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夫人不算是个能藏住脸色的人, 即使这么多年在宋府受多了搓磨, 但性子上的风风火火却一直都在。原本看着自己的乖孙回来,她还能有个好脸色,结果, 她那两个眼高于顶的妯娌也跟着来了,她那心头火就怎么也压不住了。
屋子里除了宋老夫人还有全嬷嬷在, 看着宋老夫人的脸色,全嬷嬷赶紧上前迎了宋天周进来, 可千万别让宋天周这个小主子被后面那两位奶奶给缠着, 毕竟,在辈分上,她们还是有着优势的。全嬷嬷可看不得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主子被她们巴拉上。
端和长公主早已经送了帖子请来太医为宋老侯爷整治, 整个屋子里气氛显得尤为凝重, 除了下人送药的脚步声就再听不着其他声音了。这样一来,宋家三夫人, 宋家四夫人带着悲切的哽咽声就显得尤为的刺耳。
宋三夫人张氏哭的尤为的伤心, 不知情的看到,怕是以为躺在床上重病着的是她的夫君呢。宋老夫人本就憋着气,听到她这个两个妯娌妆模作样,立马冷笑道:“这个时候来猫哭耗子了,早些时候干嘛去了, 相夫教子,不是三弟妹一直挂在嘴上的,怎么书香世家出生的大家闺秀就教出这么个不孝子孙, 连侯爷这个大伯父身边的贴心人也敢动,这般家教规矩,真真是令老身开了眼界。”
此话一出,宋天周装作吃惊的看了一眼张氏,他早就完全明白了自己这位爷爷是怎么重病的了。要说宋老侯爷好色,那可有些冤枉他了,可能他的那点心思就都放在了刘家女身上,这些年下来,除了宋老夫人这个正妻外,还真没什么小妾通房,当然早些年就不可查了,反正就宋天周记事起,是没见着过宋老侯爷的姨娘通房啥的。
不过,自从刘玖慈刘师太犯了事被流放了之后,宋老侯爷也不知是犯了相思还是心中有愧,身边就多了两个神似刘师太的大丫鬟。其中一个,早些日子还被放去出配了人,宋老侯爷给了不少陪嫁,原本大家都以为也就是看个景罢了。
当然,据说,据小道消息传言,另一个大丫鬟名叫彩月的,确实是个极其有心思的女子,且有一颗积极向上,奋发为妾之心。因此,早两个月前,宋老侯爷还是多了位通房,貌似应该是这位彩月姑娘要为宋天周添一位小叔叔或小姑姑的原因了。
宋府嫡系子嗣不多,加上宋z洲这个快奔四的世子还是个没继承人的户,对于彩月这胎,宋老侯爷心里是欢喜的,因着还未到三个月未向众人告知,但府上该知道的也都心里有数。宋天周还曾去婉转的安慰宋老夫人,结果,却看到了宋老夫人听闻这事之后,露出的意味深长,还有那可称为谜之微笑,当时宋天周就感觉背后有点凉凉,至此就不再过问此事了。
而现如今看来,事情果然复杂的很,扯上了三房,再想想刚刚四房那急吼吼的样子,怕是也不干净。
张氏被宋老妇人的话噎住了,她是四品文官的嫡女,当初嫁给侯府嫡次子算是高攀了,在娘家的时候,她父亲是寒门出身,即使做了四品官也是根据浅薄,因此,即使她嫁的是宋家这门豪门门第,嫁妆也不过是区区四十八抬,还尽是些面子货。等到了侯府,才知道什么是富贵荣华,什么是金尊玉贵。
大嫂子出身伯府,外祖父家更是国公门第,十里红妆,除了身子弱,其余处处可是把她衬得是黯淡无光。特别是听到侯府里讥笑她嫁妆单薄,娘家穷酸的时候,张氏的心就像是被油煎了似的,无处不酸不涩,等到自己丈夫宋三老爷贪花好色的本性暴露出来,左一个通房,又一个姨娘,张氏自觉自己的日子就如同泡在黄连水里,再也没有比她更苦的了。
等到大嫂子没了,方氏进门后,张氏却是嫉恨上了张氏。原先的大嫂子身份高,娘家势大就罢了,方氏一介商户之女,凭什么坐在她头上当了宗妇,以后还要做这满府荣华的老封君,要知道,论门第,她张氏可算是书香门第,那是个暴发户能比拟的。
且这暴发户就是个暴发户,一点也没个自觉性,本就是个满身铜臭的,还非得在嫁妆上显摆,引得宋三老爷在她面前叹了几回,无外乎可惜自己的媳妇没那么多嫁妆,这更引得张氏心头暗恨。
加上宋太夫人对方氏厌恶的态度,为了讨好婆婆,为了心中嫉恨,不多踩方氏两脚,都有些对不起自己似的。反正,在宋府满府看来,这个方氏在宋府里肯定是呆不久的,那还怕她什么。
结果,方氏却熬死了宋太夫人稳稳当当的把宋府老封君做了下来。有两个有本事的儿子,有一个公主儿媳妇,把她们两房圈在府里,在外还得了个照顾叔伯的美名。
要说张氏不后悔,那是假的,早知道方氏有这样的运道,怎么着她也给自己给儿孙留几分余地,可偏偏前面的路都给她堵死了,就凭着这些年的积怨,等宋老侯爷一去,没人在上面护着,她们的日子怕就得熬不下去了。
因此,当宋z洲无子,宋天周封侯,张氏这心就活了起来。过继,这个词对宋府来说不陌生,对张氏来说更她们一房翻身的希望。她可是有嫡子的人,孙子也有还几个,个个聪明伶俐,机灵可爱,完全当得住宋府世子的位置。
偏偏还有个四房在旁虎视眈眈,好在她手上有四房的把柄,也是不怕的,可方氏这个泼辣货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眼里就有个宋天周,谁都不看在眼里,即使是宋老侯爷再有过继的心思,也绕不过她去。
另外,宋天周身后可是站着皇家呢,宋家两老要是乐意,皇家人还不好说什么,可宋老夫人方氏不同意,他们的如意算盘就打不响,这不,才想了法子,引着四房出手最好是能除了宋老夫人,可万万没想到,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栽了跟头。
现如今被抓了奸,还把宋老侯爷给气昏了,张氏听闻恨不得那昏过去的是自己才好。万般算计都抵不过一个不争气的儿子。可再恨再气也是自己的儿子,她就这么一个嫡亲嫡亲的儿子,被方氏拿在了手上,她儿子还有命在?
