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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在戏剧中担纲主要角色就是在这样容纳观众上千的大剧院,照理应该是件让人羡慕嫉妒恨的事,如果没有发生眼下的意外的话。
沈彻和所有演员一道蹲在舞台上,双手抱着头,提着枪的恐怖分子在眼前走来走去,稍微有人抬头或是松手,轻则换来一顿呵斥,重则换来一顿抽打。很长一段时间沈彻都觉得如梦似幻,真没想到自己的体质能衰到这个地步。
台下的观众也都被要求交出了手机,一个个挤挤挨挨噤若寒蝉,剧院的后台工作人员也全被赶到了舞台下方蹲成一排,持枪的恐怖分子在过道来回走动大声警告着。劫持事件发生到现在也不知道已经过去多久了,这会儿估计已经是半夜。沈彻大概数了一下,恐怖分子共有十五人,五个在二楼看台上,其余都在一楼,看肤色和相貌特征不像白种人,但也不乏一两张白人面孔。从一个小时前开始,就听见剧院外警察喊话的声音,不时有两个小卒跑进跑出,回来向头目汇报着什么。
那个头目走上舞台,沈彻低着头,看见头目男的影子正好停在自己面前,不由出了一层冷汗,不过头目男并没有转向他,而是面向观众席,开始说话。
他的英语口音很奇怪,但沈彻还是听明白了,对方表示这是一场针对美国霸权主义的复仇。舞台灯光显然激发了这位头目先生的演讲欲,他慷慨激昂地陈词着,总而言之就是控诉美国人在他们的国家犯下的战争罪行。
“wyou’ple,youhaveyoplejustlikeyou,butthey’relivinginhell.yor,butthey——pieri.我知道你们都是无辜的普通人,你们有自己的家庭,亲人,爱人,在我的国家,也有无数和你们一样的人,他们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你们可以来这里看戏,休闲放松,他们却要时刻担心哪天晚上美国人的导弹从天而降。”
头目男子接着又道,他们不针对黄种人和黑人,也不针对外籍人士,如果这里有非美国人或者黄种人和黑人,请站起来,由他的手下核实过身份后,他会放这些人离开。
台下有人站了起来,表示自己是古巴人,只是过来这边旅游的,恐怖分子查看过他的护照后,果然没有食言,放他离开了。
陆陆续续有一些人站起来,多是西班牙人,墨西哥人或韩国人,只要能拿出有效身份证明的,头目男也都一一放他们离开了。
沈彻感到有人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悄悄一侧头,蹲在他旁边的是和他演对手戏的主演斯科特法斯宾德,沈彻也晓得对方这是在暗示他赶紧脱身。他有些犹豫,总觉得就这么抛下剧组的大家一个人跑了太不够义气,但要说他不怕死,那又必须得是假的……
“,”这时观众席第一排的一名男子小心翼翼站起来,对舞台上的头目男道,“我是美国人,我也愿意留下来,但是,能不能放我太太离开,”他低头看了一眼身旁座位上早已冷汗涔涔的虚弱女子,“她怀孕了,至少,婴儿是无辜的……”
女人的小腹的确有轻微的隆起,不像是在撒谎。男人眼神恳求地望着头目男子。沈彻不由有些担心这对年轻夫妇。
头目男站了一会儿没说话,然后走到舞台边纵身跳下,一直走到男人和女人的跟前。
“婴儿是无辜的,当然。要怪就怪它的父母是美国公民。”头目男子忽然抬头看向剧院后方那几个被核实身份后正准备离开的外国人,“等一下,让他们先不要走。”
他的手下用枪拦在出口,几名外国人战战兢兢地转身看向头目男子。
“别担心,我不是要出尔反尔。”头目男笑着看一眼身前的一男一女,“这位美国公民先生的太太怀孕了,想要我放她离开,如果你们当中有人愿意代替她留下来,我想我可以网开一面放这位女士走,当然,即使你们当中谁愿意留下来,我还是会遵守先前的承诺,不会针对外籍人士。愿意的人可以举手。”
没有人举手,也没有人吭声,所有人的视线都避开了那名眼神急切的年轻准爸爸。
头目男冲男子遗憾地撇撇嘴:“美国人真不受欢迎啊。”
“我愿意!”
