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轻根本就没看清是一切怎么发生的, 原本离她数十步距离的人, 下一刻就到了她鼻端前,并一手扣住了她左手腕。
叶云轻登时四肢百骸都犹如被无数细针扎进,刺痛难忍而酥麻无力。她眼睁睁看着那人将手里合起的扇子伸过来, 强行抬起了她的下巴。
他端正的相貌中带有几分异域的风情,以及如同矫健野兽一般的性感。若是走在大街上, 怕是会让不少小姑娘脸红。但此刻看在叶云轻眼中,却是无比厌恶。
他端详着叶云轻细微的表情, 几分可惜道:“这么美的一张脸, 甚合我心意。想到待会儿要砍下你一只手,还真有点不舍得。”
砍手?叶云轻顺着他转动的视线看去,原来他的目标是已融进叶云轻左手手心里的阴符行鬼令。
天狗在一旁叫得凶猛, 但是这二人周围形成了一圈看不见的结界, 它几次扑击都撞在了结界上被远远弹出,到后来只能着急地在结界外转来转去。
“放心, 我下手快, 你不会感到很痛。”他扯着叶云轻的左手向上抬高了些,自顾自地继续道。
叶云轻想着至少大骂他两句,可是嘴唇和声带竟也废了似的不受控制。然而叶云轻并不想就这么任由摆布,她脑中随之轰鸣阵阵,许许多多她听不懂的语言混乱地交织在一起, 充斥在她耳边。
叶云轻嘴中低声念出句咒语,她左手掌心处立刻生出一阵灼热的剧痛,周围仿佛突然陷入了另一个世界, 黑灰而黏稠的暗影比比皆是,竟是数不清的幽魂厉鬼,而这些暗影都在以暴风的速度朝捉住她手的人席卷而去。
那人一皱眉头,“你倒是比我想象得厉害。”他抓住叶云轻的手却没放开,另一只手从容开扇,旋转扇面抵挡汹涌袭来的恶鬼。
叶云轻瞪大眼,看着他用一把扇子行云流水地将数以百计的鬼魂打得魂飞魄散,心中不禁在想: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也太厉害了吧!
几道冰寒的剑气陡然破风而至,让紧张的战局陷入缭乱之中。
叶云轻面前的男人嘴中啧了一声,随后附在她耳边,用暧昧的语气道:“人一多就不好玩了。初次见面就到此为止吧,以后我还会来找你的。”语毕,便一收扇子,轻盈一掠,高大的身型在眨眼间消失无影。
那些被阴符行鬼令召来的鬼魂也于同一时间消散,这块地方便恢复到了以前的正常模样。被解除桎梏的叶云轻虚脱似的腿一软,双膝跪在了地上。天狗急忙跑上来用头顶了顶她的背,叫道:“喂喂,你没事吧?”
叶云轻不知那坏蛋对自己使了什么邪术,不过她此时瘫软无力,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阴符行鬼令方才疯狂地吸收了她的内力,造成她内劲虚空――这玩意儿果然不好控制。
叶云轻抬头看了眼,朦胧不清的视线中,一个白色人影快步朝她走来。
原来是苏枫亭。他方才在路上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一闪而过,身上透着股森然的邪气。苏枫亭觉得此人可疑,便跟在他后面,但对方身法极快且擅长隐匿行迹,苏枫亭也费了番功夫才跟到附近。他顺着些痕迹找过来时,却看到那人正与叶云轻交战,于是便出手解围。
苏枫亭俯下身,探了探叶云轻的额头,发觉冰凉异常。他伸手去扶她起来,叶云轻却像骨头散了架一般,怎么都站不直溜。苏枫亭犹豫片刻,随后拉起叶云轻的胳膊饶过自己脖子,支撑着她往回走。天狗在后面迈着小碎步跟着二人。
叶云轻喘着气,小声对苏枫亭道:“又要谢谢你了。”
“举手之劳。”苏枫亭道,“只不过,你方才在战斗中使用的到底是?”
苏枫亭已经帮过叶云轻不少忙,在她心中也已将苏枫亭当好友,叶云轻实在难以开口欺骗他,只好支支吾吾道:“被你发现了……其实,我身上的阴符行鬼令之力一直以来都只是暂时沉睡,并未消失,在某些时候会被唤醒。”
“此话当真?”苏枫亭停下脚步,愕然地侧过脸看向她,“此事非同小可,你竟一直隐瞒实情?”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叶云轻解释道,“当我知道后,我又有些害怕……怕被玄门正道看作是异类。你不是也看到了吗,像我种身份渺小的驱魔人,被扣上魔教奸细的帽子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
苏枫亭沉吟片刻,冷冷道:“于是你就偷偷学习使用它?”
