中馈,想来也是看着她们母女情深,有吕氏的谢府也能凭着谢寂娘在西北更上一层楼。吕氏怎么可能愿意去给仇人的儿子博富贵,原本谢寂娘是想劝吕氏和离的,但吕氏顾及到谢寂娘与宋府的婚事原本就惹人非议,要是再有一个和离的娘亲,怕女儿遭惹更多的流言蜚语就没肯,单独居住在了自己的私宅上。谢寂娘怜惜自己亲母孤独一人,在和宋z洲商量后把老母亲接进府里奉养,就这么一直住了下来。
这边,宋z洲十分高兴,即使大闺女又来给他添堵也没能扫了他的好兴致,摸着自己的刚刚冒出来的美须,从前院回来,打算告诉自己妻子,没想到倒是听到自己的岳母要搬出去住。宋z洲在西北多年,早年的富贵公子哥早就练成了人情世故,知晓是因着自己父母来了,怕寂娘难做才想着出府。
宋z洲大步进来,和吕氏请了个安,接着吕氏的话头道:“太太不必多虑,家父家慈早已知晓府上情况,也都赞同您住在我府上,若是因着家父家慈来了,您搬出府,倒是难为住我们。寂娘跟您相依为命多年,现如今她正有孕,哪能离开的了您,看在您未出世的孙孙面上,可不能让您离府。”
宋z城几句话一哄,把吕氏原先的担忧之心去了六七,也只等人来了才好再做打算。听闻宋家二爷尚了皇帝亲姐,这回公主也会到西北,这妯娌之间也不知能不能相处融洽。
“爹,是大哥要来了吗?祖母也来了,这是真的吗?”一听闻宋老夫人一行人要来,宋玲意高兴的来找宋z洲确认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