声音来自后方的舞台,头目男子诧异地转过身,看到蹲在舞台中央缓缓举起手的卷发青年。
法斯宾德看着身边贸然举手的年轻人,叹了口气。
“我是中国人,来纽约大学进修的,护照就在后台的包里,黑色的三叶草背包,你不信可以派人去查。”沈彻说。
头目男蹙眉审视他,而后朝手下别别下巴。
不久手下就提着那只三叶草背包回来了,把包里的东西稀里哗啦往地上一倒,沈彻看到那条手环被倾倒在地上,背不由得挺直。
头目男接过手下递来的护照翻看了一下,然后合上:“你真的决定了,中国人?”
沈彻点头:“请让那位女士离开。”
那名美国男子已经开始感激不尽地一叠声说thankyou了,头目男却没有说话,只是朝手下比了个眼色。
沈彻感到有人走到自己身后,刚心下不妙,对方的枪就嚯地挥下来。
对方下手又重又突然,沈彻完全猝不及防,身子向前一跪,那枪托又狠狠地接连戳在他后颈和背上,让人完全直不起身。
头目男又问:“你真的考虑好了?”
沈彻偏偏是个服软不服硬的,跪趴在地上,咬牙道:“我考虑好了。”
这次是前面,有人拿枪托猛地一下打在他左脸上,沈彻当即就感到嘴里一股咸腥味涌出来,只觉得脸一下就给打肿了。
“我劝你好好考虑。”
“我考虑好了!!”
就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了三五次,头目男终于让手下停了手,转身对那位体力已然不支的年轻孕妇道:“你走吧。”
白人男子目视妻子艰难地一路走出剧院,这才如释重负,转身感激地看着舞台上鼻青脸肿的东方小伙子。
沈彻费力地趴起来跪好,全身都痛得要命,剧院里难得安静了一会儿,这时手机铃声却突兀地响起来。
“校花来电!校花来电!”
沈彻激动又紧张地瞪着被倾倒在地上的htc手机,恐怖分子走过去拿起手机关掉了,顺便还一脚踏在了那条手环上。沈彻愤愤地瞪着那家伙,眼睛都要冒出火来!
他从来没挂过校花的电话,这还是第一次,也不晓得下来得被秦修怎么收拾。
如果,还能再见到他的话……
时间过得分外缓慢,沈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眼皮都开始打架,这几天本来就没怎么休息好,刚刚又被人胖揍了一顿,睡意就这么沉沉袭来。
法斯宾德有些惊讶地看着身边跪在地上耷拉着头已然进入梦乡的年轻人。连路过的恐怖分子都叹为观止。
沈彻迷迷糊糊地张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头顶是熟悉的a座20-3的天花板,没有百老汇剧院,没有恐怖分子。原来都是梦啊!
卷毛青年乐呵呵地起了床,拉开门就看见哈欠连天地从对面房里走出来的欧哲伦,下了楼,阳台上的贺兰老师还是老样子,高抬腿练得杠杠的,凯大手系着领带走下楼,一身白色hugoboss衬衫西裤照例闪瞎钛合金狗眼。
沈彻看着眼前熟悉亲切的景象,想起纽约的惊魂噩梦,不由有点老泪纵横。屋子里唯独没看见秦修,他喝着可乐问:“秦修人呢?这么早就去公司了?还是在扎戏?”
“谁?”欧哲伦在穿衣镜前回过头。
沈彻愣了愣:“秦修啊。”
欧哲伦奇奇怪怪地瞅着他:“秦修是谁?”
沈彻笑起来:“你哄谁呢?别装不认识了!”
贺兰霸从阳台走进来,扶了扶眼镜上下打量他:“沈二你特么睡糊涂了?公寓里就我们四个哪里还有别人?”
沈彻怔了怔,欧哲伦和贺兰霸的神情不像是在撒谎,凯墨陇看样子也完全对秦修的名字没反应,他忽然觉得不对劲,赶忙上了楼,才一进门就注意到书架上的陈列不对。
没有秦修的大部头书籍,上面只零零散散放着自己的dvd,这是怎么回事?他忙又拉开衣柜,然后怔住了——衣柜里全是淘宝爆款。
沈彻急匆匆地下了楼:“庚影表演系和我同一级的秦修啊!表演系最强新人,你们怎么可能不认识?”