“你干嘛说的那么难听……”叶云轻有点委屈,“目前我还没找到将阴符行鬼令从身上摘除的办法,在那之前之好尽力去学会控制它的力量。”她想了想,厚着脸皮道,“你能不能先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苏枫亭拧开头去,没再说话,脸上分明写着“生气”两个字,叶云轻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将此事公之于众,但看着苏枫亭冰寒的侧脸,她实在不敢再多言语了。苏枫亭就这么沉默地驮着叶云轻,一直将她送回了房间,继而沉默地离开了。
叶云轻想,苏枫亭应该会去告诉神武堂今日出现了可疑人物的事,至于自己的秘密……叶云轻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她本就内力被抽空一般身心俱疲,此刻确实没有精力去猜苏枫亭的心思了,就让苏枫亭自己去决定吧。叶云轻平躺上床,想着就休息一小会儿吧,醒了就有精神来应付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风云变幻了。
天狗轻车熟路地跳上了叶云轻床,在她腿边找了个空地懒懒地趴下。虽然它只是兽,可也感到刚才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它在想,人族可真是奇怪啊,为什么两个人的身体靠得那么近,相互之间的氛围却是严肃僵硬、如履薄冰?要是看不顺眼的话直接甩开不就好了?带着对人族不合理行为与心理的质疑,天狗也逐渐进入梦乡。
叶云轻没想到,她这一觉醒来,却是直接到了两天后。而且她还是被锣鼓喧天的吵闹声给震醒的。
叶云轻正有些莫名,忽听房里有人道:“叶姑娘,你醒了?”叶云轻侧过脸,看到一个神武堂的婢女正站在床边。那婢女走来打量她两眼,接着道:“你脸色不错,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吧?我叫莺儿,是厉掌门听说你身体有恙,命我来照顾你的。这几日很多人都记挂着你,来探望过你呢。”她看叶云轻有想起身的意思,便赶忙帮忙扶她坐直。
“多谢你了。”叶云轻接着道,“外面为什么这么吵?”
莺儿回道:“今天是玄天武道会召开的日子,当然热闹呀。大家还以为你赶不上今日的盛会了。”
叶云轻一听就来了精神,这个热闹她说什么也要去掺合一脚,以后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到如此的大场面了。
叶云轻一出房门,便看到院外不远处的石板路上人流如织、三五成群,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
“等等我!”天狗狂奔过来,跟着叶云轻一起加入到人潮之中,随大家一起往前走。
不多时,叶云轻便远远看到一处开阔的校场。校场中间的一块空出,四围聚着黑压压一片人,水泄不通、风雨不透,真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五颜六色的旌旗书写着各个门派的名号,见缝插针地挂在各处,迎风飘扬。离校场越近,叶云轻越觉得自己是被在后面的人不断推着前进。
好不容易到达校场,叶云轻却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墙堵住路,怎么都进不了内场了,她只好通过人头之间的缝隙向里看。三大门派的掌门已登上靠东面的阅兵台,叶云轻惊喜地发现,水映岚已返魂于自己的肉身,只是脸色苍白、精神稍差,却依旧面带温和的笑容。
叶云轻竭力伸长脖子,寻找其他熟悉之人的身影,看到水成碧、苏枫亭、陆懦径挤直鹩胨峭诺牡茏幼谔ㄏ拢溆嘁恍┟洗蟮拿排傻恼泼藕偷茏釉蛭e胖屑涞目盏匾来味o履切┙胁簧厦值男∶排删椭荒茉诤笸氛咀盼Ч哿恕
“快看,坐在神武堂方阵最前列的那位小美人就是厉思弦。”
“哟,确实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容啊。可惜水成碧那小子无福消受了。”
“我要是厉思弦,我也不选他,玄门之中青年俊杰太多了,谁不比水成碧那个花架子优秀?”
叶云轻在心里将身边几个嚼舌根的大汉问候了一百遍,随后也不自觉地朝厉思弦看去。厉思弦今日换上了神武堂弟子统一的墨绿色服饰,显得气质更为娴静清雅,她脸上满面春风,似是心情不错。不过叶云轻猜测,她的好心情大概和与水车碧的座位紧挨着有关。
厉擎抬头看了眼天,时辰差不多到了。于是他与秦扬、水映岚交换了个眼神,随后起身朝台下众人走了两步。一旁立刻响起阵阵鼓声,震耳欲聋。鼓声一停,喧闹的场面也跟着安静下来。
“感谢各位来此参加玄天武道会!”厉擎顿了一顿,随后语气中带着几分沉重,“我想很多人已经知道,本次大会可以顺利召开实属不易,可谓历经波折,原因便是魔教在其中兴风作浪!”
此话一出,台下顿时群情激愤,厉擎又接着道:“魔教的狼子野心和歹毒作风可见一斑,若不将他们一网打尽,一定会后患无穷!”
“铲除魔教!势在必行!”
不知台下是谁先喊了这么一句,其他人也都跟着义愤填膺地喊起来,很快便人声鼎沸,鼓声雷动,几乎要将天顶掀开。
场面好一会儿才重新安静下来,大家众志成城地等着厉擎继续发言。
忽然间,人群中几声惊叫响起,此起彼伏地蔓延开。
站在后排的人却大都不明所以,只慌乱地左顾右盼。
“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有人出意外了。”
“在哪呢?”
“是……是厉思弦,是厉思弦!”
叶云轻这才向厉思弦看去,她已经正面向下的倒在了地上,像一片被人摘下后随手扔在泥里的叶子。而不少离她近的人都七手八脚地向她围了过去,他们身体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将厉思弦与成百上千的视线隔绝开。
但惊愕和恐惧的感觉已萦绕在场上每个人的心头,整个校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