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苏寻了机会询问关文,关文看了看左右无人,才小声将今天打听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原来,那胡员外果真是和镇上的胡掌柜以衣高氏勾结在一起的。胡掌柜原本早就想寻关家的麻烦,但他看到何掌柜家的遭遇,遂打消了直接上门闹事的念头,便决定另辟蹊径,妄想弄出个一劳永逸的好法子。恰在此时,胡掌柜回乡偶遇胡员外――两人是同族,酒桌宴席上,胡掌柜无意中流露出自家的不如意处――生意被关家打压。
胡员外听罢,不由得细细询问个中详情,一打听之下,才知道这关家他自已也认得,因为关厚勤在世时,他俩还有过来往。胡员外安慰胡掌柜时,也说出了自己的不得顺心处――三度丧妻,勤恳节约、会过日子长相又不差的女子都不肯嫁他,余下肯嫁的他不是嫌人家好吃懒做、贪图享乐就是嫌弃对方容貌粗陋上不了台面,总之是没个合意的。两人借着酒劲互诉衷肠,关系越拉越近。
忽地,胡掌柜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他便说道:‘老哥哥,你缺一勤俭持家的妻子,我合家的生计被人抢夺。今儿小弟我想出一个一石三鸟的好主意来,你且听听。’胡员外自是洗耳恭听。胡掌柜的绝好主意便是:把林氏配给胡员外为妻,顺便把屠苏配给胡员外的傻儿子,这样,把不光把胡员外的眼前之忧给解决了,连后顾之忧也没有了。胡员外如何不高兴?他一听当即拊掌称赞。这两个一丘之貉,当下悄悄商议许久,最后商定由胡员外出面,派人去关河村关耀祖家试探口风。
高氏一听也是喜不自胜。原来,她早就看这大儿媳妇一家子不顺眼。眼看他们的日子越过越红火,自家却沾不上一丁点便宜,每次厚着脸去,都是被两个孙女给挤兑得灰头灰脸。给老头子诉苦,他除了不痛不痒的训斥几句,也是毫无办法。至于另外两个儿子儿媳妇,都是有嘴无脑子的,除了会说些闲话,骂架斗狠外一无用处。高氏心里头一直憋着火,一听胡员外这话,便知机会来了。她为了促成此事,可谓是费尽心思,从数落关厚勤生前的不是再到林氏和屠苏兄妹的不孝,又接着哭诉二子三子两家的难处。关耀祖本就对大儿子没什么感情,更别提林氏和她的几个儿女。再经高氏这一番窜掇如何不动摇?
关耀祖唯一顾虑的便是世人的议论和自己的名声。谁知那高氏似早料到他的顾虑,当下便说道:‘你是玉娘的公公,四个孩子的亲爷爷。人言常道‘百善孝为先’。做儿女的就当顺从父母,厚勤不在了,他婆娘儿女也该是这样。你顾忌名声不好拿她怎样,万一以后她以后改嫁了,她家的铺子、地可都会全带走,说不得连孩子都跟人家姓呢!那四个孩子现在都还姓着关呢,都不把咱老俩口入在眼里,以后指不定会怎样呢。关耀祖想起前些日子,两个孙子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再想想那两个孙女言里言外的意思。不由得心念越发动摇了起来。
高氏一时没有劝下关耀祖,倒也不急,她像那滴石的水滴似的,日复一日的去磨。她怕一人之力有限,又说动两个儿媳妇并两房的孙子孙女时不时的去苦穷诉苦。最终将老伴的心思全牵了过来。高氏和胡员外各怀鬼胎,私下里没少谋划。只不过,高氏比胡员外更毒更狠,她在原先的谋划里又添加了一项:即把关毛关文和桑落也弄去胡家。她的劝词一下子就打在了胡员外的心坎上:关毛关文两兄弟一个十四一个十三,那都是干活的劳力,先头给他们一点甜头先笼住心,日后只管当不要钱的长工使。屠苏自然是留给胡员外的儿子的,桑落长相不赖,过了两年随便配给哪个富商员外当小妾又是一大笔进项。高氏替胡员外谋划得周周全全,当然,自家的便宜也不少。他们一家入胡家后,关家的房、地、铺子自然要收回本家……
关文将这些好容易打探来的消息细细说给屠苏听。屠苏不听还行,一听气得五脏冒火、七窍生烟。这三家人打得真是绝妙主意。一个个为了自己的一已之私,将那么将他们一家人给轻巧的打发了,顺带将她们姐妹俩的终身也给定了。她若是再忍,那就是一纯种傻冒!
屠苏听完关文的话,霍地站了起来。
关文拦道:“你干什么去?”