想来想去,也只得先拉着四房一道过来,舍下脸面,保住儿子再说。毕竟,她家z孝是宋老侯爷嫡亲的侄儿,只要宋老侯爷醒来,她多求求,想来应该是能保下儿子的,至于其他,也只有以后再图了。
在路上,张氏看到宋天周是动过心思的,毕竟,宋天周身份贵重,又在方氏那素有脸面,要是能让他帮着说上一句,方氏那倒是有几分余地。可没想到公主府的下人如此张狂,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她。
真是狗仗人势,张氏心中暗骂不已,可却不得不面对方氏的责问。
张氏道:“大嫂,看你这话说的,z孝素来就是个知理的孩子,对着大哥是那是再孝顺不过--”定是那小贱人勾引的他,这句话还未说出,就听见宋老夫人嗤笑道:“知理?孝顺?也是都替他伯父孝顺到姨娘床上去了,可真是个好侄儿。”
张氏的话被噎住了,脸涨得通红,就如憋着气的大鸭子般,如不是眼睛不能喷火,不然,宋老夫人就得被烤熟了。
这个时候,宋四夫人俞氏却开口道:“嫂子这话说的,不是我做弟妹的说你,一个丫鬟,z孝他要多少没有,怎么偏偏就和大伯身边的丫鬟扯了关系?要我说,也不知是哪个黑心肝的,见不着z孝这孩子得大伯的喜爱,指着个丫鬟来构陷的。”
这话说,就差明着说宋老夫人用个丫鬟来陷害宋z孝的了。倒打一耙,颠倒黑白,说得就是俞氏这样的,自然她这样说是有原因的,刚刚她可是打听到,那彩月已经没了,现如今死无对证,她把这事搅浑,给谁都泼点脏水,看谁能把她如何。
依着宋老夫人以前的性子听了俞氏的话怕是要拍案而起,怒斥喻死血口喷人了,但当下,宋老夫人却只是看了俞氏一眼道在:“四弟妹这话还是留着给侯爷说道吧,想来侯爷是会信的吧。”
俞氏的话听着好像有些道理,可却经不起细细推敲,宋家嫡系一脉完全占尽优势,动动手指头就能碾压的人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去构陷,真以为他宋z孝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吗?宋老夫人顶多也就是冷眼旁观,顺水推舟就足够了,那还需去费心陷害设计。
看着宋老夫人云淡风轻,俞氏表情讪讪的,彩月是她牵线找到宋老侯爷身边的,为的就是多多吹些枕头风,好让他们四房能过继个子孙去大房嫡系。可偏偏彩月有些运道,有了身子,这孩子要是个姑娘则还罢了,左右不过是大房添副嫁妆,与她们干系不大,可若是个男丁呢。
侄孙再好,哪有亲儿子好,即使是个庶子,那也比他们两房占尽优势。如此一来,彩月这枚棋子,俞氏则是搬起脚来砸了自己的脚,暗里的诅咒的人又多了一位。
现如今三房出了事,看着是和四房无关,可彩月的事情毕竟是她先经手的,再则张氏可不是好相与的,若是三房倒了霉,张氏和她鱼死网破,她也招架不住,这才想着把宋z孝给保下来,让张氏欠个人情。
宋老夫人方氏的强势和冷漠,让她想起,这府里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宋府了,方氏,如今才是这座府邸的女主人,她们也不过是仰人鼻息罢了。
宋天周听了一耳,又结合在路上听到的消息,心里盘算了一下,这回的事情,无外乎是碟中谍,这个丫鬟怕明面上是四房的眼线,暗地里却和三房有勾搭,然后,被他家祖母,当然也不知道他家母亲大人有没有推波助澜,让宋老侯爷“碰巧”识破了宋z孝和这丫鬟的勾搭,这才有了现如今的局面。
宋天周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他家祖父了,升米恩,斗米仇,养着弟弟快大半辈子了,结果,两位亲弟弟怕惦记的都是他的身价和爵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