三人回以莫名其妙的表情。
沈彻慌了,连忙登录校园网站,他记得秦修当初演《李尔王》里的弄人,有很多人都看过,讨论的贴子应该还在论坛里。Μ.166xs.cc
翻了十几页终于找到了,沈彻赶紧点开,仔仔细细扫下来。
没有……
哪里都没有秦修的名字,甚至关于那个出彩的弄人的评论都没有。
这到底怎么回事?!沈彻瘫坐在沙发上,呆望着天花板,只觉得世界天旋地转。
秦修呢,他的校花呢?怎么可能这么就不见了……
这才是噩梦吧!如果是这样,他宁愿回到那个被恐怖分子劫持的世界。哪怕下一秒就死在枪口下,至少那个世界里有秦修。有秦修的世界才是完整的。
让我回去吧!
让我回去吧!
“让我回去!!”
沈彻大喊着猛地张开眼。
舞台的光亮照在自己身上,观众席上许多双眼睛诧异地瞅着他,他看到了那个年轻的准爸爸,这时后颈窝上突然被猛敲了一记:“规矩点!”他往前一扑,扎实的吃痛感却让他内心庆幸不已。
还好!还好!原来是做梦!这辈子都不要做这么骇人的噩梦了阿弥陀佛!!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也许外面现在已经是早上了,这僵持的局面也不晓得还要维持多久,其间只有一名男子被押着上了躺洗手间。这帮恐怖分子的目的似乎并不是真要血洗剧场,而是要和警方交换人质,大约警方手里握有他们很重要的同伴。对峙进行到现在,恐怖分子当中也有不少人打起哈欠,头目男子开始没耐心了,扬言警方再拖延时间不给明确的回复,就要每过一小时杀一名人质,全场蓦地紧张起来,所有人都低着头,生怕被头目瞄到自己。
警方还在外面喊话,说已经在和负责人联系了,头目男对着手机不耐烦地道:“我要直接和负责人联系!否则,”说着一把拉起手边一名白人男子,“五分钟以后你们就等着去向死者家属交代吧!”
对方的情绪已经处在暴走的边缘,似乎随时都有扣动扳机的可能,沈彻也低下头不敢再看,就在这时,枪声突然响起!
沈彻以为那名白人男子果真被杀了,然而枪声不止响了一下,舞台上的灯啪啪接二连三地暗下来,剧院里倏地一片漆黑,只有战术手电的白光晃来晃去,沈彻还丈二和尚,一旁的法斯宾德已经一把将他按倒在舞台上。
骚动持续了不到五分钟就尘埃落定,黑暗中除了战术手电的灯光,还能听见鼻音和卷舌音浓重的流利美语。
“clear!”“isanybodyhurt?”
沈彻在手电光中看到了身后有s..字样的武装特警,剧院里所有观众激动难耐地站起来:“ohgod!”“ss!”
结束了,沈彻如释重负,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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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彻找回了手环和护照,现场又是血腥又是尸体,一片混乱,他也不好再去找其它东西,顺着人流走出剧院。
首演当天是平安夜,走出来时,天还是黑的,但是已经是圣诞节了。
天空在飘雪,剧院外乌压压的都是人,除了警方和医护人员,更多的是焦急等待的亲朋好友。沈彻看着四周围拥抱着喜极而泣的家人和情侣,他只穿着单薄的演出服,在这个异国他乡的街头,忽然就觉得无比孤独。
人们呼唤着亲人爱人的名字,恍惚中他好像也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然后蓦地站住脚步。
是沈彻,有人在叫他沈彻,而不是沈帕登!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循着那焦急的声音回过头,人群熙熙攘攘,但他还是看见了,那道鹤立鸡群的俊逸身影从拥挤的人群中挤出来。
沈彻红着眼眶看着同样穿得很单薄的秦修,飞奔过去将对方紧紧抱住。
“你怎么肿成这样?!”秦修气鼓鼓的声音响在他耳边,盖过了圣诞夜的喧嚣,“你被人打了?!为什么人家不打别人就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