“把全家人都召集了,把这些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他们!”关文有些犹豫,站着没动。
屠苏说道:“若是不让他们知道真相,以后再遭算计,又如何防备?我们是一家人,自然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种事情合当全家齐心协力,共御外贼才是……”
屠苏的话没说完,就听门外的关毛激动的大声说道:“大妹说得极对,我们是一家人就该有难同当。”他的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林氏、关毛和桑落一同进来。关毛的神色激动义愤,林氏脸白如纸,唇色发紫。桑落的眼中则闪烁着阴狠的光芒,就连紧跟在后面的关厚齐和苏中晨也是一脸的愤慨和惊诧。
苏中晨连忙作揖打千:“对不住,我实在是无心路过……”
屠苏不介意的挥挥手:“这算什么,反正你早晚得知道。一边呆着去。”
“现在我们来说说该怎么办?”屠苏适时把话题又转了过来。
“怎么办?”林氏先是喃喃自言自语,渐渐地,她的神情越发坚毅起来,她青着唇一字一字的说道:“娘就算拼了这条命,也绝不会让你们去胡家过那腌h的日子!”
“娘,我……”
“……”
话头一开,众人纷纷嚷嚷,各抒己见。屠苏在一旁静静听着,听来听去,她觉得林氏这人太正直,不擅长和这些阴险小人缠斗,即便心里再恨,也想不出那阴狠毒辣的招来。关毛更不用提,他能想到的就是上门拼命。关文似乎略有主意,但也只是揭穿这些人的阴谋而已,远远达不到惩罚的标准。凭什么?他们做出这等肮脏阴毒的事情却只得到这些不痛不痒的惩罚?等龟缩几日风波平息后,又继续出来兴风作浪!他们一家还要不停的提防再提防?
她也要一劳永逸的解决此事,她要让他们从此也翻不起浪来!关文打量着妹妹变幻不定的神色,心中明白,她或许已有了更好的计策。
屠苏想了半晌,最后下定了决心,不过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她对着林氏说道:“娘,你最近精神不好,就别操心这事了。我和两个哥哥都大了,这事就由我们来办吧。”
“你们说是不是?”屠苏对着关毛关文说道。
关毛率先答道:“好。”关文也回过神来连声答应。林氏以手扶额,她看着似乎胸有成竹的女儿和越发稳重的二子,思索半晌,终于还是将信将疑的答应了。屠苏当下并没有将心中所想说出,她只推说要好好商议。
到了晚间,食肆里的活计忙完时,关文便到了屠苏的房里。
“你给我说说你的计划?”关文开门见山的说道。
桑落怕两人赶她出去,连忙说道:“我也是关家的人,我也有份。”屠苏看了看她,倒也没出口撵她。她的嘴角挂着一抹冷笑,指指凳子说道:“你们坐下,我慢慢说……”
屠苏依靠着桌子,语调舒徐的将自己的计划全说了出来。
两人听完,当即呆愣在那里,谁也没有说话。
半晌,桑落才激动的轻拍手掌:“姐,太好了,你的脑子真好使。这才叫一石二鸟!”
关文沉默片刻,略略有些迟疑的说道:“这个……是不是太狠点了?”
“狠吗?”屠苏冷哼一声,说道:“若论狠,该是他们才对。你可曾想过,如果此事真的发生,我们一家的命运该当如何?以娘的性子,定然不会屈服?后果是什么你比谁都清楚。他们为了私欲可以罔故人伦血脉,而我们只是被迫反击。一切都是被逼的。我们为什么要愧疚?该愧的是他们才对!别人已经将刀架在你脖子上了,你却在考虑打伤他是不是太狠,你这话真让人可笑!”一席话说得关文低头不语。
屠苏怕关文心思不坚定,于是便拿话激他:“二哥不必为难,你若是不愿,只管退出。一切自有我来筹划。我不在意名声,也不会有良心的谴责。我只知道,谁伤害了我和我的亲人,我定要他们付出代价。我宁愿做一跎狗屎也不愿做那任人踩踏的泥巴。总之,为了一家人的安全,这个恶人我当定了!”
桑落一脸坚定的说道:“姐,我来帮你。”
关文被她这一番话刺得无地自容,妹妹比自己还小,她还是女孩子,她都做出如此大的牺牲,他有什么可犹豫的!她说得对,别人都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了,他却还在考虑这些有的没的。真是越想越无地自容。
关文脸上的犹豫神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往无前的坚定:“屠苏,二哥惭愧,幸亏你提醒了我。”屠苏见他已经上道,连忙将方才那疾言厉色的神情收起,声音和态度都柔和了许多说道:“我能理解,像二哥这么善良的人肯定有所顾虑。其实我又何尝愿意这么做,只是他们逼得我不得不如此。”
“我只是担心咱们毕竟一体,如果关家出了这等事,说出去对你们也是好说不好听。”关文慢慢说出自己最后的顾虑。
屠苏自信的笑笑;“这个无需担心。人长一张嘴,随你瞎转动。他们会造谣惑众,我们就不会吗?一个君子,当然斗不过小人,但是一个伪君子和真小人,难道还斗不过他们吗?”关文和桑落闻听此言,不禁若有所思,桑落突然会心一笑,似乎领略了什么心得。
关文以手指东边:“娘那边……”
“娘和大哥那里先瞒着,不是我信不过他们,而是他们心性太直,此事断不能让外人知道。”
“我晓得。”关文和桑落同时答道。
三人达成一致后,屠苏开始调兵遣将,安排各项事宜。